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日里,铃音岛岛主和秦孟珏都仿若销声匿迹了一般,一直没有传来什么消息。祁宁他们倒也不大着急,想着秦孟珏要炼制新的丹药,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出结果的。至于铃音岛岛主,想必也是有自己的考量,这才一直没有现身,于是他们便专心自己的修行之事。
当修士潜心修炼时,方知山中无岁月,仿佛不过晃眼间,秋日便悄无声息离去,寒冬肃然而至。
初冬清晨,庭院中有一人身着单衣挥舞手中利剑,剑中并未被灌注多少灵力,但一剑向前送出时,却蕴含着不容忽视的凛然剑意。
“祁兄好剑法。”刚闭完关数月的林致桓一踏出房门,便见此情景,静静地倚着门观看了一会儿,直至祁宁收回佩剑,才缓缓开了口。
舞剑之人正是祁宁。这些日子,他时不时会来庭院中练剑,而林致桓和封明竹则一直在屋中闭门不出,专心修炼之事。今日还是林致桓头一回见到他练剑的场面,加上之前一直没见祁宁用剑出手过,便觉得十分新奇,忍不住屏息多瞧了会儿。
“林兄多日未见,修为似乎又有长进?”祁宁看着林致桓温和的笑容,好似这冬日里的暖阳,忍不住也带了些笑意,问他。
“嗯,离破障期只差一步。这些日子总觉得还差些火候才能迈过那道屏障,未免钻牛角尖,反而误事,这便将此事先搁置一旁,出来散散心。”
祁宁点了点头:“林兄有此心境,想必入破障期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正当祁宁想着先告辞回屋时,林致桓又开口了。
“祁兄穿得这样单薄,不觉得冷吗?”
他直直地看着祁宁因练剑出汗后,被额前一缕汗湿的头发粘住,白净中透着血色的面庞。
“多谢林兄关心。我总归是修行之人,这点冷还是能受得住的。何况我刚练完剑,反倒觉得有些热了。”
回他时,祁宁垂着剑在轻轻拍打自己的腿侧,眼神有些飘忽。
林致桓看着他这些无意识的小动作,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随后又说:“我许久未练剑了,有些手生,祁兄可否许我向你讨教一番?”
听到这番邀请,祁宁的眼睛倏地有些发亮,立刻应下:“讨教不敢当,就当是我们互相探讨剑法了。林兄,请。”
没料到他对剑法会有如此热情,算得上意外之喜,林致桓便欣然提剑来到人面前,抱拳行礼后,说了句:“不吝赐教。”
祁宁回完礼便迫不及待地出了手,第一剑送出就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直击林致桓的面门。林致桓反应极快地向身后退去,拉开一段距离后,抬剑挑开祁宁的剑,两剑相接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还未待林致桓反击,祁宁又转变了攻击角度,挥向林致桓的腹部。剑身周围附着的灵力如剑刃一般被收束成一线,因此即便剑的本体离林致桓还有不少距离,仍旧令他感到一丝皮肉将被剑锋划破的战栗感。林致桓随即翻转手腕,以一个有些扭曲的手势堪堪化去了这一剑。
连续两次不得手似乎并未影响到祁宁,他在林致桓挡下攻击后很快又会不断地变换攻击方式,有些攻击角度称得上是刁钻。原本这样诡谲多变的剑法,总会让人联想到伺机探身的游蛇,带着阴诡的气息,但祁宁每一次的出手,看似难以预测,其实在旁人细细瞧来都是有迹可循,暗藏玄机。加上祁宁灌注在剑身的灵力一向纯正,在没有逼近人身时甚至算得上温和,故而让人觉得祁宁的剑法是磊落中蕴含着极致的灵巧。
数十个来回后,林致桓已经渐渐适应了祁宁的攻击方式和节奏。他所练的沧澜剑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在挑准时机时,将磅礴的剑意释出,能逼得祁宁中断攻势转为闪避的姿态,从而短暂地打断他如疾风骤雨般的出手节奏。
两人在攻击,防备以及反击的几种状态中,一次次往复变换。林致桓感觉到倾注在剑中的灵力在被快速地消耗着,自己只能不断地向其中补充灵力,手中的剑好像变成了一个在无休止地汲取自己灵力的漩涡,再这般下去,恐怕很难再支撑沧澜剑发挥其真正的效用。但同时,林致桓敏锐地察觉到祁宁的攻势比起一开始也已经不自觉地缓慢了下来,他手中的剑在逼近自己时,渐渐少了些锐气。想必在这连番不断的来回中,祁宁的灵力也已损耗颇多。
这样一想,林致桓反倒被激起更强烈的斗志,准备未到竭力前,先更加克制地释放灵力,将原本越发恢弘的剑势收拢,转而多加试探,直至寻到最合适的机会,一鼓作气将余下的灵力全部倾注其中,给出致命一击。被这势均力敌的剑法比试刺激到的林致桓,几乎忘了他和祁宁起初只是想略微切磋一番,热热手罢了。现在两人的打斗状态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会以为他们这是准备决一死战了。
祁宁见林致桓有意调整了自己出剑的状态,便大概能猜出他的意图,心中暗自有些得意,只是面上不显。他出手的方式如林致桓所料,逐渐变得有些吃力,开始出现错漏。但林致桓并未心急地立刻抓住这些细小的漏洞,而是刻意地将这些漏洞逐渐放大,直到一个不可错失的绝佳时机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便如愿释出自己蓄谋已久的一道无边剑意,令祁宁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祁宁如林致桓所料,有些措手不及地挥剑阻挡,尽管化去了一部分攻势,但更多的剑意正从林致桓手中源源不断地向他席卷而来,他只能狼狈地边挡边躲。
就在林致桓准备用最后的灵力结束这场比试时,忽感心头一紧。祁宁原本已经微弱的剑势骤然暴起,在如狭缝一般的处境中,生生劈开了一道深长的裂口,而裂口的尽头直指林致桓。林致桓分明感受到了一股与祁宁第一次出剑时相同的锐气直奔自己而来,而他已无力再正面阻挡。正当他带着困惑准备勉力再挣扎一番时,那逼至眼前蕴含着如锥芒般的灵力的一剑,在距他面前不过一掌宽的位置处猝然而止。
“受教了。”
祁宁收回了自己的佩剑,神情从容地施了礼。
而林致桓还未从方才那始料未及的一剑中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本能地先回了礼,而后定定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三步之遥的祁宁。
“林兄可还有别的指教?”祁宁问。
他的一句问话就将林致桓的思绪拉回。理了一下思绪后,林致桓问他:“我方才使的是沧澜剑,不知祁兄练的是什么剑法?”
