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瞬间汗毛直立。他加快了脚步，攥紧了女孩软乎乎的手腕，下一秒猛地打横将她捞进怀里，开始疯跑起来。
“你给我停下！”沈澜序边恐吓着边跑起来，电玩城各色机器在他身边倒退，他的视线里只剩那个男人。
男人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像没头的野兽一般。
他肩膀撞翻了端着可乐的小孩，那纸杯“哐当”砸在地上，褐色的液体溅湿了旁边路人的裤脚。
男人没回头，只顾着把女孩往怀里按，手肘撞得旁边的投篮机“嘀嘀”乱叫，几个人被撞到踉跄着摔在地毯上，咒骂声裹着电玩城的音乐声涌上来。
沈澜序盯着男人撞人的背影，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没素质。”
他矮身躲过迎面朝自己冲来的玩偶推车，顺势捞住被撞倒的路人胳膊。随后腰腹猛地一发力，借着拉力在人群里打了个旋，足尖在一台游戏机的机身上一蹬，从混乱的人缝里翻了过去。
落地时带起一阵风，沈澜序还不忘对着被拉起的路人晃了晃手，语气随意：“不用谢。”
膝盖擦过地毯的绒毛，他在光滑的地砖上打了两个滚卸力，掌心按在冰凉的地面时，已经看见男人抱着女孩冲出了电玩城。
沈澜序跟在人后面出门，那男人见状狠狠撞向路边堆放着的塑料箱，箱里码得整整齐齐的玻璃饮料瓶“哗啦”一声塌下来。
琥珀色的液体裹着透明瓶身滚了满地，几个瓶子砸在地上，“砰”地炸开，黏糊糊的汁液混着碎玻璃碴子溅得到处都是。
沈澜序脚尖急刹，鞋底与湿滑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他半弓着腰险险避开飞过来的碎玻璃，裤脚还是沾了点黏糊的液体，冰凉地贴在脚踝上。
“你怎么那么没素质？”沈澜序骂着，余光瞥见旁边放在墙角的扫帚。
他抄起来就朝男人后背甩过去。
扫帚柄带着风声抽向空气，“啪”地砸在男人脚边的地面上，竹枝溅开的碎渣弹了男人小腿一下。
没砸中要害，却把男人吓得一哆嗦。
他抱着女孩的胳膊猛地收紧，脚下彻底乱了，像是疯了般逃窜，甚至有些慌不择路。
沈澜序觉得这人对这边的路况不算很熟。
他紧随其后，跟着男人七拐八拐地钻进胡同。
两个人你追我赶弯弯绕绕了好几圈，胡同偏僻，里面垃圾似乎有段时间没清理了，腐臭味扑面而来。
男人的脚步声在前方越来越快，沈澜序一个箭步跃过巷口的积水洼，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
他看见男人猛地拐弯，随着他一同钻进了死胡同之中。
“你已经没路了。”温行意抱着猫咪玩偶翻墙而下，落在男人面前。
男人浑身一僵，下意识往后退。他退的时候撞翻了墙边的垃圾桶，金属碰撞的脆响在巷子里回荡。
回头还想跑，正好和身后的沈澜序四目相对。
沈澜序笑起来，像打招呼一样对人挥挥手，道：“好了，没素质的先生，坦白从宽一下吧。你是谁？这是你的孩子吗？快把孩子交出来。无论是在哪个城市，哪个年代，拐卖儿童都是违法犯罪的行为，尤其在新彩。现在回头是岸，或许你还能减刑哦。”
一听见“孩子”二字，男人脸上的惊慌瞬间扭曲成狠戾。
他发出凄厉的叫声：“那是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你们都没有办法，让我有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沈澜序奇怪，嫌吵似的掏了掏耳朵：“你叫唤什么啊……你手上的小孩明明跟你长得一点不像啊？”
温行意抱着猫咪玩偶眨眨眼，顺着沈澜序的话头说道：“我为您妻子的出/轨默哀几秒……”
沈澜序：“……”
他是怎么想到这一层的？
沈澜序正无语着，男人闻言激动地叫起来：“就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们谁也不能抢走我的小孩！你们这群阻挡我幸福的混蛋！我只是想要……我的孩子！”
他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猛地将小女孩往前一推。试图用孩子做掩护，同时从后腰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弹簧刀。
“不好！”沈澜序瞳孔骤缩，抢先一步一拳挥过去，重重打在男人脸上。
“咚”的一声闷响，男人痛得闷哼，推出去的女孩正好撞进沈澜序怀里，他顺势转身把女孩往身后一护。
男人被这一拳打得偏过脸，却不管不顾地高举起弹簧刀，刀刃朝着沈澜序的肩背劈下来。
就在寒光擦过沈澜序衣领的刹那，温行意一个侧滑步欺近，手肘狠狠撞在他的肋下。
