泊宿只觉得自己来的早了些,按理他应该在这人濒死之时再出现。
此刻泊宿的眼前出现了一抹耀眼的红色,跟这白茫茫的雪形相得益彰。
那是一个极其清峻的男子,肤色胜雪,唇红齿白,身材纤细修长,一双眼睛如同晶莹剔透的琥珀,墨发及腰,此刻半扎半披。
那人似乎毫无雪山行走的经验,在雪中留下了东倒西歪的脚步。
风雪卷起他的发,披风也被吹得凌乱,露出男子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那双手精致完美,昭示着男子此生的养尊处优。
这活脱脱一个养尊处优的翩翩贵公子,可此人的内心却不像他的外表那样昳丽。
此人的心坚若磐石,不屈不挠,万死不悔。
他抛开了性命,只想为母亲觅得一线生机。
泊宿不知不觉跟着唐栖轻走了一路。
他的心里有一种别样的感情。
他看到唐栖轻的第一眼,就觉得唐栖轻是雪山送给他的新娘。
这是雪山对他的嘉奖,是世间馈于他的赠礼。
泊宿按了按自己的心脏,它久违地热烈起来。
唐栖轻犹如一个火种,悄然落在他的心间,以摧枯拉朽之势,变成了一个待喷发的火山,蕴藏在泊宿这坐冰山的深处。可此时的泊宿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泊宿的眉头皱了皱,这种奇妙的酸涩感绵延在他的心口。
有些痒。
他看着那抹红,居然察觉自己生出了一种占有的心。
泊宿悄然离开了。
唐栖轻被冷意侵袭,露出的每一处皮肤都在寒风的吹袭下刺痛起来。
唐栖轻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能在这雪山中走多远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让仙君看到自己的诚心,是万死无悔的决心。
风雪越来越大,积雪也越来越深。
泊宿一眨眼出现在了棋鱼的住所。
这是修仙界的无庸州的一座宫殿。
宫殿依着一棵巨大的梧桐树而建,颇有几分志趣和奢华。
泊宿出现在一间院子里,只见一个人在自我对弈。那人一身黑衣,头上簪着一根别致的树枝,整个人清瘦高大,长得非常风流,看上去非常潇洒自在。
“泊宿?!”男人忽然抬头,似乎为来人感到疑惑。“你怎么来了?”
两人是至交好友,这些年棋鱼去雪山之巅找泊宿的日子更多,泊宿为人越来越冷淡,很少下山。此刻居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这里,棋鱼都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我想要一个人。”泊宿的声音清冷磁性,如同正在结冰的水。
这些字拆开棋鱼都认识,拼在一起棋鱼只觉得炸裂!
什么叫我想要一个人?!
棋鱼一脸迷茫。“泊宿你想要谁?”但他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这个地位崇高的好友,终于有想要道侣的想法了。
“雪山送给我的新娘。”
棋鱼被这几个字砸懵了。他大概明白了一件事,雪山之上出现了一个新娘。
“雪山会送人新娘吗?”棋鱼整个人都在发懵。“泊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怪棋鱼怎么想,实在是泊宿这人,从出生就是天之骄子,除了修炼根本没有接触过人,根本就是不谙世事。他对人情知之甚少,甚至对世间的事情可以说一窍不通。
“只是一个比喻。”泊宿皱了皱眉,似乎对自己这句话很不满。
棋鱼恍然大悟。“你是不是看上了一个去雪山的凡人?”
泊宿点头。
“这么突然吗?”棋鱼只觉得那凡人实在是十世修来的福气,居然被修仙界第一人给一眼看上了。“可是凡人生命短暂,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泊宿沉默。
“我不是反对你们,你若只是想要玩一玩,体验一下爱情,我完全支持,可你如果负出真心,我怕你最后受伤。”
泊宿的声音变冷。“玩一玩?”他狠狠地皱眉。“你说的是我吗?”
棋鱼立马反应过来了,这人可是泊宿,他不可能玩弄感情的。泊宿是最为高傲自负的仙君,他疾恶如仇,更不会做这种令人不耻的事情。
“我想问你,我应该怎么做?”泊宿也不想跟他计较。
“什么怎么做?”棋鱼只觉得持续炸裂,泊宿这完全不是一时兴起,是要上纲上线直接干啊。
“怎么得到他。”泊宿的话很直接。“我想要他。跟想要一柄剑一样,我需要他属于我。”
“你不问问自己是哪种想要吗?”棋鱼终于发现了问题。泊宿口口声声说想要,却没说喜欢,也没说心动,只是想让那个人属于他。如果是这样,收为弟子也是属于,成为朋友也是属于。
果然泊宿沉默了。他也不懂。
棋鱼叹了口气,他往空间戒指里探了探,拿出了一本男子双修的书籍。
这修仙界的书籍有一个妙处,只要注入一丝灵力,里面的主角就会自动变成自己和心上人。
而且还会动。
泊宿有些不解,但还是接过了棋鱼的书。
“泊宿,我想提醒你一句,切勿沉溺其中。”
“无论你是哪种想要,最后都会发展成想要完全占有,可你也要顾及对方的意愿。”
棋鱼想说很多,又觉得自己像一个老妈子,遂闭了嘴。
“对方的意愿?”泊宿一眼抓住了关键词。“对方估计不愿,如果他愿意,我还来问你做什么?”
