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令漪素来与夏芷柔不睦。盖因对方一直把她当做假想敌,以为谁都和她一样,向往王兄妾室的位置,不许任何人觊觎染指。在从前她还没想着要攀王兄这株大树之时,便一直将她视为对手。
况且夏芷柔为人狡黠阴险,若说宜宁县主只是嗓门大实则头脑简单,那夏芷柔就是咬人的狗不叫。很多时候,宜宁县主之所以针对她,也全然是因了夏芷柔在背后挑唆。
这样的人,她自然得小心应付,不能留下把柄。
令漪偷偷抬眼,觑着身前的男人,他仍紧绷着下颌,面无表情,但眼底并无厌恶。
心间忽生出个大胆的想法。她佯作娇弱地咳嗽了几声:“可是,我不会水啊。”
“我要是会,就不会掉在水里,还劳王兄相救了。王兄,您说对吧?”
说完,她可怜兮兮地望着身前的他,满脸都是恳求之色。
——竟是想要他撒谎,替她将事情遮掩过去。
嬴澈神色冷淡,侧眸睨她。
女郎樱唇水眸,容色绝艳。原先挽起的发髻已有大半松落,鬓边湿发一缕一缕地贴在宛如梨花洁白的脸上,像被狂风摧残的带露梨花,珍珠簌簌。
微风拂过,她单薄的身子一阵轻颤,眼睫上的水珠也跟随而落,打在身前的丰盈肌肤上,瞧上去可怜极了。
只是那身衣裳……嬴澈厌恶地皱了下眉。她一身素色,既湿了水,贴在身上曲线玲珑,更加惹人遐想。
遂脱下自己的外袍罩在她单薄的双肩上,示意身边的侍卫去沉烟馆另取更换的衣物。随后,双手将那外袍的衣领交叉在她身前用力的一系,冷道:“不要命了吗?不会水还往下跳?”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情知是为自己遮掩,令漪胆怯低着头,像只落水的小猫狼狈地任凭主人训斥,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唯有两只纤嫩洁白如梨花的手,无措地轻攥着他袍子。间或小心翼翼掀眸睇他一眼,见他余怒未消,又垂了眸去。
夏芷柔见状,面色顿时一白。
一旁的公孙牧则奇道:“裴娘子不会水?”
“是啊。”令漪怕被嬴菱扯出前事来,忙率先开口,“我和簇玉路过这里,见县主落了水,就想把她救上来。结果我自己也不太会水,就……”
说这句的时候,不知是否是她错觉,她听见王兄似是轻轻冷笑了声,似是嘲笑她在撒谎。令漪霎时噤了声。
搭在肩头的袍子上还浸着他平日惯常所薰的金猊香,遇水之后,愈发浓郁。像王兄的气息环着她,是保护也是禁锢。
公孙牧愈发好奇了:“不会水还去救人,裴娘子可真是宅心仁厚。”
“是,”嬴澈转身看向嬴菱,似笑非笑地道,“宜宁,你说说,你裴姐姐不会水还来救你,多么感人肺腑。你待会儿可要好好谢谢她。”
他话里话外还是在揶揄她,似有责怪之意。令漪脸上一红,头埋得愈发低了。连簇玉亦是惴惴不安。
嬴菱才受了一通惊吓,又担心被兄长追究方才骂人的事,吓得把头一偏,径直装晕,竟连告状也忘记。
嬴濯担心妹妹,忙道:“阿兄,我先带宜宁回去。”
不过呛了几口水,能有什么大碍。嬴澈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睨一眼低头装鹌鹑的令漪,不想她亦悄悄抬了眸偷觑他神色,既被他抓了包,忙做贼心虚似的移开。
这样的畏他如虎,真不知前日那些拙劣的勾引,与方才在宜宁面前的胡言乱语,是怎么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的。
他原还有话想问她,见公孙牧仍乐呵呵地立在一旁看热闹,淡然投去一瞥。
公孙牧立刻抱拳行礼:“那卑职亦告辞了,改日再来陪殿下饮酒。”
差点忘了,裴氏女刚才还诋毁殿下来着。这会儿殿下怕是要同她算账。
一时公孙牧既离开,夏芷柔也只好识趣地福身:“那芷柔也告退了。”
连廊山房间于是只剩他们几人,以及几个侯在稍远处的侍卫。簇玉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凝滞,忙道:“殿,殿下,要不我扶娘子回去先换衣裳吧。”
令漪也是极紧张。
自幼寄人篱下的处境早早地教会了她如何察言观色。至少这时她便能明显感觉到,王兄只怕生气了。她双腿酸软地跪坐在湖畔的白石上,手指无措地抓着他的外袍,斟酌着语句,想要起身告辞。
“不急,”
轻飘飘地两个字,打断了她的思绪。嬴澈半蹲在她身前,盯着女郎的眼睛潜藏几分兴味,“孤同你们娘子,还有几句话要说。”
不是说他不放她回宋家就是在勾引她么?还有什么“他喜欢她”,他倒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
令漪已然惊出一身冷汗。
他果然是听见了!
却也别无他法,她强作镇定地道:“多谢王兄相救,不知王兄想问阿妹什么?”
嬴澈只似笑非笑看她,眼底玩味如墨云翻滚,俊美的面庞冷沉如石。
二人挨得极尽,几乎贴面相问。他温热的气息拂过来,同极具压迫的视线一同落在她原就发烫的脸上,似星火燎原,燃尽一切可以呼吸的新鲜空气。
令漪彷如被烈火包裹住,一时间,鼻腔口舌间充溢的都是他身上的金猊香。加之身上披着的衣袍亦薰着香,渐渐的,那股香气也似化作了火,自下而上地包裹着她,烧得她呼吸渐紧,晕头转向,只觉快要窒息。
终是支撑不住,令漪腰肢一软,不受控制地朝他怀中倒去。
瘫软的腰肢却被一只暖热有力的大手扶住,猛然往上一送。令漪身子一颤,瞬然从那稀薄的空气里清醒过来,咫尺之距。
她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四目相对,时间近乎凝滞。他薄唇轻勾,似嗤似嘲,半晌,才缓缓道:“孤喜欢你?”还想勾引你?
