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闲娱乐室】中掌声雷动。
山羊站在聚光灯中心,带头鼓掌。
可怜的老鼠在他黝黑锃亮的皮鞋下躺着,一动不动。
惨白的灯光下,他安详得像个鼠娃娃。
宾客们噤若寒蝉,只顾着木讷地拍手,表达对老鼠的敬佩。
山羊目光灼灼,盯着地上的老鼠。
老鼠趴着,原本深黑色的上好西装现在已经碎成断片,像极了经历炮火摧残后的“残垣断壁”,他的后脑勺呈不均匀的灰色,毛发稀疏,鲜血淋漓。
一阵令人窒息的恶臭出现。
老鼠的肚子里出现了一张羊皮卷,形状不规则,边缘泛黄,依稀能看清楚羊皮卷上书写的文字:
以此为契。
‘“栀离”’需将“人皮面具”交给“老鼠”。
“老鼠”’需将下一场派对的拥有权交给“栀离”,并保护“栀离”安全。
是一份契约。
老鼠和栀离的契约。
“因为老鼠死亡,人皮面具归栀离所有。”
山羊宣读最“最公正”的审判结果。
而栀离因为老鼠的死,可以直接得到老鼠的许诺——不用付出一分、一毫。
山羊深红色的嘴唇蠕动。
“栀离先生,你的目的达成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几乎听不见。
“就当我送给您的见面礼吧。”
栀离似乎畏着一股莫名的寒风,他有些瑟缩,便不自觉拢了拢风衣。
“谢谢山羊先生,只是,我还有个问题。”
山羊默许了。
问吧。
“老鼠先生也是【休闲娱乐室】中的宾客,同样也受到先生您所设立的‘公平’规则保护……”
他顿了顿,眸光炽热。
“是偏袒我吗?山羊先生。”
“您并不公平。”
山羊身形一晃。
“不,老鼠先生可不是来到三楼的宾客。”
有白狼画作一事、老鼠一事在前头,山羊早该料到栀离不是善茬,却还是自负地认为他在受到帮助后不会作妖。
吃一堑。
潮湿的、发霉一般的腐烂味充斥着栀离大脑,浓烈的腥臭萦绕在鼻翼,他的脑袋晕乎乎的,很难思考。
无数道目光从下而上锁定栀离,数不清的轻浮,无处不在的恶意……
青年面色苍白,身体小幅度颤动,但他依旧在强撑,对山羊扬起笑容。
“谢谢。”
语气真切,充满感激。
他猜得没错,山羊会满足他的愿望,老鼠先生的死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牺牲。
为了母亲。
山羊一定会答应。
只是有一点,栀离并没有想到——面具。
关于面具与规则,两者之间的关联并不是表面那样简单,但他能猜个大概,结合上先前对老鼠的逗弄、老鼠的追杀,以及最关键的——库库拉的暗示。
“先生,我还没说让你戴上面具呢。”
少女的惊呼在栀离脑中回荡,怎么也甩不掉。
“先生,我还没说让你戴上面具呢。”
……
面具,在城堡中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戴上面具,玩家就会成为派对乃至城堡所认可的一员。
正是因为在客房走廊戴上面具,才能从走廊来到三楼【休闲娱乐室】。
想象一下,如果当时他没有选择将人皮面具戴上呢?
是否会被困在三楼?是否会被走廊上的各色动物头颅追杀?就像初次打开客房房门所受到的强烈注视感,来自木门正对面,双眼泛着血红凶光的山羊头颅。
正因为面具,他错过二楼走廊潜藏的杀机。
正因为面具,他受到派对规则的保护,宾客们就算再想要他的“脸”无能为力。
贪婪的老鼠,原本想要利用规则和平地缔造契约,以小博大,拿到栀离的面具,可老鼠没有料到,栀离并不傻,同样意识到脸上人皮面具的重要性。
想着,栀离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鲜红的唇角高高挂起,诡异、恐怖竟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
忽然,栀离嘴角撇下,他猛然惊觉什么,琥珀色的眸子定住,随后缓慢地、缓慢地转向舞台正中的那个男人……
山羊,一定是在规则之下!
看似是山羊为了栀离杀死作为宾客的老鼠,派对主人能越过规则办事,实则老鼠在追杀栀离时选择脱下面具,早已不受规则保护。
山羊在回答栀离问题时说了实话。
豁然开朗!
