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时,屋里漆黑一片,我的身体感觉不到一丝困倦,就像是打了兴奋剂,所有的知觉都异常敏感。我听到隔壁有动静,摸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才半夜两点。
我又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隔壁发出的声音,的确有拉抽屉的声音和脚步声。我心想得提醒林再不休息明早就起不来了,便套上拖鞋,打开门,走到隔壁房间门前。
为了再次确认林还没睡,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可贴上去的时候不小心制造出了一点声响,然后再听的时候屋里什么声都没了,我小声问了句:“睡么了?”屋里没有应答。
我正疑惑林大半夜不睡觉能做些什么,却突然想起前一段时间的类似场景...林那天,也是在半夜,背着我和白行,把树枝戳进了腿里...
我这些日子光顾着忙,已经习惯了只有白天和晚上能见到林的日常,早已经把林之前的那些奇怪的行为抛在了脑后。
他该不会又...
想到这里,我用力压了几下门把手,可门从里边反锁了。
“林?开一下门!”
我也管不了他到底有没有睡着,只想着消除自己心里的顾虑。
屋里依旧没有动静,我已经脑补出了沾了血色的画面。
咚咚咚——
“开门!”
正常情况下,这么大的喊声即便熟睡的人也会被叫醒,可屋里人还是一声不吭,“开门!”我又喊了几句。
我意识到情况不对,赶快跑到厨房查看有没有刀具消失,但这个举动是无用的,因为很少做饭,我也不记得家里有几把刀,我又赶紧从客厅的花瓶里倒出备用钥匙,可是备用钥匙上没有标记,我只能一把一把地试,所幸试了两次就打开了门,屋里漆黑,我拍开了顶灯开关,林就坐在床沿,双肘撑着腿,头低在胸前。
万幸,没有血迹。
我松了一口气,向前走了几步,“这么晚还不睡,我还以为...”
“明天不是还要上班?”“要不明天不去了吧,多睡一会儿,我帮你请假?”
林没有回我,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我意识到自己不应该用疑问句,就又用陈述句重复了一遍:
“明天不去了,早上多睡一会儿,不缺那点钱,我帮你请假。”
“好了,快点睡吧,别再锁门了。”我往后退了几步,握着门把手又补充了一句,“灯你等下记得自己关。”然后帮他关上了门。
出来以后,我还是心里有梗,便去厨房收拾了一遍,把所有尖利的东西都打包放进了我的卧室,然后又把客厅卫生间排查了一遍,确认万无一失后,又把我那屋的备用钥匙和我随身带的钥匙串在一起,然后趴到林那屋的屋门处偷听了一会儿,再三确认没动静了之后才去睡。
也可能是我半夜头脑太清醒,自己把自己吓魔怔了。
我害怕林比我起得早又偷偷摸摸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所以就定了三十分钟后叫醒我的闹钟,醒来之后便锁上我屋的门然后端着电脑坐在客厅里,端着端着就睡着了,直到林开了他屋的门,我才如警觉的看门犬一样又立即清醒过来。
看了一眼电脑,才六点多。
林并没有请假,他到点就去工作了,我也很早就到了上班的地方。由于折腾了一晚上,我一上午都精神不振,魂不守舍,下午的时候,我估计着白行他堂哥已经上了飞机,就给白行发了信息,让他有空的时候回我电话。
我知道白行在医学方面懂的比我多,又听说他大伯是精神科医生,我想占着近水的楼台不能不看看月亮,所以就把我的担心告诉了白行,问他用不用带林去检查检查心理问题。
我并没有和白行说林曾在半夜把木枝戳进腿里,只讲了昨天晚上林半夜不睡觉不知道偷偷摸摸在做什么,所以白行听完我的顾虑后还嘲笑说该检查的是我,并且打包票他林子哥一切正常。我也心想着可以再观察观察,于是就没再和白行多说。可心里总是隐隐焦虑。
我的焦虑是对的。没过几天,林就出事了。
那天我和林都正常去上班了,还没到中午的时候我接到了餐馆人事部女经理的电话,她让我到医院去一趟。
经理没有说具体的情况,只是给了我医院的地址让我赶快过去,我一听林在医院就懵了,手头的工作排得满满当当,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左右。向部门经理请假时我慌得说不清楚话,他问我亲人么?紧急么?非去不可么?我答了不是,不知道情况...最后一问我心里煎熬了几秒,我竟然还在担心会不会给经理和公司带来麻烦,担心会不会因此不被重视,但最后我还是回答了“非去不可”。经理告诉我请假不得太过频繁就给我放行了。
我急匆匆地赶到医院,给餐馆的经理打了电话,然后在电话的引导下找到了在急诊大厅等待我的女经理。经理说林在后厨故意用刀割伤了手臂,刀口很长但不深,流了很多血,现在被护士带去做了缝合手术,应该没生命危险。
“这次事故的医疗费用由我们餐馆承担,虽然没有危及到其他人的生命安全,但之后他不能再来上班了。”女经理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就离开了医院。
我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怎么也想不明白我正在经历什么。
大大的静字震慑着方正又狭小的空间,细微的呼吸声和心跳都能被我听见,我搓着一直在冒汗的手,幻想着林把刀刃对准自己的场景。他是怀着如何的心情,带着什么样的表情接受那份疼痛的,他天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他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会伤害自己?万一伤到动脉,万一伤到神经...他连命都不想要了么!
