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姐,我去帮老邓卸货。”
宁遂推门而出,一声“去吧”随大门关闭,消散在饭馆后厨。宁遂小跑两步,从老人手中接过沉重的整箱饮料,快步向小卖部深处走。
“这么沉,怎么不等我来搬啊?”
老邓没有因为宁遂话语中的一点责怪生气,反而笑呵呵地直起身版,反手捶了捶腰,“哪能什么都麻烦你。”
“不麻烦的。”宁遂几步跑出来,弯腰抱起地上两箱方便面,“我很快就能搬完。”
“好,碎碎啊,搬完再帮我理理货。”街上往来行人不多,宁遂在小卖部内外穿梭的身影格外显眼,老邓眼含笑意看着他,“我回家吃个饭。”
宁遂远在库房应了一声,声量不算高,老邓压根没听清,却满不在意地背着手,慢悠悠向街角走。
宁遂年纪不大,突然冒出来问这里招不招店员时,老邓和柳韵都以为他是谁家离家出走的小孩。城中村鱼龙混杂,每一天都有人留下有人离开,宁遂就这么眼明手快地干了一年杂活儿。
老邓上了年纪,腿脚不方便,蹲下理货的时间稍长一点就站不起来。宁遂帮老邓卸货理货帮了一年多,对这间小卖部比对自己家还要熟悉。他动作很快,满地乱糟糟的货物须臾间便搬走了大半,腾出一条供客人进出的通道。
有客人进门,宁遂听到音效极差的电子欢迎声,他扭头寻找,在货架后面找到一个黑色发尾稍长的后脑勺。估摸着不是偷东西的,宁遂没再管,第不知道多少次弯腰搬起整箱货向库房运。
又搬了几个来回,门外堆着的货总算是搬空,接下来就是理货架。宁遂站在库房门边,扫视一圈店内货架,对补货情况有了粗略了解,睁大眼又仔细找了找。
那顾客正站在收银台边,垂着眼看柜台。
“买烟吗?”宁遂问。
没有回答,他稍稍抬起眼,像听到指令就进行一个动作的机器人。
“老邓不在,钱放柜台上就行。”宁遂说着,向柜台走了几步,正好和对方对上视线。
“多少钱。”
对方说着,稍稍抬了抬手。
宁遂的耳朵不甚明显地后仰,这声音太年轻,太清冽好听,和乌糟糟灰扑扑的城中村不够匹配,对方很像来寻找灵感,又或者是进行拍摄的网红一类。
他皮相白净,五官俊朗,只是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恰巧更符合宁遂认知中的内容创作者。
“五块。”宁遂飞快扫一眼他手中的物品,扬起一个客套又热情的笑脸,“钱给我也行。”
他垂着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币,轻轻放在玻璃柜台上,对宁遂的笑容视若无睹,微微塌着肩膀,转身离去。
宁遂抚平那张皱巴巴的五元纸币,将之收进抽屉,没有纠结他的沉默,宁遂扎进库房动作不停地理货补货。
那人拿的是最最便宜,最最劣质的杂牌牙膏牙刷,旁人若是仔细看,还会发现那管肖似大牌的牙膏,logo上有一个错别字。
可是那又怎样呢,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穷人,宁遂自己用的东西也没好到哪里去。
完成老邓交代的任务,宁遂坐在小卖部老板舒服的摇椅上,眯着眼睛前后晃了晃。
小卖部堆满了五颜六色各类货品,门上悬挂一台屏幕不清晰也不够大的方方正正电视机,它从早到晚播放抗日神剧,躺在摇椅上正好可以看到。
“快回去吧,碎碎。”老邓吃过饭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冒热气的大茶缸,“饭馆要上人了,小韵忙不开呢。”
宁遂诶一声,动作麻利地起身,被老邓拦下。
老人放下茶缸,眼尾皱纹藏着真切的笑意,他不容分说往宁遂手里塞了二十块钱。
“工钱。”
宁遂不好意思地笑笑,收钱的动作却没一丝犹豫,他把钱揣进口袋,对老邓弯弯眼睛:“那我走啦。”
老邓摆摆手,慢慢在摇椅躺下。隔壁小饭馆已经坐了几个吃盒饭的建筑工人,柳韵瞥到宁遂进门,啪的把一大勺鱼香肉丝甩进饭盒,指挥道:“过来帮忙。”