不受规则保护的老鼠。
作为派对主人的山羊。
两人为了各自目对峙,山羊实力更加强大,略胜一筹。
他忽然定住了,像在一瞬间被石化,彻彻底底愣在原地。
活下去。
其实很简单。
……
“朋友们,该开始献祭了。”
恢弘的嗓音响起。
山羊转头,看向栀离,又直视前方,望着【休闲娱乐室】中所有宾客。
山羊拽着栀离胳膊,强硬地把他拽到舞台正中。
青年有一瞬间的震惊,但很快调整回来,冷静地跟着山羊。
山羊捻着软绵绵的羊皮卷,塞进栀离手中。
刺痛感传来,就像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针管狠狠扎进肉里,然后反复碾压,一滴黑水从羊皮卷滴到栀离掌心,他的拳头不受控制攥紧。
背对着灯光,山羊笑了。
阴影占据了他的面具,仅仅露出一只眼睛——狡诈、圆滑、势在必得、闪着自大的光芒。
栀离从舞台角落下来,绕着外场慢慢回到贵宾席。
听着愈发近的脚步声,梅花鹿转头,眼眸亮晶晶的,看着青年手中古老的羊皮卷,她嘴唇开合,却没有任何声音,只得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栀离坐在她身边。
“先生,好戏开场了。”
一楼,不同色彩地灯光均匀分配在每一位宾客头顶,规则、整齐。
他们看着山羊,虔诚的目光却永远投向“母亲”——雕塑眼睑低垂,隔着冰冷的石块,悲悯的灵魂正在和她的狂信徒们对视。
山羊抚摸着她最满意的作品,用干燥杂乱的皮毛贴上“母亲”的身体,他就像贪恋母爱的小羊羔,多么不舍、多么留恋!他闭上眼,睫毛同皮毛混杂,深深沉醉在“母亲”怀中。
“母亲……”
他呢喃,伸手抱住“母亲”。
“母亲……”
宾客们也跟着咕哝。
他们的声音不似以往,,如今参差不齐,栀离能很明显听出有低哑的女声、高昂的男声、小孩尖锐的叫喊……
是渴望。
无尽的渴望。
对见到母亲的渴望。
“白蛇先生。”
山羊说:
“轮到您上场了。”
被称为“白蛇先生”的是个男性,身高目测一米七,身形瘦长,仿佛被风一吹就倒。他的脸上戴着标准的蛇类动物面具,菱形的脸上虽光滑却凹凸不平,鳞片尾端由白变黄,像是被烟熏一样。
白蛇先生坐得笔直,在听到山羊的呼唤后身体明显僵住,手不自觉握紧身边戴着白兔面具的女孩。
“妹……妹、妹。”
他吞咽口水,磕磕巴巴,额头冷汗直冒。
身边的女孩被他抓疼了,用力地甩开他,又凶巴巴地瞅了他一眼。
“为了母亲。”
女孩斩钉截铁。
“好。”
白蛇先生闭上眼,随即开口:
“好!”
他很坚定。
为了母亲!
男人颤颤巍巍地向前走,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上舞台,他才终于松一口气,颓然地跌倒在地上。
他的一条腿长,一条腿短,似乎是个“瘸子”,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母亲”的爱。他用手臂支撑身体,双腿像没有骨头一样在地上摆动,像鱼、像蛇,还是像龙?青筋暴起,五指伸开,指甲抠紧地板,继续爬……爬……直到爬到少女雕塑前,伸出手 ,抚摸、亲吻。
两行清泪从苍白的面具上滚落,“啪嗒、啪嗒”地落在地面。
“母亲,母亲……”
男人合上眼,用脸颊轻柔地磨蹭雕塑。
“母亲,母亲……”
男人的眼泪愈发汹涌。
山羊看着白蛇,小眼睛里射出满意的光芒。
宾客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小动作,目光齐刷刷投向舞台上的男人。
他们看着男人柔弱无骨地趴在地上!
看着男人徒劳般伸出指尖触碰“母亲”!
就像追捕猎物的野兽,忽然驻足,望向千里外人类的祭祀,毫无波澜的小眼睛里蕴着橙黄色光芒。
“白蛇先生,快开始吧,时间不等人。”
山羊的话语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很在意献祭,也很在意时间。
栀离捕捉到了。
白蛇咬住舌尖,直到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来,他用力“点头”,下巴狠狠磕到地面,留下一片泛着粉红的碎肉。
“啪!”
栀离在贵宾席也感觉脑中什么东西在跟着响声一同震颤,只得伸手捂住耳朵。
“啪!”
白蛇发狠似的用头砸向雕塑,一下不够,随着“啪、啪”两声,他的长脖子彩带似的在空中晃动,一颗圆滚滚的头颅,晃呀晃,像氢气球,飘呀飘……
“啪!”
最后一声响,气球炸开,粉红色的液体糜烂至极,夹杂着浓烈的甜香,尽数洒在“母亲”身体上。
【生命值:95 0】
栀离怔住,眼眸里满是惊讶。
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皮不堪重负地合上。
为什么会扣生命值?他没想到。
而舞台上的“母亲”感受到了白蛇内心的虔诚,她不负众望,贪婪地吸食脑水,玉白的身体似乎在渐渐变红,直到腿部呈现出淡淡的粉红色。
白蛇“牺牲。”
山羊捡起掉落在舞台地板上的白蛇面具,他亲自下场,认真地把面具放在雕塑脚边。
“白蛇先生,你做得很好。”
为了母亲。
他的目光慈悲。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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