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的主人率先走进了大厅,以主人的姿态邀请江颂和001共进晚餐。
室内是温热的,江颂的心是冰冷的。
江颂拽住001的袖子,低声说到:“要是一会出现幻觉或者我被什么影响了要去吃东西,你一定得把我打晕。”
他最后还沉重的补充到:“千万别手软。”
001嗯了一声,还宽了他的心:“放心,我下手有数,肯定死不了。”
江颂:“……”谢谢,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
江颂入座后就闭上了双眼,001扫了一眼甜品架后就收回了视线,仿佛他面前的不是散发出诱人香气的佳肴,而是平平无奇的寻常之物。
主人友善的说到:“远道而来的客人,请不要客气,尽情的享用美食吧。”
001波澜不惊:“谢谢,我不饿。”
主人转向江颂:“这位先生呢?”
江颂双手捂在胃上,双眼紧闭:“听不懂鸟语,谢谢。”
雪国的主人静默了一瞬,竟然用一种很别扭的腔调说起了中文:“远道而来的,客人,请,用饭。”
江颂:“!”
江颂睁开眼和001对视一眼,这NPC竟然能听懂中文!先前还装得什么都不懂。
江颂有气无力的低声说到:“我收回之前说他演技差的话。”
主人一直在直勾勾的盯着江颂,似乎是在执着的等待他的回答。
江颂开始睁眼说瞎话了:“你们真是太残忍了。”
主人有些懵,他甚至以为是自己中文不好听错了。
江颂接着开始他的表演:“这些都是活生生的生命,你们怎么能把它们残忍的分尸,再把它们的尸体端上餐桌!”
主人虽然惊讶但是还是保持尊重:“你,可以吃,水果。”
江颂痛心疾首,拍案而起:“水果的命就不是命吗?它们也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江颂为了防止他让自己吃其他东西,抢先一步说到:“还有这黄金壶里面的泡尸水,你们多残忍啊,连粮食的尸体都要如此糟蹋!”
主人整个人都不好了,看上去似乎十分震惊,面具也遮盖不住他的迷茫。
江颂说完后平静的坐回了自己位置,继续闭眼装瞎。
雪国的主人倒是吃得很欢,全程一边大声咀嚼,夸张的讲述食物是多么的美味。
江颂默默将耳朵捂上,演戏还演了全套:“太残忍了,我实在听不下去了。”
主人咀嚼的动静一停,转而更夸张的咀嚼出声,仿佛是和食物有仇一样。
001则好以整暇的观察着隔着面具吃饭的雪国主人,偶尔目光飘向甜品架子,然后又装作不经意的移开视线。
一顿饭就在这样的诡异氛围里结束了。
饭后另有一个面具人带着江颂和001去到了一处屋子,是他们一路走来所看见的那种样式,只有门没有窗子,室内有着一张大床和一处桌椅,被褥干净整洁。
空间虽然不大,却并不显得杂乱。
带路的人将客人带到后就直接转头离开了,根本不理会客人的搭话。
此时天色还早,约莫是下午的样子,001和江颂打算出去看一看。
外面的街道空无一人,江颂探头望了一下,对001说到:“一人一边,到处找找看有没有线索吧。”
001一把拽住了江颂后脖颈的围巾,将他拽得一个踉跄:“别分开行动,这里处处是坑。”
江颂抓着自己的围巾避免自己被勒死,咳了两声,呼出了一团白气:“行吧,我们顺着这条路往前转转。”
他们顺着纵横交错的道路走着,拐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弯,都没有遇见过一个面具人。
这里的房子和街道都长得差不多一个样,有些时候甚至会产生转回原地的错觉。
他们走了许久,却一无所获,天色已然暗沉了下来。
等到要回去的时候,001无奈的叫住正要往左转的江颂:“不是说要回去吗?”
江颂歪头困惑:“对呀,回去不是走这边吗?”
001:“左走也不是不行,如果你今晚想睡外面的话。”
江颂默默收回了自己迈出去的脚,跟着001往回走。
江颂不由好奇到:“这些房子和街道都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你怎么记住路的?”
001在这一刻想到了很多年前的往事,但是他却不想再提,只是含糊的回答:“以前训练过。”
江颂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打算,他的好奇心仿佛只是突然活了一下,又沉寂回去了。
两人一路走到了面具人给他们安排的住所,关上门后屋内只能靠烛火照明,显得有些昏暗。
江颂摘了围巾和手套,坐在烧起的火炉边暖着自己的手。
他的十指修长漂亮,此刻关节处已经红肿起来了,熟悉的痒意又蠢蠢欲动了,估计他多年没有体验过的冻疮又要在他手上来一番故地重游了。
这种感觉让他难以自控的想起过去。
那也是这么一个雪花纷飞的冬季,他因为没人去接,人又倔,想靠自己走回去。
结果可想而知,他被冻了许久,不仅发烧了,还收获了满手的冻疮。
江颂思绪飘回了过去,回过神却蹙眉,是他的错觉吗,他总感觉进入雪国之后,就会不由自主的根据所见所闻去回忆。
江颂转头去看001,却见他正在摆弄烛台,似乎是觉得那玩意用来防身十分不错。
001感受到了江颂的目光,他在某些方面总有种刻进本能的敏锐。
江颂顺势问到:“过来烤火吗?”
