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莘房间内,李岩和高矮二人几乎是先后脚地闯进去。
扑鼻的酒气、粗重的气息、笨重的脚步。
高矮二人第一时间就察觉不对,想溜时,却被李岩缠住。
李岩没找着孟莘,反而撞见两个翻窗进来的男人,他眩晕的大脑根本无法思考,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好啊!这小妮子竟然在我的房子里勾引野男人!”
他一腔愤懑,抄起桌上的瓷瓶就砸了过去。
高矮二人一时不察,竟被凡人所伤。两人怒上心头,灵力覆盖拳头,狠狠揍了回去。
直到血腥气钻进鼻孔,两人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这可是青州城的闹市啊!
他们慌忙从后窗溜走,生怕多逗留一阵被人撞见。
至于倒在地上的李岩死没死,他们才不关心。
*
“没死。”
孟莘举着烛台查看完李岩情况,啧了一声,“命真大,虽然也断了几根骨头就是了。”
张之雁把李岩搬到床上,又交代跑堂去请大夫,根本消停不下来。
孟莘坐在凳子上,冷眼旁观张之雁忙活,几番压抑,最终还是一吐为快。
“之雁姐,我说李岩是个畜生没问题吧?你不跑也就算了,还要照顾他,我真不明白,你图他什么?”
张之雁擦掉额角的汗,咬着唇踌躇片刻,“好吧,莘莘你现在也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我也不瞒着你了,跟我来。”
孟莘一头雾水地跟着张之雁走进一间偏僻无人的房间。
她把烛台放到桌上,转身,决定好好跟张之雁说清楚,“今天不管你说什么我都——”
她的下半句蓦然卡进了嗓子眼,再也冒不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
那个梁如安记忆里干练优雅的之雁姐,怎么会长着一对火红的耳朵和尖利的爪子呢?
“如安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张之雁有些不安地撩了下头发,却碰到了毛绒绒的耳朵,她讪讪一笑,“看来连我自己,都不再习惯自己本来的样子了。”
也许是为了缓解尴尬,她自顾自地继续说:“我原身是红狐,小时候被拐到人界,成了妖奴,被李岩买下来,结了妖奴契约。”
“你不知道妖奴契约是多么无解的东西……”
“我不能离开他,因为妖奴背叛主人,主人能通过契约让我去死;我也不能看着他死,因为主人死了,我也会跟着死。”
张之雁解释完,忐忑地想看孟莘反应。
烛火摇晃间,少女垂着眼睑,出奇得沉默,唯独眉间那点红痣妖异张扬,一时间让张之雁感到非常陌生。
张之雁没猜到那具身体里确实换了人,只是失落地哑了嗓子,“也是......我这种身份,你不能接受也在常理之中。”
然而让孟莘沉默的并非是她的身份,而是这种令人惊悚的巧合。
识海里猩红的星星和张之雁火红的耳朵。
半妖的梁如安不能走出沧溟山,妖奴的张之雁也恰巧不能离开沧溟山下开店的李岩。
又偏偏是张之雁把梁如安捡回家……这些年的看顾,又是否是另一种隐晦的监视?
梁如安身上被封存的那些秘密,让孟莘不能不多想。
她脑中瞬息略过无数念头,但最终,她还是选择相信张之雁。
因为只有这一点无法回避——没有张之雁,梁如安和孟莘都早就死了。
孟莘软了软嗓子,安抚张之雁,“我没有不接受,我只是在想,人族和妖族两相对立,怎么会拐卖妖来当做奴隶呢?”
张之雁苦笑了一下,“其实,妖族也会拐卖那种漂亮的人族少年少女当奴隶......大概越是仇视,越喜欢把对方当玩物来观赏吧。”
张之雁的妖奴契约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孟莘苦恼地皱了皱眉,明白了她今天差点酿成大错。她拉住张之雁的手,郑重地向她道歉。
“对不起,之雁姐,我太冲动了,差点害死你。还好李岩没死,只是今天过后,他恐怕知道我和他没有转圜余地,会迁怒于你。”
“也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早点告诉你。你想借刀杀人,这招用得真好,其实......”
张之雁垂下眼睫,浓黑的阴影里,她的眼神透出一种绝望的死意。
“在看到他没死时,我心里竟然觉得失望。我这才知道,原来我恨他已经恨到,哪怕我自己会死,也想看他死的地步了。”
这种眼神,孟莘曾经在遭受折磨的士兵身上见过很多次,他们的下场无一例外都很凄凉,她立刻喝止,“千万不要!”
等天亮她就要出发去沧溟山,而等她能救下张之雁,恐怕还需要更久的时间。如果张之雁撑不到那个时候,那这些年张之雁对梁如安的照顾、对她的救命之恩,都无从回报了。
孟莘低头去找张之雁的眼睛,把张之雁的手攥得紧紧的,像是想把自己的情绪通过手掌传给张之雁似的。
“之雁姐,我知道你觉得痛苦,但他的命还配不上你用命去交换。我请你再等等我,现在的我还很弱小,但是早晚有一天,我一定把自由还给你,我发誓!”
