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贵人日，御事屋里，朗月高挂。
“老管家，你说林姑娘在，但是不见人是何意思？她可是身体不适？”
为了避开白天的人群，翁择明今早还拒绝了韩宇一同来御事屋的邀约，特意选择在晚上来拜访。今天是贵人日、周国的大节日。在这天，人们问候好友、上级官员等，不过一般不会在晚上拜访。没成想林土土今日不见客。
去年，御事屋外，各地而来的百姓官员络绎不绝，林土土都会让老管家把这些人一一请进屋招待并收下礼物。今年来林土土府上拜访的客人比起去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老管家统统让侍卫拦下了。
“倒也不是身体不适，坊主您先进屋。”
老管家说着，为翁择明沏了一壶热茶。
“这几日郡守她忙着…怎么说来着，计算数据，除非弄清楚这件事情否则她是不会出门的。”
“原来是这样。”
翁择明点点头，想起之前在制作新型铁农具和龙骨水车时，林土土也是一样一心扑在秦大爷那，没把东西发明制作出来誓不罢休。
“其实我今日来，除了拜访林姑娘外，还有一封密信要交给她。老管家您看，我只是去书房递信给她，应不会打扰到她？”
老管家点点头，“可能坊主您出了声郡守她也未必能够注意到。”
“好，那我便自行去送了，不劳烦您了。”
其实平时即使是密件，一般也是由老管家代送，但是既然翁择明想要亲自去送，老管家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夜晚的御事屋十分安静，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夜晚的古代，十分安静。
不知名的虫鸣响荡在耳边，风轻轻从耳边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远远地，翁择明便看见书房处灯火通明。透过纱窗，他看见林土土埋首皱着眉头思索着，嘴里似乎在念着数字。紧接着，她从身旁拿出书册认真校对着。
她眉目清秀柔和，摇曳的烛光映照在她脖颈处，翁择明看着她低着头认真而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彷佛身边的一切都并不存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翁择明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她。
“有了！”
突然一阵欢呼声传来，林土土的脸上露出了明媚灿烂的笑容，眉目弯弯。
“这么快？”
突然，书房内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是……韩宇！
翁择明有些惊讶，老管家不是说林土土不见客吗？竟然如此，韩宇为何会在书房内？
眼见两个人说着说着要走出书房，翁择明握紧手中的密件，迅速从书房外离开。
路上，正巧碰上赶来书房的老管家。
“坊主，您这么快便送到了。我送您。”
翁择明摇摇头，快步离开。
老管家侧着头有些不解，为何翁坊主送完密件后感觉心情凝重许多？或许是密件所写之事较为严重。
他如此想着，端着新沏的热茶，走向书房。
吱呀一声，房门缓缓打开。
林土土站在门前，双指合十向前伸了个拦腰。她见着老管家端着一壶热茶，上前从他手上接过热茶，“好香啊，这是楚国的东茶吧？”
老管家点点头，“郡守，您忙完了吗？”
林土土点点头，笑着道，“我把数据重新整理了一份，我的估计没出错。”
“对了，老管家，一起进来喝茶嘛，刚好这里有三个杯子。”
老管家摇摇头，解释道刚刚翁择明来了一趟。在老管家解释完，她才恍然想起原来今日是贵人日。
可惜了，要是能提前一天弄完就能收礼物了，害。林土土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不对呀，那我也没见择明他进来呀。”
“或许是临时有事。”
韩宇从书房内走了出来，他看着林土土端着茶壶的手略微有些不稳，便从她手中拿过茶壶。
“可能吧。”
老管家见到韩宇后，识趣先行离开了。
“你那个新型□□设计的怎么样了？”
“两个字，”
两人走到院子的竹桌上，林土土睁大眼睛等着韩宇的两个字。
“艰难。”
闻言，林土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还以为是两个字容易或者搞定呢，没想到居然是艰难。或许是觉得自己这样嘲笑韩宇有些过分，林土土拍了拍韩宇的肩膀，“没事，继续弄着弄着就弄出来了。”
韩宇没多说什么，静静听着。半晌后才突然来了一句，“今夜星星很多。”
顺着他的话，林土土抬头望向夜空，满天繁星。她扬起脖子呆呆望了许久，嘴里呢喃道，“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每每看着漫天繁星，她的脑海里便会不由自主浮现这句话。虽然她没有经历过为谁风露立中宵的时刻，但总觉得这样的情感哀而美。
韩宇拿起桌上的热茶，眼神不着痕迹的落在林土土身上，就像一片羽毛轻轻扫过。
“对了，”林土土望着天上繁星，其中几颗星星连在一起越看越想是一把弯弓，她望向韩宇，“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研究新型兵器呀？”
打打杀杀的，太血腥了。
韩宇放下手中热茶，回望林土土，“因为我讨厌打仗。”
一阵晚风轻轻吹过，林土土一瞬愣了神，她看到韩宇眼中的纯粹真诚，“但是你是一名将军、战士，怎么会讨厌打仗呢？”
韩宇低头轻轻一笑，“农民也不一定喜欢种地吧。”
林土土脸一红，“不是，我是想说你可是周国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她来周国时看过史册，满满两竹册记载着他的军功。
“可是刀剑穿过人肉的感觉，十分恶心。”
韩宇呢喃着，脑海里回想起他十四岁上战场时杀的第一个士兵，三十左右的年龄，死前他的眼神里满是错愕。他永远忘不了那个眼神。
林土土沉默了半晌，突然意识到韩宇干得是死神的活，每打一次仗就要收走成千上万的人的生命。他才二十一岁，在这个年纪她正在跟朋友讨论毕业旅行的事。
“害，世间万物总是避免不了互相争斗，或许有一天你就真的不需要当将军。”
“再说了，你也是为了保护周国百姓的安全。”
“对了，如果不当将军的话，你想去做什么？”
“渔夫。”
“哈？”
林土土身子往前一倾，差点从椅子上掉了下来，幸好韩宇眼尖及时扶住了她。
“谢谢。”林土土摸了摸鼻子说道，脑海里忍不住想象韩宇身穿蓑衣蓑帽在江边钓鱼的景象，莫名有些诡异。
“你呢？”
“哈？”
林土土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你不是郡守的话，此时此刻你想干什么？”
“我啊，我想像个隐士一样过着悠闲的田园生活。每天就看看闲书、喝喝茶，风吹来带来花草的香气，躺在藤椅上静静看着日落，肯定惬意的不得了！”
林土土说完，忍不住拿起面前的热茶仰头痛饮。
韩宇在脑海里想象着林土土描述的画面，嘴角扬起道，“那你到时可要邀请我去你家做客。”
“咳咳咳……”
听着这话，林土土吞咽的动作错了一节，弯着腰把口里的茶水都给咳了出来。
……
天上人间，值得歌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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