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老夫人三番四次的打电话要他星期天一定要回来,他也真不敢找借口不去,如今他的心思全在战场上,对结婚这样的终身大事倒是懒得再应对,毕竟他得到过一生最爱的人,就算她待在他的身边不快乐,但他可以肯定他们是真心相爱过的!只要是爱过,他的人生也不算是失败的!
老夫人这次相中的姑娘很特别,她爹是中央军的军长郭湘,老夫人从不在乎女方的门弟,只要她看上眼的姑娘,她都会将陆骁介绍给那些女孩子,如今的北平城里,陆骁的大名谁人不晓?
那姑娘倒是准时过来了,她留过洋,本以为她会更喜欢洋装,可她进门的时候分明穿着一件裁剪得体的旗袍,湖水绿的绣花织锦旗袍优雅得体,老夫人是越看越喜欢。
陆雅仪连忙招呼她坐下,老夫人更是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娇娇,等绍之回来了咱们就开饭,这几日从兰州过来了一个厨子,烧的一手的好菜!”
郭娇娇倒是笑着和老夫人说道:“那我可要好好的尝一尝了!”
她们在客厅里说笑着,陆雅仪从头到脚的观察着郭娇娇,她突然发觉这姑娘身上有一个人的影子,她猛然意识到她像谁了?她心里想着要是陆骁见了她这个样子心里会怎么想?前程往事虽已过去,可有些人是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
陆雅仪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茶,她看着母亲倒是对她挺满意的,这时,陆骁从军部回来了,老夫人见他回来了,便出声道:“老五,快过来!这是郭军长的闺女娇娇,你来认识认识!”
陆骁走过去点头示意,郭娇娇笑的含蓄温婉,陆雅仪瞧着这姑娘倒是对陆骁有意思,老夫人看着儿子身上穿着军装,脸上有一丝怒容,“你这孩子回了家怎么还穿着军装?”
“母亲,刚从军部回来,来不急换,让郭小姐见笑了!”他的谈吐做派一向很绅士。
“司令公务繁忙,倒是娇娇突然造访,打扰了司令才是!”
老夫人看着两人倒是很合得来,便找了个借口让他们单独聊一聊,“老五,带着娇娇熟悉熟悉府里的路!”
陆骁起身抬手示意道:“郭小姐请!”
郭娇娇起身朝着老夫人微微一笑,“那娇娇就先失陪了!”
“去吧!”老夫人满意的不行,她的心思陆骁知道,只是他需要找一个合适机会将自己的想法告知郭娇娇,他并不想耽误人家姑娘的青春,以前他可能会为了母亲而将就,可现在她回来了,他怎么可能会再结婚?
他突然记起了那日她来见他的时候,她也是一遍又一遍的说她要带囡囡走,她也觉得他要结婚了!郭娇娇看着陆骁一路沉默着,便也猜到了几分,可是她并不觉得陆骁刚才的失神是怠慢了她,反而她觉得他一定是一个内心极其温柔的人。
他们走到了一处花园里,囡囡由张妈妈看着在花园里荡秋千,陆骁停下脚步看着看着一旁玩闹的女儿,内心柔软的像是塞了一团棉花,郭娇娇转头看着她,目光里满是爱慕,她很早很早就听过陆骁的名字,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不管是哪个女人都有可能会爱上他,“小姐长的可真漂亮!是不是长的很像她妈妈?”
郭娇娇并不知道在府里不能提及囡囡的母亲,陆骁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晦暗,不过他快速的掩饰了过去,他的目光仍旧落在女儿的身上,语气平和的说道:“囡囡长的确实很像她母亲,脾气也很像!”
“囡囡的大名叫什么?”
“陆灵蕴!”囡囡的大名是他取的,他还没来得及将囡囡的名字告诉她,她便离开了他,本以为放她离开她会过的好一些,谁知道意外就那样措不及防的发生了?他的女儿还未长大,还未回到他身边就长眠在了江南,他的灵蕴和灵犀,如果灵犀还活着,那时院子里玩耍的就有三个小孩子了,那是怎样一幅洋溢着幸福的画面?他一想胸口便堵的难受!
“我想囡囡的母亲一定很漂亮!”她看着囡囡,便能想到陆骁的妻子一定很漂亮很漂亮!
陆骁脸上噙着笑容,“囡囡的母亲确实很漂亮,不过漂亮是她身上最微不足道的优点!”
郭娇娇看着陆骁脸上微妙的表情,心里有一阵的不舒服,不知是知道他对囡囡的母亲还余情未了,还是在这里站的时间有些久了?
“司令可有想过囡囡有一天若是知道了母亲的存在?到时候该如何告诉她爸爸妈妈已经分开的事实?”她反问道。
“郭小姐,想必你也知道我母亲的意思,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不想你将大好的青春全部浪费在我的身上!我如今活着的原因一半是为了囡囡!”
“陆司令!我知道你和囡囡的母亲分开了好多年,你可能不想再成家,但是,我是不会放弃的!囡囡缺失的母爱我可以弥补她,我会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我会做的很好很好!”