这一句很有几分咬牙切齿与怒极反笑的意味,显是被她气到。
令漪满面酡红,浓密眼睫慌张乱眨着,拼命想着对策。
落在身前的却只是一声冷笑:“胡言乱语!”
语罢,亦拂袖而去。
*
此日回去之后,令漪接连做了好几日的噩梦。
永远是香雾迷蒙的傍晚,在那间她曾踏足的快雪时晴轩中,她被放在那张向阳的大书案上,身下公文凌乱,碎金斑驳。
环住她腰身的手臂粗硕而坚硬,鼻间也永远萦绕着淡淡的金猊香。有微凉的指游走在她平坦的小腹,在白皙如牛乳的肌肤上轻柔画圈:“今日到这里,可以吗?”
“取悦孤,孤便让你得偿所愿。”
呼吸灼/热,连同浊重的鼻息一同喷洒在她肩窝,底下,摇山振岳般送来极致的快|乐。她好似为一团柔软馥郁的云雾所笼罩着,飘飘然,醺醺然,不知是梦是幻。
如此荒诞的梦一连做了好几天。每每醒来,令漪皆是粉融香汗,一身黏热。
发顶仍残留着梦中般密密麻麻过电般的颤栗感,身子也如灌了铅般的沉重,像经了一场大雨,连骨头缝里都弥漫着潮湿的水雾。意识昏沉,头脑一片空白。
想起梦中的一幕幕,她心如鹿撞,羞得耳根子也红透。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梦见这些。
她对王兄,没有什么爱慕的想法,也从未知晓男欢女爱是何滋味。虽听说此事滋味不错常有女子沉迷,可她毕竟都未有尝过,又如何会梦见。
她只能将其归咎于落水那日与他有了肢体接触——毕竟,那天她就趴在王兄胸膛上。手感是不错的,软软的,不像锁着她身体的手臂,肌肉虬结,硌得她生疼。
唔。
令漪有被自己的遐想羞耻到,不好意思地拉起被子,遮住发烫的脸。
郎君尸骨未寒,她怎能梦见这些?实在是不矜持极了。
又想,等祖父探亲回来,她还是回宋家去。王兄本就不喜欢她,有了那日之事,只怕她更难得手了……
接下来几日都风平浪静,那日的事就如同一朵朵微小的浪花,掩盖在风宁波静之下,再无人提起。
太妃那边着人送了些绸缎,作为她救了嬴菱的谢礼,不管她们心里怎么想,面子上倒是还过得去。
至于王兄——他似乎是在忙政事,极少回府。令漪原还想打听丈夫的身后事,闻此也只得暂时放下,洗净了他那件外袍存放起来,以备他来日问起。
唯有云姬,听说女儿落水被晋王所救,兴冲冲地往小桃坞跑了好几次来劝,遭了女儿冷脸也不气馁。
二月的最后一日,嬴澈结束了一天的政事,回到寝居云开月明居。
他将一封公文随手扔在房中的黄花梨卷草纹大书案上,问跟随在后的宁瓒:“宋家那边的事,都办好了吗?”
他问的是找人弹劾江夫人父亲生前在任上亏空的事。
江父既逝,刑部要求其子抵债,否则便有牢狱之灾。江家老爷无法,只得跑去宋府求姐姐帮忙。江夫人忍痛变卖了宋家资产才把这笔钱补上。
而这,才仅仅是个开端。江氏始终不肯上门致歉,他自也不会让她好过。
他甚至根本不用出手,只叫宁瓒传了话,底下的人便主动料理了,案子进展得无比迅速。
得到宁瓒的答复后,他又问起了宋太傅的行踪。宁瓒答:“他们是从九江走水路,昨日的来信是已到江陵,算着脚力,眼下应该已经快到襄阳了。”
襄阳……那就只有不到十日的路程了。嬴澈微微颔首:“找人去拖着他,别让他那么快回京。”
“是,”宁瓒领命。
抬眼瞥见殿下神色沉郁,眸色沉如深夜。小侍卫又忍不住想,莫非,殿下是在担心宋太傅回来后生事?
今日,有关大魏使者命丧柔然一事的各方面事项均已议定,由殿下拟了旨意,经天子加盖玺印发回礼部,即将形成正式文书,递交柔然。
殿下终究还是不愿同柔然再兴兵戈,遗体既无法辨认运回,便要求柔然修建义士冢,四时祭拜。同时割让边境二城,岁贡翻倍。
至此,放弃宋祈舟等人的遗体已是尘埃落定。叶落不能归根,在宋家面前殿下总归有些理亏。他便猜想,殿下要他延缓宋太傅回京,是担心宋太傅回来后闹起来脸上不好看。
但江夫人强行将裴娘子赶回来便已是宋家理亏,有这件事情在,宋家无论如何也不敢发作。那么,殿下又因何不愿宋太傅回京呢?
“这段时间看好宜宁。”
正沉思间,主上的话声将他从沉思中拉回:“她若想对沉烟馆做什么,立即来报。”
“是。”宁瓒抱拳行礼,转身欲离开。却再一次被叫住:“罢了。”
“她想做什么就由着她做吧,只看着她,别让她做得过火。”
溶溶:唔,这是什么[问号],手感不错,再摸一下[问号]。
玄鹿:……
ps:肌肉发力的时候就是紧的,不发力才是软的!
这章发30个小红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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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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