“咔”的一声轻响，男人握刀的手猛地松了。弹簧刀“当啷”砸在地上，他蜷着身子顺着墙滑下去，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哼声。
沈澜序见状趁机上前，锁喉、别臂，动作一气呵成，将男人死死按在冰冷的墙面上。
温行意则走过去，把沈澜序护在身后的那女孩，稳稳抱在怀里。
二人竟然莫名有了一点默契。
沈澜序制住那男人，扒开他的衣袖，目光扫过他的手腕，那刺青赫然入目。
那雪花，与在警局录像里那个人手腕上的雪花一般无二。
心脏不由得猛地一缩，沈澜序瞳孔骤紧，他抓着男人后衣领的力道瞬间加重：“我再问你一遍，不要发疯敷衍我，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你究竟是谁？你和不久前的宴会厅爆炸有什么关系？你又和二十年前十三处的无名大火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拐别人的孩子！”
男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嘴唇嗫嚅着正要开口，突然浑身剧烈抽搐起来：“啊啊啊啊啊啊，来不及了……都来不及了……我的孩子，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你说清楚。”沈澜序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刺鼻的腥甜气息弥漫开，像打翻的生血混着烂水果的味道，呛得他下意识闭了气。
他清楚地看见，男人的手腕处的雪花纹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凹陷，原本流畅的纹路像被无形的手捏皱，紧接着皮肤“嘶啦”裂开细缝，猩红的血珠瞬间涌出来，顺着腕骨往下淌，甚至能看见皮下泛白的骨头边缘。
为什么？
这是……？
沈澜序怔住，完全没搞懂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的纹身是？”
“来不及了，根本来不及了！啊啊啊啊！都来不及了！”男人的嘶吼声陡然拔高。
另一边，温行意刚刚将小女孩安顿好，用猫咪玩偶给她垫着脑袋，就听见了喊叫声。
他见状快步冲过来，一把将沈澜序拉到身后，沉声道：“小心！”
在沈澜序松开抓着的手的同时，那男人落在地上。
他像只脱水的虾一样，将自己团成一团。那表情狰狞扭曲，五官挤在一起，嘴里还在不停地大叫，重复着同一句话，“来不及了！”
沈澜序可以清楚地听见他身上“咯吱咯吱”的摩擦声音。
像生锈的齿轮在硬拧，又像骨头被生生碾碎的脆响，裹着闷痛的哼声，在胡同里撞出疹人的回音。
正当沈澜序想着要不要找个什么东西把这男人打晕，以求减轻一点他的痛苦的时候。
只听见闷雷一般“嘭——”的一声。
那人的脑袋炸开了，红的白的一同溅在地上。
他的右手手腕皲裂的肌肤一路蜿蜒到脖颈处，犹如引线一般，引燃了他的头。
男人像被抽走了筋骨似的软在地上，彻底没了声息。
沈澜序的视线钉在那片被血污糊满的地面，鼻腔里的腥甜气几乎要把他呛得呕吐。
这个死状，他很熟悉……
回忆中，有火焰，有这样的人倒下。
他猛地回头，撞进温行意凝着担忧的深沉目光里。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温行意，你看到了吗？那雪花……不可思议……报警，现在立刻报警。他这是……死了……怎么会，为什么……”
温行意按住他的肩膀，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稍稍冷静。
“嗯，我看到了。”温行意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已经报过警了，你放心。”
沈澜序还想再说什么，或者再看两眼那地上的人，温行意却抱住他。
他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听见他说：“我在。”
“你……”沈澜序只能听见“滴答滴答”的电子机械运转的声音，温行意的胸膛并没有人类的心脏。
鬼使神差地他竟然埋了一小会，沈澜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推开了人后退两步。
他问：“你为什么要抱我？”
他回答：“你又为什么心甘情愿被我抱？”
最后，沉默回应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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