“而且我并非像你想的那样一无所知,这本书,我也看过。”泊宿居然把书扔还给棋鱼。
棋鱼如遭雷劈。
真的?他那个高傲自负的好友说他看过这书?
“双修也是功法,你觉得世间有什么知识跟功法是我所不知道的吗?”泊宿的声音充满自信。
棋鱼才恍然大悟,泊宿确实是什么知识和功法都知道,可知识是知识,现实是现实,其中的差别又岂止一星半点。他的自信,来自于他对现实的人一无所知。
棋鱼隐隐约约察觉到,这一次泊宿要栽了。
“泊宿,要不你还是放弃吧?”
泊宿染上了怒色。“我是来请教你如何得到一个人的,不是来让你劝我放弃的,既然你没有办法,那我先告退了!”
“等等…”棋鱼话还没说完,泊宿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是要出事的前兆啊!
棋鱼掐着手算了算,却发现这件事并不是一个坏的结局。可也算不得好。
他认为并没有插手的必要,左右翻不了泊宿的天。
一眨眼泊宿已经瞬移至了雪山之上。
泊宿有些郁闷,他本以为棋鱼这种世俗中浮沉的老手能帮助自己达成心愿,却不想他一点用都没有。
泊宿再次回到了唐栖轻身边,他离唐栖轻百米远。
此刻他很想靠近唐栖轻。
这么想的他也就怎么做了。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唐栖轻连脸上的绒毛都那么好看。
唐栖轻在雪原中走了三个时辰,身体因为失温而开始发烧,脸颊通红,嘴唇颤抖,手也被冻得通红。
他感到头疼,这是被寒风吹的。
神志迷糊之间,他发现身前一米的距离出现了一个人的脚印,那脚印极淡,几乎不可见。
唐栖轻心头生起了喜悦。
难道是仙君?
唐栖轻同时也在怀疑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仙君?”唐栖轻的声音温婉甘冽,如同一口甜度适宜的酒。
泊宿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并没有显示出身形来。
唐栖轻伸手去摸眼前的空地,却只感受到簌簌的风雪,被冻得缩回了手。
刚刚他的指尖离泊宿仅仅一寸。
泊宿只觉得心跳得厉害,他屏住了呼吸。
唐栖轻摇了摇头,只当是自己的幻觉。
他继续往前走,艰难挪动着脚步,又过了一个时辰之后,唐栖轻整个人瑟瑟发抖,竭力跌倒在了雪地里。
仙君露出了身形,他弯腰低下头,去看唐栖轻的脸。人已经陷入了昏迷。
看了一会,他解开了自己的披风给唐栖轻盖上。看着唐栖轻在这雪地里受苦,泊宿的心非常不舒服,可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把唐栖轻半抱了起来,喂了一颗辟谷丹。
做完这一切,泊宿的眉头才舒展了几分。
凡人的身体很轻,也很软,如今发着高烧,热意灼人。
泊宿伸手摸了摸唐栖轻的额头,手都传来的温度让他担忧。
他毫不犹豫地伸手召唤了一朵雪莲,炼化了喂给了唐栖轻。
这人人求而不得的雪莲,却被仙君如此轻易地用在了唐栖轻身上。
唐栖轻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恢复了正常,连手和脸上的冻伤都消失无踪了。
唐栖轻的眼皮动了动,有了苏醒的前兆,泊宿凭空消失了。
等唐栖轻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个白色的披风。
这披风很是古怪,所覆盖之处,把寒冷都隔绝在了外面。
唐栖轻用手摸了摸披风,发现触感细腻,仿佛没有线缝。
这是仙君的斗篷?
唐栖轻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的冻伤消失无踪。连身体都感觉非常轻盈。
“仙君!”唐栖轻四处张望。
却只能看到雪原之上呼啸的风雪。
他也猜不透仙君的心思。
唐栖轻脱下自己的披风把白色的披风穿在了里面,又再次穿上了他自己的红披风。一时之间寒冷离他远去。
他继续低头赶路,往雪山深处走去。
泊宿一直隐身看着他,看到那人朝雪山深处走去,像是要朝自己的宫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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