001点头,拿着两个烛台走了过来,递了一个给江颂。
江颂把自己在副本中容易回想过去的事和001说了,001瞬间就想到了自己也有类似的症状。
江颂顿时感觉有些头疼:“不会这不仅是一个生存类副本,还带有精神类攻击吧?”
001说到:“很有可能。
毕竟七天的游戏时间不长,不吃不喝靠硬撑着也能活。
“虽然游戏商城禁了食物和水,这里的主人摆出来的显眼的陷阱也是和吃喝有关,但是游戏会触发死路的条件绝对不止这一个。”
江颂生无可恋的说到:“等到不吃不喝的第七天,我们的状态差到了极致,随便一个NPC就能搞死我们。”
001看着火炉中跃动的火光:“我们必须提早触发游戏的true end线,更换游戏任务。”
江颂点头,经历过第一个副本,他大概知道了游戏副本一开始的主线任务默认是normal end线的通过要求,只有发现副本的核心真相,才能触发true end线的主线任务。
江颂重新听起了他们找到的羊皮卷上记载的关于雪国的传说,幸好游戏终端的录音功能还没被禁,他当时录下了001的翻译。
江颂反复听着那个公爵的故事,他将故事中提到的“他们在这获得了他们梦寐以求的长生”,以及雪国主人所说的“逃离了神掌控下的生死轮回,永享没有尽头的生命,彻底脱离死亡的苦海”重点划了出来。
这一切的核心都指向了一个问题,所谓永生不死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江颂靠坐在火炉边,竟就这么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江颂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在做梦。
但是这个梦和往常的并不一样,他的意识是清醒的,却控制不了现在他所在的这具躯体,只是以这个人的第一视角观看正在发生的事情。
映入江颂眼帘的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身体的主人坐了起来,随着他视线的移动,江颂认出来这是一间十分宽敞的实验室。
这具身体的主人年纪似乎很小,只有四五岁左右的样子。他赤脚站在地上,江颂也能感受到那种凉意。
借着门框处金属的反光,江颂看清了这个孩子的样貌。
他拥有一头淡粉色的头发和金黄色的眼瞳,五官精致漂亮得像个洋娃娃。
门口突然走进来了五个穿着白色外套的大人,他们拖拽着两个五岁左右的孩子,将他们固定在了实验台上。
江颂附身的这个小男孩也被拽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手脚都被固定住,甚至有两根细细的金属丝,分别撑住了他的上下眼皮,强迫他不能将眼睛闭上。
江颂能感受到这个孩子的痛苦和恐惧,他眼前闪回了几个画面,他知道了眼下附身的男孩和那两个被带来的孩子的关系。
他们被人放在一起生活,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朋友,被带来的两个孩子中的女孩曾经笑得很甜的说:“这是我偷偷留下来的,给你。”
那是一截甜味的营养剂,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很奢侈的零食。
另一个男孩发现江颂附身的这个孩子喜欢甜味的东西,就把自己的营养剂省下来给他。
他们三个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互相帮助,相依为命。
现在他们三个,两个被绑在实验台上,一个被迫观看。
江颂看见实验人员用一只结构非常复杂,足有手臂长的注射器向两个孩子的脊柱上进行注射。
注射完成后,他们开始在床上无声的挣扎起来,浑身的肌肉开始抽搐,脸上流满了痛苦的泪水。
实验人员十分平静,站在一旁记录着他们的反应。
江颂的视角中,“他”的脸被站在旁边的人抵着下巴抬了起来。
实验人员带着手套的手中拿着试管,冰冷的器具贴在“他”的脸上,收集“他”的眼泪。
实验人员自言自语说到:“真神奇,注射了三型药剂,居然还能保留有情感反应。”
另一个实验人员拽过了“他”的头,撑着眼皮的细细金属在“他”眼皮上划出两道血痕。
那个实验人员戴着一层面罩,语气恶劣的对着“他”说到:“他们都是为你而死。”
“他们都是为你而死”这句话用A星通用语说是十个音节,这十个音节就如同一道沉重至极的带着荆棘的咒语,压得胸口又闷又疼。
仿佛呼吸都艰难而疼痛。
江颂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他的感受,而是“他”的。
江颂的意识在这十个音节的重复中开始被抽离,转眼之间周围环境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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