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路灯昏暗,月光稀薄冷清,除了莫萧哼哼的走调旋律之外,两个哥哥谁也没先说话。

回家后莫川给戚铭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没人接,最后戚铭干脆关机了。莫川明白,戚铭大概又是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被绿就算了,还被那么多人看见,没脸做人了。

等霍景流哄睡了莫萧,莫川才仰天叹出一口大气,整个人像是化了似的瘫进了电脑椅里,出气儿比进气儿多,仿佛将死之人,只剩下抬眼闭眼的力气。

“别装死,”霍景流轻轻踢了他一下,“起来。”

莫川忘了手上的伤,直接撑在了椅背上,瞬间灭顶的疼痛从他掌心传来,一声无声的痛苦在他喉咙炸开,五官都挤在了一起,蜷缩着身子慢慢地跪到了地上,恨不得当场磕几个头缓解疼痛。

霍景流看完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好气又好笑地去扶他,却摸到了一手湿意。

房间里空调开到十八度,莫川脖子上却全是汗。

霍景流心想:“让你逞能。”

他本有更尖锐的话好说,但看到莫川痛苦的神色,一下子说不出来了。

霍景流拉过他的手,莫川之前一直握着拳头,此刻掌心血肉模糊,袖口都被血染脏了。不过所幸伤口不深,霍景流拿了药箱,小心翼翼地松开他的手指,还没怎么用力,就听莫川“嘶”地一声,皱起了眉头。

他小心翼翼地挑出残留的玻璃碎片,帮莫川清洗伤口。因为怕吵醒莫萧,他们只开了一个小台灯,霍景流的脸离莫川的掌心很近很近。

莫川突然想起他们小时候,那天正好有美术课,老师要求上交上周布置的剪窗花作业。莫川的作品被他捏得不成样子——倒不是他故意的,只是他学号排在后面,要晚点才能给老师看,但他前面的小朋友都已经上交了,而且一个比一个好看——他又看了看自己剪的雪花,怎么看怎么别扭,怎么看都不如别人。

霍景流发现了他的不自在,也看见了他手中捏得稀烂的窗花,偷偷跑了过去,把自己的窗花塞给了他。那时候莫川正在偷偷哭鼻子,不明白霍景流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老师已经从他的手中把窗花收走了。

收到霍景流的时候,他站起来,说了句:“老师,不好意思,我忘带了。”

而老师并没有怪他,她收了霍景流的作业,却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莫川一眼——本就心虚的莫川被她扫那么一眼,瞬间挺直了背,还没等他伪装出泰然自若的样子,老师说了:“有的同学,如果自己无法完成作业,可以和老师说,不需要弄虚作假……”

后面的话莫川是浑浑噩噩地听完的,刚才看见霍景流过来的几个同学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他如遭羞辱,低着头,把嘴唇都咬破了。

美术课是最后一节,下了课,大家都回了家,而霍景流去找莫川的时候,莫川却甩开了他的手,跑了出去。

他以为自己是偶像剧里的悲伤女主角,幻想自己正在海边哭喊狂奔,正入戏着,一颗石头滚到了他的脚下,连人带包摔了个狗啃泥。

他第一反应是哭,第二反应是男子汉不能哭,可惜第二反应没跟上速度,眼泪和哭声一块儿出现,只吸引来了匆匆赶来的霍景流。

霍景流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转过身把他背了起来,往传达室走。

莫川还在气头上,揪着他的耳朵,把窗花和摔跤的事儿全都发泄在了霍景流身上:“都怪你!”

但霍景流不说话,他顿时觉得身上负担了巨大的压力,立刻昂首挺胸起来,仿佛要完成什么艰巨的任务似的。他把莫川拉到器材室坐下,卷起他的裤腿,“呼呼”吹了两下,然后问他:“哪里疼啊?”

莫川哭得脸都皱起来,他觉得自己特别丢人,可又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越哭越伤心,几乎破了音:“膝盖疼。”

他鼻涕眼泪一块儿掉,声音沙哑,语句含糊,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霍景流把裤腿往上拉,果然膝盖那儿擦破了皮,都露肉了。

霍景流起身,说了句“我去找老师”,就往外走,却被莫川喊住:“别!”

霍景流充耳不闻,莫川又骂了句:“扫把星!”

霍景流:“什么?”

“……”莫川闭了嘴。

霍景流:“你刚说什么?”

莫川小声地狡辩:“没什么。”

霍景流严肃道:“扫把星?什么意思。”

莫川眨眨眼:“不知道。”

霍景流:“不知道就乱说?”

莫川:“那你说觉得什么意思?”

霍景流“呃”了一声,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词。”

他板着脸补充:“以后不准说了,知道没?”

莫川一抬小脸,浑然不在乎:“你管呢。”

霍景流看了他一眼,只好拿出那句不管过了几个世纪都对熊孩子管用的话:“我回去告诉你妈!”

莫川被他吓得直瞪眼睛,立马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连连求饶道:“好嘛好嘛,不讲了不讲了,对不起嘛,不要告诉我妈好不好?”