宁遂几步走到柜台后,飞速系好围裙、戴上手套,拿起一个大钢勺,向人群招呼:“我这边也能排一队。”
宁遂打工的这家饭馆,连正式的名字都没有,红底白字的招牌上只有简简单单“家常饭馆”几个字,菜量大口味好价格实惠,主要靠走量赚钱。除了附近几个建筑工地的工人外,住城中村的居民也会来这里吃饭,因此一到饭点儿小饭馆里面就忙得不行。
送走吃午饭的顾客,宁遂打扫好卫生,稍微歇一会儿,又要为晚饭打下手,一整天都像个陀螺一样在前厅和后厨打转。
等吃宵夜的食客也散场,宁遂拿出抹布、扫把、拖把,把整个店的卫生打扫一遍,然后绕到后厨,拖着柳韵收拾出的厨余垃圾出门倒掉。
垃圾桶旁边早就围了几只流浪猫狗,垂着尾巴仰着脑袋,可怜巴巴盯着宁遂看。
宁遂把沉重且不太好闻的垃圾袋甩进垃圾桶,对小猫小狗们做个手势:“等我一会儿。”
同样是在饭馆转了一整天,柳韵早就累到在椅子上软成一滩,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丈夫搭话;宁遂的脚步同早上一样轻快,他绕进后厨,把柳韵特意为他留的剩饭剩菜用水冲一遍,倒进一次性饭盒里,去夜色中投喂饿坏了的小动物。
他把两个饭盒分开放在地上,后退几步朝小动物们招手:“来吃。”
猫猫狗狗一拥而上,围在饭盒边埋头猛吃,宁遂看着花色各异的小动物,很欣慰地点点头:“不错,长胖了一点。”
小动物们不懂人言,自然做不到回应饲养员的夸奖,街上静悄悄的,除了宁遂,没有其他人欣赏这幅猫狗和谐共处的画面。夜色已深,宁遂看了一会儿就打算下班回家,他走了两步,却忽地一顿。
这个时间,街尾的长椅惯常是空荡荡的,今天却坐了个男人。他没有抽烟,没有抱头痛哭,只是静静在那里坐着,后脑枕在椅背上,直直看向夜空。
宁遂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似乎是上午在小卖部买牙刷的那个人。
住在这里的人起早贪黑干体力活,大都早早入睡,这个时间还在街上游荡的人少得可怜,一言不发盯着月亮看的人物更是闻所未闻。
宁遂不由得止住脚步,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对方看得出神,并未注意到宁遂的好奇,更遑论给出回应解释。宁遂只看了两眼就收回目光,几步跳上台阶,回了饭馆。
“韵姐,廖哥,下班吧——”
他也累了,早点回家睡觉比什么都重要。
柳韵被这声叫喊吓到,猛地抖了一下,懊恼道:“诶,我都睡着了。”
廖华坐在一旁对账,闻言抬手在柳韵脑袋摸了两把,“呼噜毛吓不着。”
柳韵往廖华身上扇一巴掌,她理理被摸乱的头发,对宁遂扬扬下巴:“快回去吧,碎碎。”
宁遂拿了自己的东西,站在店门口对两位老板挥手:“明天见。”
他租住的老破小离饭馆不远,只是年岁大到楼道感应灯坏了两个月也无人来修,当然,宁遂家里的灯也亮不到哪里去,大门更是不知哪里出了故障,要用大力去推才能关严实。宁遂费劲关好门,开灯看了眼客厅悬挂的钟表。
今天下班的时间太晚,姥姥肯定睡着了。
他拿出睡衣,打着呵欠走进卫生间。
明天要和姥姥打视频,监督她有没有按时吃药;有空了要修修窗户,九月中下旬的天有些冷了,他可没有时间感冒生病,宁遂想。
碎碎是小名,因为贱名好养活,和碎碎平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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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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