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路远。
出了黎城郡后，郡农长一行人就此分成三路，前去不同的郡县等待上任。
其中，程阳和昌意两人独自前往雁北郡，最靠北、最贫瘠、最穷凶极恶的地段。
一路上，昌意和程阳两人极少谈话，偶尔说起话来也是在谈落地之后推行新法一事。
雁北郡不比南境三郡，气候更严寒，土地也更贫瘠，即使是丰收之时，百姓也只是堪堪填饱肚子。
“昌意，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你是昌汀村的人？”
突然，在一个下雨的路上，程阳或许是觉得有些百无聊赖，主动开口问道。
昌意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这一路上，她极力避免与程阳说一些与正事无关的事情。
而这种做法程阳也察觉到了，他有些不解。明明在上路之前，两人还是可以说得上话的同窗。
程阳觉得有些尴尬，不解于昌意对他的讨厌，只好掀起竹帘看向马车后的风景。
马车外是一眼望去光秃秃的树叶，与南方完全不一样的景象。
喑哑的枝干在黄昏的照射下灰蒙蒙带上一片柔和的光芒。北方的丛林不如南方的茂盛，树与树之间像是彼此并不十分相熟的邻居，点头之交。
再往上走，翻过这座丛林，再往上走，便是程阳的家乡了。
近乡情怯。每个近乡情怯的人都怀着对家乡的极其深刻的热爱，只有这热爱才会让人感到一个怯字。
马夫需得在入夜前穿过这片丛林，这样他们便可以在城内找个客栈落脚。
銮铃因着马车的快速行驶而不断摇晃着，发出一阵阵急促的响声。
随着这铃声，程阳觉得自己的内心好像向上被揪起来了一般，有些揣揣不安。
“抱、抱歉……”
突然马车急速向右调转，程阳一个不稳往昌意身上栽了去，整个人结结实实地压在了昌意身上。他十分慌乱，鼻息间变得急促而热烈，一滴汗顺着程阳的额间滑落，滴在了昌意的发间。
坏了，这下昌意肯定更不喜他了，指不定还会把他当成登徒子。
程阳越是这样想，越是慌乱，最是一双手竟胡乱压在昌意的手上。
昌意惊诧的看着他，一脸不可思议。她的耳根尖扑哧一下迅速冒红，望着程阳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就在这时，马车又突然急速向左调转。
“两位大人，快趴下！”
屋外的马夫喊道。
丛林间咻咻传来十几只箭弩。
这时，还是昌意反应迅速，立马把要起身的程阳拉了下来。就在程阳趴下的瞬间，几只箭弩从他背上、头部擦肩而过。
所幸只是损失了几根头发丝，并未大碍。
两个人在这种境地下，紧紧相拥在一起，彼此之间胸膛剧烈起伏，已然分不清此刻听着的心跳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他们从未想过，在上任期间，竟然还有可能遇到这样的事情——被暗杀。
马车后，十几个身穿黑衣的刺客从丛林中蛰伏而出。
他们脸上并没有戴上任何伪装的面具，很明显，这是一群死士。
“两位大人，你们趴在车厢内别动。”
马车外，马夫喊道。
这两个马夫砍下马绳后驾马狂奔与这些死士搏斗。
马车外，除了马夫还有八个负责护送的官兵。
但是除了马夫，这八个护送的官兵一下便损失了两个。
马车内，程阳顺势翻过了身，躺在昌意身旁。拥挤的马车，只能堪堪容忍这两个成年人的身躯。
“你可会武？”
昌意轻声开口问道，此刻的她虽耳尖仍有些泛红，但早已冷静下来。
程阳摇摇头，诧异道，“莫非你会？”
昌意点头。
难怪她虽身子单薄，但却能够捱得过那么一个个漫长严寒的冬夜。
“你在这趴着不要动。”
昌意说完，迅速起身从掀起车帘跳向马车外。
她右手撑在粗粝的沙地上，头一抬，注意到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士兵，迅速从他身上拿过武器。
左右两个马夫见她出来，眼神微微闪过一丝诧异，没有多问，眼下但这情况也容不得他们多问。
在自然界，万物都有保护色。而昌意的保护色无疑是她单薄瘦弱的外表。
她持刀的方式十分独特，右手握住匕首，横跨匕首，而非像常人一般。
死士见她单薄瘦弱，持刀的方式也十分外行，内心不由得有些轻敌，只把重心放在两个马夫身上。
昌意看着地上横尸数十具，原来片刻间，官府的护送士兵便被这些死士杀了精光。思及此，她的眼里隐隐闪着怒火。