囡囡也发现了陆骁站在不远处,她高兴的跑了过去,抱着陆骁的腿要他抱着,陆骁将囡囡抱在怀里,对着郭娇娇说道:“走吧!”
郭娇娇看着陆骁离去的背影,她倒是有些羡慕囡囡的母亲了!
这场由老夫人精心准备的仪式倒是有条不紊的结束了,吃完晚饭后,陆骁让张副官亲自送郭小姐回去,车子启动后,陆骁一直站在台阶上看着漆黑的暮色,陆雅仪倒是站在他的身后一直看着他神色变的越发的冷漠,陆骁拿了烟抽了起来,他嘴里吐出了一圈又一圈的烟雾,开口说道:“大姐进去陪一陪母亲吧!不用看着我!”
陆雅仪笑着,“绍之,她回来了是吗?”
陆骁转头看向她,手里的烟烧到了手指,他都没有觉察到,“看你这表情我便更加确定她回来了!还有谁能让你如此的魂不守舍?”
陆骁将手里的烟丢在了地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大姐,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陆雅仪伸手触碰落在他肩膀上的蝴蝶,蝴蝶似是感知到了有危险靠近,便飞走,“绍之,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这个做姐姐的怎能看不懂你?”
“是!她确实回来了!这个女人可真是狠心,一走就是六年,有时我都觉得她要是再不回来,我也不知道哪天就突然死在了战场上!”
“好好的怎么又胡说八道了?要是被母亲知道肯定又要给你再多娶几个媳妇了!”
陆骁转身拉着陆雅仪便往屋里走,他边走边说道:“这我可消受不起!”
温玉绾一直在福利医院上班,病人越来越多,她的工作量也越来越重,现在到处都在打仗,程院长响应主席的号召要在医院里抽调医护人员组成医疗团队前去支援前线。
科室里一阵沉默,温玉绾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她有些不忍心,其实在坐的各位都知道去前线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牺牲,意味着年轻的生命会在一瞬间永远的定格在那里!
温玉绾站起身,和程院长说道:“我报名!”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温玉绾的身上,“如果前线需要,我随时可以顶上去,我丈夫曾经说过一句话,我到如今都还记着,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如今,国家已经千苍百孔,如果我们不上战场,那我们的下一辈就要上战场,与其任人宰割,倒不如奋起反抗!”
温玉绾的一番话,在场的护士医生眼中都含着泪花,他们都报名要去前线,福利医院的医生护士都请缨去前线,但是,医院也要有护士医生留守,最后他们通过抽签决定谁去,程院长将写好的纸条折叠好,然后放到了事先准备好的箱子里,只要有人从箱子里抽出的纸条上带有字,那便要去前线,所有的人都凝视着那箱子里的纸条,“同志们,我知道你们现在有太多的放不下,可是,前线的战士需要我们,如果我们能多挽救一个战士的生命,那么总有一天,我们会把侵略者全部赶出去!”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们都在高喊口号,每个人都从箱子里拿了纸条,程院长抬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请同志们一起打开手里的纸条,抽到有字的纸条请交给我!”
他们毫不犹豫的打开了纸条,有字的纸条一个不差的都放到了程院长的手里,这些要上战场的同事她都认识,他们都是一些年轻的面孔,程院长本来就不想让温玉绾去前线,她知道温玉绾和温家的关系,本来她也没有抽到带有字的纸条,只是她突然将手里的纸条和小李医生的纸条换了,她知道小李家中还有七十几岁的老母亲要养,他的妻子常年靠吃药维持,他若是上了前线,那他的母亲和妻子该如何加难度日?
去前线的医生护士都已经定了下来,接下来的日子里要对他们进行培训,因为他们都没有去过前线,所以请来了讲师来给他们做系统的培训。
温玉绾这边忙的如火如荼,陆骁这边也没有闲着,他的部队马上就要开赴上海,全国各地的军队都在往上海集结,一时间支援上海的口号到处都可以听见。
老夫人在给陆骁收拾散落在沙发上的军装时意外发现了一块怀表,她记得陆骁从来都不用怀表,拿在手里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枚项链,她打开项链的外壳,里面有一张小姑娘的照片,那姑娘的眉眼像极了陆骁,老夫人瞬间有些失神,她想了很久才记起她曾接到过一份电报,可那时陆骁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不醒,她便做主压下了那份电报,如今再看这孩子的样貌,倒是像极了她的老五。
陆雅仪看着老夫人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陆骁的军装,可神情看起来略微有些奇怪,她走过去目光便落在了老夫人手里的项链上,她拿过项链,一看那小姑娘的样貌,便知陆骁可能知道那孩子早已不在人世了!
“她回来了?难怪老五抗拒和郭小姐接触!”陆雅仪看着老夫人,老夫人将手里的军装放下,表情有些严肃,“如果老五还想着她,只要她愿意回来,我可以让她进陆家的门,明日和我去见一见她!”
陆雅仪将项链收好,“好!我看老五的心里想的还是她,这么多年了,他若是放下了,早都娶妻了!”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便由着秦妈妈扶着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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