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映阶站着没动。
秦姻受不了他的目光，默了几秒，开门走了出去。
她走后。
季映阶还在原地，医生唤了几声，他仿若从深梦中惊醒，坐下来说：“请问，怎么才能弥补药流对身体的伤害。”
……
认真记好医生的交代后，季映阶关上门，指尖犹凉。
季映阶不喜欢烟味，也没有烟瘾，此时此刻，竟生出几分渴望。
像人突然得了病，就乱投医。
楼梯间里，纯白的空间清清冷冷，空白的灯光下，偶尔路过几个摇晃的人影。
他一眼就看到了她。
缩在墙角，故意解开头发挡住脸，这样脸上的表情再丢人，也不会有人看见。
三年前三年后，一样这么没出息。
秦姻的手背覆眼睛，液体从手指随意从缝隙中流下。
她也觉得狼狈，所以对着墙，身后总有人匆匆路过，偶尔同情的驻足后，往往能获得一声叹息。
直到有人长久地停驻在她身后。
“聊聊吗？”
他蹲了下来，半恳求半强制地捧起她的脸，紧紧盯住：“聊聊吧。”
“你想听什么？”
秦姻用衣袖把眼睛挡住，发丝乱糟糟地粘在脸上，像个小疯子。她情绪有些崩溃，肚子绞痛，心头也难受，还说不出原因。
季映阶捋顺了她的头发，像哄小孩子一样，温声软语地说：“做个检查好不好？我怕你身体落下毛病。”
秦姻心口猛地被挑动。
“做检查？”
“全面的妇科检查，”他用哄诱的语气说，“三院的张主任在这方面是权威，他会安排。”
秦姻抹了把脸，竟然笑了：“你就像跟我聊这个？”
季映阶神色微暗，随机恢复平静：“我只在意这个。”
至于别的，他想在意也没有资格。
秦姻爱惜身体，不想拿健康去赔无端的情绪，这是她年轻时犯的错误，如今已经得到了相应的报应。
她接受了他的好意，还是去做了检查，结果不太乐观，当时的药流做的不干净，有残余物留在了子宫内。再不取出，后果不堪设想。
被推进手术室的那刻，秦姻还处在境况之外，随着麻药被剧痛掩盖着溜入身体，她的意识逐渐被抽到真空中，无限地漂浮。
她眼前恍惚浮现季映阶的脸，又有点难过。
有的人和以前一样，喜欢装冷静。
一直是她对不起他，从恋爱，到分手。所以一拍两散后得知这个孩子存在时，下意识没让他知道。
他很好，她坏。
依季映阶的人品，如果不是她故意，怎么会在结婚前弄出个孩子。
欺骗，算计。在他脸上，竟然看不到怒气。
手术室的灯亮起。
长而单调的走廊里，只有一人的身影。
季映阶只是坐着。
手机震动，他看了眼，是学生发来消息，他没管，倦怠地垂头，任由它响。
季映阶闭眼，从心口处开始脱力。
那个孩子，他的孩子。
子弹飞了这么多年，划破光阴，准确地扎到最脆弱的地方。
本来该发火。
可想到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是她，挨针忍痛的人是她，灼心的怒气就被踩灭，又碾了几脚。
三年前三年后，怎么就拿她没办法。
她是他心头永不褪去的淤青。
血液每次踩着记忆流过，都带来钝痛。
****
何姣兰出院那天，由林蔚陪着。
她父母还在大学任教，不能请太长时间假，几天前就买机票飞回去了。
何韶韵今年大二，暑假闲着也是闲着，自告奋勇留了下来照顾姐姐。
她小孩心性，也就是说说，在何姣兰病床前没呆几天就看不见影子。
何姣兰给了她一笔钱，让她住个好点的酒店，也随她去了。
蒋醇来看她，当着何父何母的面，扔了一大笔钱。
说是钱，其实是张银行卡。
林蔚的手快何母一步将卡握在手里，冷着脸问：“蒋公子，喜欢拿钱打发人是吧？这卡里有多少钱，别还没有本小姐零花钱多。”
这种中产家庭出来的姑娘，蒋醇都懒得看她一眼，双手揣兜盯着何姣兰：“拿了钱，就别跟我整这套可怜样。”
何姣兰轻描淡写地说：“蒋醇，难道不是你自己巴巴地来看我的么？”
林蔚：“就是，自己贱还说别人？”
何母皱眉，虚虚地拉了拉她俩：“不许乱说话。”
蒋醇说：“何姣兰，你要是学会闭嘴，我可以容忍你嫁进来，做蒋家夫人。”
“谢谢，不稀罕。”
何姣兰头也不抬：“你如果能就此放过我，我到可以闭嘴。”
他紧紧锁住她的眼睛，探了探身，没说话。
何姣兰歪头：“难道我比她还重要？”
这一句话像是导火索，蒋醇跨步上前捏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齿地说：“你没资格提她。”
何姣兰笑笑，这哥们有时候还挺痴情。
蒋醇有意耗死人，她就陪着。
林蔚查了卡里的钱，有一百九十万，绕是她家境丰厚，也不得不感慨，这登倒是真有钱。
何姣兰靠着枕头，疲惫地歇息，闻言苦笑。
一顿打换一百九十万，也不亏。
何母给她递过一杯水：：姻姻，你爸爸那边债还没还完，生意也需要资金来周转，你看看……”
何姣兰反握住她的手，笑而不语，一旁的林蔚见状说：“阿姨，姣兰和我合伙开的美甲店也需要钱呀，这几天我们还想开个分店，装修房租什么的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她语气暗含威胁：“阿姨啊，我爸当年也借过何叔叔一笔钱，这些年看在姣兰的情面上，我没去追过，若真要还债，不如先把我家那笔还了？”
这些年何父做生意，搞创业搞投资的，不仅把她的嫁妆全赔了进去，外债也欠下不少。
“你何叔叔可没和我说过这笔钱。”
何母脸色难看：“我们家欠的钱是一定会还的，小蔚，你这么说话就难听了，在这里口含刀子给谁看呢。”
林蔚手放在何姣兰肩上，皮笑肉不笑：“我也是为姣兰好。”
门口传来敲门声，所有人闻声望去。
孟清拎着果篮探头：“咦？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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