我走到医院的楼梯道里,拨通了白行的电话,把林刚刚做的事和之前做的事都告诉了白行,我问他“现在到底是我有病还是林有病?”
“**!”白行听完吼了句脏话。“你是真**的有病啊哥?为什么早点不说?”
“早说了能怎么样?早说就什么事都没了?你**的骂我有什么用?”
我们俩互骂了几句后又互相劝着消气,之后才开始讨论正经事。白行估计林可能真的有心理疾病,让我赶早带他去看精神科大夫,事不宜迟。可我对心理疾病的认识还不够,总觉得不太光彩。白行不以为然,他嫌我不够果断、顾虑太多,说了我一顿后决定自己有空带林去专科医院。
我挂了白行的电话,坐回手术室外的长椅上。
害怕林出意外时心里很急,看到林安然时急却转换成了气。
手术结束后,林穿着染了几朵血花的工作服出来了,他手臂上没有血迹,只剩一条长长的,像千足虫一样的缝合伤口。他似乎是一瞬间变得虚弱了,也可能是我上了班之后就一直没好好关注过他。林的状态如数月前挂着红色来我的公寓找我时一般,他一步一步趋向我,脸上没一点气色。我看到他这幅样子心里升起一股憋不下去的气,我不知道他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不说话,没表情,明明心里有事却偏说不要担心。
他向我走来,可我心里莫名抗拒。
我记得耆晏说,人终要为各自活着。
那时我还不明白,现在想想真是这样,我为什么要在他们身上耗费那么多心力,我自己活着不是就挺好么?我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为什么还要在意这一个...
我没有去问林的状况,和他一起沉默到底。
白行发信息说第二天早上到,我没有回复他。
第二天照常上班,我没有锁上我的屋门,林失业在家。白行发信息说他到了,又说带林走了,又说他们去了医院,他就这样给我发了一天的消息,可我一天都没有理他。晚上白行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安排林住在有熟人的医院里了,让我不用担心。
我不会担心的,只剩我一个人最好了。
白行还在电话里讲让我趁早空出个时间去找他的姨奶陈如妤,我看了看调休表,给他报了个准确日期。
早起、上班、下班、睡觉。
之后我浑浑噩噩过了三天,刚开始觉得一切正常,慢慢的稍有闲暇就会想林的事,或者忍不住反思自己。我才意识到原来我生气是因为恐惧,是因为太害怕身边人离开,所以自己进行了心理隔离。明白了这个道理后,我主动给白行发了消息,问他林的情况。
白行回复我说他最近在忙,等一起去看望他姨奶的时候再说。
也不知道白行一直在家忙些什么,他不再有事没事打扰我了。
我想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就只剩下自己。
一旦有期待的事情,时间就过得好慢,与林不见也有好多天了,白行那边一点消息也不放给我,他就是故意想让我着急。
我自己也做了猜测,还上网了解了很多和心理病相关的内容,但我绝不承认林的行为与那些病症能完全对号入座。我猜白行说把林安排进病院是在骗我,没准儿他现在正带着他林子哥在外边逍遥,还说忙...肯定是在忙着玩。
胡思乱想着,与白行约定的日期就到了。我去了白行家那边的车站,期待着白行和林能一起出现,但接我的只有白行一个人,不对...白行后面还跟了一个小女孩。
只见白行一脸苦相,几天不见脸像刷了一层黄,肉看起来也掉了几斤,他有气无力地和我打了个招呼,然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和疲惫身子上挂着的小女孩,朝我走来。
我满脑袋疑惑,不过看小女孩满眼的精明伶俐,很快就猜到了,这就是白行之前说的,他叔叔家的女儿,白行的堂妹,名叫...叫啥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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