她双眼迅速环顾四周，发现负责射箭的死士四散躲在树后，十分棘手。
突然，四名死士手持利刃，迅速冲上前，他们四位一体，形成一个密不可分的包围圈。
直奔马夫而去。
昌意趁着这个空挡，利落冲上前，一个挥手，左方的死士立刻倒下，满眼的不可置信。后方的两位死士迅速补上空挡，左右两把利刃同时挥向昌意，后方，还时不时射来冷箭。
见状，昌意却也不慌，她目光看向前方躺着的尸体，心生一计。只见她侧身灵活躲过左方利刃攻击，一把匕首直接射向右方死士，纵身一跃脚踩尸体闪过利刃后，直接冲向前夺走尸体手中的利刃。
随即立刻冲向隐伏树后的死士，一剑毙命。
简单利落。
在场众人心里一惊，他们从没想到这个单薄瘦弱的女子杀起人来可以如此……心狠手辣。
在这短短一瞬间，她便杀死了两名死士和一名箭手，且身上丝毫未伤。
剩下五个死士团团围在一起，不敢再小看这女子，隐伏在暗处的前后两个箭手毫不留情的把手中的弓箭对准昌意，却被其一一躲过，最多只是擦伤。
此刻，胜负早已逆转。
死士们摸不准昌意的来路，心里存疑不敢轻易下手。
昌意却也不急，她在找第八个人。
即使气息再隐蔽，她也察觉到这里其实还有第八个人。若是来帮他们的，那么那人早就出手了。
箭弩不断从她身体四周擦身而过。
风簌簌吹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血腥的味道渐渐蔓延。
利刃相接间，鲜血喷洒而出，簌簌叶落间，是生命的陨失。
此刻左马夫伤势渐重，已有了支撑不住的趋势。
昌意见不能再拖延，还是从袖口间拔出冷针一一射向场上的死士。死士对她早已有警惕之心，小心翼翼避过每一发攻击，身后，右马夫趁势发起攻击，前后夹击下，明处的死士隐隐有些吃力。
昌意却不猛攻，而是一个俯身向右前方冲去，直接果断地冲向弓箭手。弓箭手闪身躲避，欲射弓却是来不及了。弓箭手最不擅长的便是近攻，接着，另一个弓箭手也是如此死在她的手下。就当昌意打算攻向最后一个死士时，一个冷冷的女声响起。
“放下武器。”
那人说着，挟持着程阳。
马车旁，程阳不知何时被人捉住，一把锋利的匕首紧紧贴住他的脖颈，血丝顺着匕首渗落。这一刻，程阳成了累赘。
“不要管我。”
他说着，试图用手肘击向身后的人，但惊觉自己竟动弹不得。那人只用一只手便能将他制服。
如果放下武器，他们必死无疑。
如果他们不放武器，下一刻，程阳必死无疑。
“我们两个人，想活命就放下他。”
昌意冷冷说着，缓步走到程阳前面。
右马夫点着头，同样没有放下武器的打算。
那女子却也不慌，只是手下力道微微加重，顷刻程阳身上便留下一道血痕。
程阳想反抗，反抗不得，他心想，这女子显然不想把性命丢在这，否则不会一直隐忍不出，便开口道，“眼下你的同伙都死了，你拉着我一起死，不如自己逃命。”
通过刚刚的打斗夜兰知道自己跟昌意身手不相上下，但眼下还有个身手同样不错的马夫。
她面无表情，在心里下了决断，一双眼冷若冰霜，“你们动，他便死。”
她说着，拉着程阳往林子深处走，步步后退。待离昌意数十米之时，一把踢走程阳，借此后退的同时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直直射向程阳。
早在夜兰往后退的同时，昌意便做好追杀的准备。但她没想到夜兰在拿程阳作掩护的同时也没打算放过他。
她心下一急，在程阳往后倒的同时迅速向前，在匕首射向程阳的瞬间把他护在身后。
“唔……”
昌意闷哼一声，剧痛从腹部处向她袭来。
匕首有毒！
她强撑着意识迅速把腹部的匕首拔出，鲜血顷刻奔涌而出。
程阳见昌意为了护他竟然腹部中刀，一下慌了神。又见她毫不犹豫地拔出腹部的匕首，一下整个人如五雷轰顶。他抱住昌意，看着她因失血而发白的脸色，整个人眼里满是心疼，他脸色发青不顾自己内脏和脖上的伤势，抱住昌意回到马车处。
他强撑伤痛，走得十分小心翼翼，生怕碰到昌意的伤口。
马夫在身后备好马车，却未曾想到昌意竟会受伤。
“昌意！昌意！”
躺在马车上，昌意听着耳边程阳的声音渐渐失去意识。
另一边，其余二十三人也都受到袭击，两死一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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