狭小黑屋里红烛的光晕暖黄,却不敌少女炽热誓言半分。
那股温热的温度通过少女传染到张之雁身上,张之雁眼睫颤了颤,吸了下鼻子,面对少女急切的目光,终于轻轻点头。
“好,我等你。”
*
孟莘告别了千叮万嘱的张之雁,赶在辰时之前,抵达沧溟派山门前的丹墀,丹墀上已经聚齐四十来人。
出乎她意料的,她竟然看到了许子墨。
许子墨望见她,眼睛一亮,远远地挥了下手,从人群里挤到了她身边,“嗨孟莘,你昨天走得也太快了,咱两也算熟人了吧,也不等等我。”
孟莘忍不住挑眉,“我以为你会被当场收入内门,然后拜师学艺,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拜师是何等重要的事!师傅人好不好相处、修为厉不厉害、人脉怎么样、会不会藏私、喜不喜欢磋磨徒弟,学问大了去了,”许子墨得意一笑。
“师傅又不能换,要是两眼一抹黑拜了师,最后发现师傅不好,可真是一辈子都毁了。”
上辈子全靠自学,没上过一天学的孟莘闻言沉默了,“来,你继续说。”
“进了外门又不是一辈子都是外门。我打听清楚了,沧溟派在入门测试一个月后会举办一次内门考核,考核优异者,就可以拜入内门!”
孟莘懂了,“原来如此,所以你是想这个月先给自己挑个师傅?”
许子墨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错不错,双向选择嘛,咱这种六星识海,又不怕没人要!”
孟莘略微唏嘘,她身上可是比六星更稀有的七星,可惜是个纯摆设,连她自己都用不了。
“不过话说回来,听说这次有两个六星,另外那位也还没拜师,我们六星可真是心有灵犀啊。”
许子墨说着,就四处张望起来。
“也不知道另外那个六星是哪一位?”
“是我。”身后忽传来一个声音。
孟莘和许子墨都吓了一大跳,一转头,竟没见到人影。
“我在这......”弱弱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孟莘和许子墨低下头,这才看到一个还不到他们两肩膀高的少女。
瓷娃娃般精致漂亮的小脸上充满哀怨,双手还抱着一柄跟她差不多宽高的巨剑。
“嘶,”孟莘盯着那把剑,舔了舔牙齿,好珍贵的材料,怎么就做成了这么个形状?她蠢蠢欲动的心真想把它融了。
许子墨同样被那柄巨剑震住了,“小妹妹,你就是那个六星?你才多大啊,怎么用这么重的剑?”
少女眼睛一眯,脸上的幽怨瞬间变为了激愤。
她握住剑柄,双臂发力,那柄巨剑被她原地抡了一圈以后,竟然真被她举了起来,带起一阵大风,直对许子墨的面门。
“去你的小妹妹,睁大你的狗眼给我好好看看!我十五了!十五了!!我会长高的!”
许子墨立刻举起双手,“是我眼拙是我眼拙,您不是小妹妹,您是我姐,您从今天起就是我亲姐。行了吧,姐姐?”
孟莘眼皮一抽,真想给许子墨的能屈能伸鼓个掌,不过她的余光已经看到祝雁灵在下山了,只好劝和这两位。
“你们两六星不打不相识,多有缘分啊,不如认识一下?我叫孟莘,不才,只是三星。”
少女气鼓鼓地看了许子墨一眼,终于还是放下了剑,只对着孟莘道:“我叫彭笑寒。”
许子墨装模作样给她们两作了个揖,“小生许子墨,见过两位姐姐。”
在彭笑寒再次把剑举起来之前,祝雁灵已经飞入丹墀,冷酷的目光扫过去,所有闹腾的小弟子们都纷纷夹紧了尾巴。
祝雁灵一身白衣,清冷严肃似仙人,手指掐了个诀,她的声音瞬间送到了每个人耳边。
“我叫祝雁灵,诸位从今日起,就是我沧溟派外门弟子。”
“诸位的令牌就是以后行走于沧溟派的依凭,只要滴入一滴血,就可以和自己绑定。沧溟山各处的位置、宗门贡献值都可以用令牌阅览。”
“另外宗门门规也在令牌内,师弟师妹们需谨记门规,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以......”
孟莘用手捂着悄悄打了个哈欠。
她听得无聊,干脆接进令牌,打开沧溟派门规,一目十行地扫过,特意找到了有关伤害凡人的规定。
【无故伤害凡人,造成死亡者,废去修为,逐出宗门;造成重伤者,罚鞭刑一千,灵石一万;造成轻伤及以下者,罚鞭刑一百,灵石五千。】
啧,和她之前猜的一样,修士和凡人的生命果然是不对等的。
真按规定来,那些人渣无论如何都不能给梁如安偿命,更何况除了孟莘,没有人知道梁如安死了,捅出去也只能让那些凶手受到不痛不痒的惩罚。
孟莘下意识搓了下手指,果然还是得自己亲自动手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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