可霍景流当时只急着找老师,转身出了门,没听见莫川那句声音微乎其微的“对不起”。

老师赶来的时候莫川已经没有哭了,他有点儿怕被批评,手缩在袖子里,眼睛不知道该看向哪儿。

来的老师就是刚才的美术老师,她平时讲话温柔,也好说话,她刚在课堂上展露了严厉的一面,莫川有点儿怕他。正当他要露出笑脸讨好一下老师的时候,老师蹲下来,板着脸,语气严肃:“你是全校第一个用这个药水的小朋友。”

她一边擦着棉签一边吓唬他:“这个每个人只能用一次,你下次再摔就不能用了。”

莫川皱着脸,仿佛又要哭。

但他忍住了,小小声地回了句“好”,然后看了看老师,欲言又止。

老师:“怎么啦?”

他这才把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小小的拳头里面握着一团红色,老师接过,展开,是一个破破烂烂的雪花。

莫川哭得更伤心了:“我剪了,只是剪得不好看,我没有骗人。”

霍景流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好心帮了倒帮,却插不上话,只好用脚底一下又一下地蹭着地。

这下老师搞明白了始末,挨个摸了一把他们的头发,说:“老师知道了,小川有好好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对不对?”

莫川愣了一下,他已经三年级了,是个“小大人”了,已经没有人像哄小孩子一样和他说话了。他吸了吸鼻子,回答得很大声:“对!”

老师:“那我们下次自己完成作业,也要把自己的作业交给老师好不好!”

莫川握紧了小拳头:“好!”

老师替他擦好了药,吹了吹:“好了,试试能不能走。”

于是霍景流扶着莫川走了两步,后者龇牙咧嘴,虽然还是有点疼,但是好多了。他笑眯眯地说:“谢谢老师。”

老师摸了一把莫川的脸:“还要谢谢谁呀?”

莫川看了霍景流一眼,别别扭扭地说:“谢谢。”

而此时此刻,莫川低着头,看着霍景流在昏黄灯光下被柔化的脸,看着他柔软的头发,极轻地说了句:“谢谢。”

霍景流只顾着清理伤口,没太听清,他抬头:“嗯?”

两人视线相撞,一触即散。

莫川和做贼似的别开了脸,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瞬间凝结,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心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猛地一缩手:“疼!”

霍景流拉着他的手不让他后退半分:“忍着,不然有你疼的。”

莫川:“有烟吗?”

霍景流眼皮都不抬一下:“谁告诉你抽烟能缓解疼痛的?”

“我口袋里有一根,”莫川抬了抬屁股,“帮我拿出来。”

“……”

霍景流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实在不懂他为什么要在口袋里藏烟,但他还是伸手拿了——可那根可怜的香烟早就被压扁了,里头的烟丝都被挤出来了一点。

莫川:“……呃。”

他下意识地想摸一下后脑勺,但被霍景流眼疾手快地摁住了。

他听见霍景流说:“等我。”

然后霍景流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拿出来一包烟,里头还剩最后一根,他一抬起手,莫川就乖乖地张开了嘴,把霍景流给他塞的烟咬住了。

霍景流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一只手搂过莫川的后颈,另一只手拿着打火机凑了过去:“低头。”

莫川乖乖低头。他觉得此刻的姿势十分别扭和怪异——搂他的脖子干嘛?不该护着烟吗?

霍景流说:“护着火。”

莫川伸出手,看着火星从烟头一点点蔓延开,倒映在霍景流的瞳孔里。可还没等他欣赏多久,那只搂着他后颈的手把他往后一扯,靠到了椅背上,他下意识想要挣扎,可霍景流却伸了手,把他嘴里的烟给夺了。

莫川:“……”

“过瘾了?”霍景流咬住了烟,“现在闭上嘴。”

“你……”算了,“小心别把烟灰掉我手上。”

霍景流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过程曲折地上完了药,霍景流说:“我去拿纱布。”

他不等莫川回答,飞快地出了门,在黑暗里取下了烟,吐出一口雾气。

那雾气朦朦胧胧,似散非散,模糊了黑暗中本就不清晰的视线,却好像清楚了一些什么。

霍景流低下头,他的指尖还留有余温,鼻腔里都是药水混着烟的怪异味道,让人头晕脑胀,又好像无比清醒——

他找到纱布,扯了一节,把医疗箱盖上以后,终究还是承受不住内心的痛苦,慢慢、慢慢地蹲了下去。

他摸着手里粗糙的纱布,内心再次泛起了与上次相同的疑问:“我是疯了吗?”

如果刚才他没有把烟抢过来的话,就要对着莫川吻下去了。

而房间里的莫川,好不容易收了一身的汗,此刻更是心跳如鼓。

“天爷,造孽,”他喃喃道,“霍景流这厮刚才眼神太可怕了,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仰头靠在了椅背上,又觉得有些奇怪:“有必要吗?受伤的又不是他。”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戚铭的短信:“有钱吗?”

他费力地挪动了一下残肢,刚打了一个字,戚铭又发了:“不用了。”

莫川:“……”

他赶紧拨了电话过去,而戚铭,又关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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