“沧澜剑……我对此倒是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恰如其名。我用的是怀空剑。”
林致桓在脑中快速回忆了一番,并没有找到有关怀空剑的半点信息,只好谦和地回了句:“抱歉,是我孤陋寡闻了,还未曾听闻过此剑法。”
“不过祁兄今日可让我好好开了眼。此外我还想问一问,方才比试时,你可是看出了我的意图,有意收敛了自己灵力?”
祁宁肯定了他的猜测:“是,你出剑时灵力澎湃,虽然极具攻击性,却也会为自身带来巨大的消耗。如果不是本身修为很高且灵力充裕之人,此等出剑手法,并非长久之计。因此,我便顺势收敛攻势,以谋长局。”
这就有些意思了,林致桓笑了起来,又道:“可我见祁兄出手时,剑锋所携灵力亦是不可小觑。我与祁兄修为相近,若不是祁兄根基较我更为深厚,否则我有些不大明白,为何在我后期也同样有意克制灵力输出的情况下,祁兄仍能在最后关头轻易使出这样破局的一剑。”
“曾经我一直以为,修习剑法只要将其中的剑意领悟而后融会贯通即可,灵力更多是起到辅助增强剑法攻击性的作用。从表象上来看,这样的理解并无太多不妥。
不过后来我发现,即使我自认为已经对我所用的剑法领会颇深,但是想要再进一层次领悟,或在已有的领悟之上发挥出最好的状态,还是要依赖自身的修为。可我偏偏修为有限,难以实现所愿。
这世间剑修大能无一不是剑道和修为双修,且所至境界都极为高深之人,我只得其一,遂只好另辟蹊径。好在天不负我,竟真让我试出了别的法子。”
说到此处,祁宁面上竟带上了一丝狡黠之色。不待林致桓追问,他便顾自继续说起自己的领悟:“我那法子便是将灵力当作人与剑的桥梁。不再是单纯地由人自行与剑法构建联系,而是让灵力也参与其中,就好像灵力自己也能领会剑意了。自此,只有在真正能伤到对手的关键时刻,灵力消耗才会增加。平时出剑则更多地依赖用剑本人对剑法的领会程度,灵力损耗极少。”
见林致桓没什么太大反应,祁宁又试探着问他:“我这样解释,你能明白吗?若是哪里说得不大对,还望林兄不要见怪。”
看到祁宁这样认真又带着些自豪,努力解释想让自己明白的样子,林致桓蓦地粲然一笑,只觉心境豁然明朗,同时又奇异地染上一丝缱绻之意。
“不会,祁兄说得很明白。你这法子听着十分新奇,也很有道理,只是我还需要一些时日领会。今日试剑,能有此收获,是我之幸。多谢祁兄肯这般毫无保留地同我分享。”
“只是我有幸得此领悟,也不一定就能帮到你,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何况这世间人才济济,保不齐也有旁的人早已有了相似的领悟,或是有什么更好的法子。林兄只当是我一时兴起多唠叨了些,不必太客气。”
祁宁摆了摆手,没了先前的自豪,转而谦虚了起来。
“师兄,你们刚才是在探讨什么?”
封明竹今日恰好也结束了闭关,一出门就看到祁宁和林致桓各自握着出鞘的佩剑,衣衫和发饰都有些不整地站在院中说着些什么。
“你们这是刚练完剑?可有什么心得能说与我听听吗?”
“我是所得不少。祁兄若是不介意,可否将你那法子说给明竹听?或许他也能因此有所感悟。”
这事不便自己一人做主,林致桓向祁宁征求了意见。他倒是没什么不乐意的,于是向封明竹也仔细解释了一遍,林致桓则在一旁顺便补充了些他在对剑时的所想所感。
一通谈话下来,封明竹又是感到新奇,又是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早些出来,没能亲眼看见二人切磋剑法,看看祁宁是如何用他摸索出的特殊路子胜了自家师兄的。
但现在他们两人都有些疲了,封明竹也不好意思继续拉着他们陪自己练剑,只好央求他们下次一定要给他个机会,与他们好好比试一回,好看看自己如今的剑法练到了何种地步,顺便再听听两位有何高见。
征得两人的同意后,这事就算是定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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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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