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你应该知道什么意思。”应泊也不再和他卖关子,“齐齐爸爸酒驾撞人了,这事你知道吗?”
“酒、酒驾?——怎么回事?”
“不只是酒驾,还有交通肇事后逃逸。”应泊一字一句地强调,“案子不在我这儿,具体的我不清楚,也不好过问。孩子妈妈来检察院找我的时候人已经被批捕了,她希望我能运作运作,我没同意。”
他的眼神倏地变得锋利:“不过,比起这个案子,我更想知道她是怎么找到我的。”
就像是蛇被打中了七寸一样,那人身子一僵,接着整个人都颓靡下来。
不需要什么解释了,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应泊心里已有定论,仅余的一点笑意都被抹去,眼尾眉梢尽是讽刺:“褚正清,你还真是人如其名公正清明。十二年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其实我根本没必要来问你,但我确实没想到你连否认都不否认了。我想到今天都没想明白,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愿意为了你们家的烂摊子赔上前程。你是打心眼里觉得我傻,还是觉得我天生贱骨头,被你毁过一次还不够,非得一而再再而三才长记性?”
褚正清佝偻着身子,仍旧不敢抬头正视对面言辞咄咄的应泊,良久才嚅动嘴唇:“……我不是那个意思。”
应泊怒极反笑:“那就是专为恶心我?”
“不……小泊,你话不能这么说。”褚正清吞吞吐吐,“我也知道,十多年前那事把你牵扯进来,对你的伤害很大,让你吃了不少的苦头……我只是想你怨也好恨也罢,能不能先不谈,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们先谈谈情分。从此往后碰着难处你们彼此帮一把,就当……”
“就当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徇私枉法,这是犯罪!”应泊的眼神嫌恶得仿佛夹着刀锋,“该还的我十二年前就还清了,法理上情理上我都不欠你们的。我以为能就此一刀两断,结果现在看我爬起来了,能利用了,又跑来闹得鸡犬不宁,这就是你说的情分?”
随着这一声质问落地,窗口两边都陷入了死水般的沉默。应泊自知一时失态,别过眼去调整着情绪,极力想要遏止住心底的怒意。
“我没有给她任何联系方式。如果她再来找你,麻烦帮我转告一下,我这儿行不通,老老实实认罪认罚吧。”
应泊站起身,俯视着哑口无言的褚正清,语气又恢复到先前的波澜不惊。
“还有,最后几年你最好不要再生事,我没那么多耐心应付你——好自为之。”
一个习惯了理性的人骤然爆发,可能一时之间连他自己都无所适从。唯恐被狱警看出异样,应泊几乎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见室,一路走到没人的地方才来得及长出一口气。只是驻足在监狱门口仍忍不住回望,恍惚中这威压感极强的建筑在一瞬间几乎要向他倾覆而来,将他吞噬殆尽。
是的,这里的秘密就像一座不稳定的山体,不知何时便会崩塌滑落,黄土灰尘会把他和他的理想、他的挣扎全都死死掩埋。
即便他并不是个习惯心存侥幸度日的人,也难免一遍又一遍地用“万一不会呢”来麻痹自己。然而这次的事犹如一声枪响刺破他虚妄的幻想,告诉他过往依然如影随形,十二年里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一片狼藉的人生里打转罢了。
“至少现在还不会。”
他这样想着,轻叹了一声。
回到车上,应泊把车座靠背放倒一些,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躺下,打算稍稍休憩一会儿。从市区开车到这里需要一个半小时,为了赶早从而避人耳目,他大约六点左右就起床了,现在只觉得眼皮发沉。刚合上眼,他又忽然记起了什么,坐起来想给自己的助理董宇博去个电话。出乎意料的是,刚打开手机,一个未接电话便跳进眼帘。
而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更在他意料之外。
电话来自一个叫张继川的人。这人也在市检察院当差,技术部的法医,年纪二十六七,长相一表人才,从国内顶尖高校毕业后去了国外深造。他学习既好,工作上也勤勤恳恳,说话做事妥帖有分寸,因而发展得不错,挑着整个技术部的大梁。不过,相比起他的年轻有为,平日里大伙大多爱拿他那显赫的家世打趣。他本人对此却只一笑而过,从未解释过什么,依旧每天按时上班,到点打卡下班,独来独往,生人勿近。
应泊虽然十分疑惑,条件如此优越的人为什么要放弃无数条通往成功的康庄大道,非得从头做起当个束手束脚的公务员,但秉持着“管他穷同志富同志,认真干活就是好同志”的观点,他不刻意巴结,也不背地里嚼人舌根,两人保持着碰面时微笑点头,躺在彼此通讯录和朋友圈却极少交流的交情,到目前为止相处得还算比较和谐融洽。
可是这尊大佛怎么突然心血来潮联系自己?应泊想不通,出于礼貌,他还是立刻回拨过去:
“喂,张法医?”
“应检?是我。”电话那边接得很快,“我不知道你请假了,打扰你了吧?实在不好意思,抱歉抱歉。”
“嗯,请了一上午,不打扰——有什么事吗?”
张继川一笑:“你前几天不是托小刘审查一份鉴定书么,她当时实在腾不出手,我就接下来了。刚才去给你送鉴定书发现没人,这才打了个电话。没事,你忙你的吧,等你回来我再给你送过去。”
“不用不用,你直接让董宇博过去取就好,我刚还想问他这件事。麻烦你跑了一趟,谢谢你。”
“那不行,不亲自交到你手里我不放心,麻烦倒是不麻烦。”张继川客客气气的,态度却很坚决,“这个案子确实不对劲儿,疑点很多,我必须当面和你细说。”
说完,他特地降低了音量,谨慎地补充一句:“虽然不敢打包票,只看这些,我想我的结论和你一样,你懂我意思吧?。”
应泊心下了然,赶忙调好座椅,发动车子:
“明白了,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回去。”
卑微拜托大家再多看几章,俺们小作者真的很脆弱,很容易被养肥养死的(抽噎)。
本章算是序章,与下一章时间上间隔一年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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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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