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身处丛林之中,四周昏暗无月。疾跑时蹭动枝叶的沙沙声由远及近,少顷一道身影冲出黑暗,连滚带爬跑到几人视线之内,又见那人被树根所绊重重摔在地面翻了几个滚才停下身形。
来人疼得呲牙咧嘴连连低声咒骂,却在抬头的瞬间愣在原地。
眼前突然出现三人,正气定神闲看着他,愣怔过后,他连忙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嘴里叨念着:“几位大人,小的无意冲撞啊,只是一时心急,惊扰了几位,明天小人定然带着好酒好菜祭拜三位。”
这一番言论竟是把他们当成了死去的鬼怪。
郑安看得好笑,吓唬道:“那你可要说清楚为何如此慌张,不然我们兄弟三人可不会放过你,定然跟你一辈子。”
那白发老头一听,慌了神,颤颤道:“我…我本带着我儿跑出城,原想逃去别处,却不想那群着魔的人一路追来,将我儿子绑上了这座山,我一路尾随只想救出我儿,等仪式结束好不容易挨到人都下山了……我就想过去,可…还没等我动……”他呼吸急促了几分,带着恐惧,哆哆嗦嗦道:“一只赤色大蟒蛇爬了出来,它……它把小牙…它把小牙子,整个活吞了”
他呜呜咽咽哭了起来,低声呢喃着:“我想救他的……我真的想救他的,是我…是我太害怕跑了,是我害了小牙子,都是我,都是我!”
虽然他因为恐惧和抛弃儿子的羞愧,语序混乱,但几人还是听懂了。郑安看他实在激动,安抚道:“哎哎……老头别哭了,你看看我,咱们下午刚见过,你看看还认不认得”
那老头老泪纵横,擦了半天眼泪,终于稳定了几分,抬眼看去在三人脸上转悠几圈,本来没觉得什么,突然浑然一震,惊骇道:“是是是是是……你们”
他连连打磕巴,已然想起几人是谁,只是没想到,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忽然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来回转头望向四周,脸上的迷茫渐渐褪去。就在此时梦境突变景象不断切换,天空中更是瞬间多出数颗月亮,隐约有不稳崩溃之兆。
“对啊…我儿…早就死了啊……”那老头呢喃着。
南遥没想到他情绪波动会这么大,安抚道:“你别怕,此处就是你的梦中,我们不过听你言语,想来了解此事,如果你继续激动这梦境恐怕不能继续维持,静心呼吸,沉静下来”
那人依言,几个深呼吸,渐渐平静下来,他脑子是个活泛的人,几个转弯也就想明白了,四周场景定格在今晚几人见过的客栈中,随之梦境也稳定下来。
老头忽然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郑安乐于介绍,又拿出折扇摇着,装得像那么回事儿:“在下灌江口二郎真君麾下神将,郑安。这位是我师弟齐礼,乃剑修武将。这位也是我师弟,名叫南遥,他是……”
此话一出,那老头愣了一瞬,惊讶看去,出声打断道:“南遥?你是那个天孙?”
南遥有些意外,道:“你知道?”
老头道:“当然知道,天孙南遥,只不过听到的都不是什么好话”他冷笑一声:“想当初我连连叫着你们神仙的名号,结果一个来帮我的都没有,又有何用!”
这老顽固,郑安不满道:“嘿,你这老头,怎么说话呢…”南遥抬手止住他的抱怨,道:“你若是递交祈愿则需要神像或者神牌,如果只有尊号上面的人是收不到的”
老头不当回事,摆手道:“我不听那劳什子东西,那帮蠢货倒是日日供奉那妖物神像,还不是巴巴的把自己孩子……”随即他声音一顿,如同泄气一般划坐地面,颓然道:“可我与那些人又有何不同呢?……我弃我儿于不顾,眼睁睁见他被那邪祟吞食,而我却怕的只顾自己逃脱,……这梦魇日日夜夜侵入我骨髓让我一刻也不能忘却”
三人沉默片刻,齐礼道:“你先说说,你们逃出去那一段”
老头神情苦涩,眼神直愣陷入回忆,缓声道:“青灯一旦亮起,是绝无扑灭可能,为了不被他们发现,我将灯藏到了家中,连夜带着小牙子逃出城,不过刚跑出去十几里,就被抓了回来,后面我就被关在家里,一直到第三天,他们的监视也松懈了,我才追着他们跑上山顶”
郑安奇道:“我看城中人人推崇蛇仙,日日盼着登上仙山,反倒是你,第一反应居然是逃跑,你是如何知道那蛇有问题?”
“呵”老头轻笑一声,讽刺道:“那些人不过都是不知足罢了。我从未求过蛇仙,也不信那套仙山飞升的理论。小牙子出生那天……他娘就走了,我一手带大,只盼着他能健康从没想过让他做什么神仙,也不稀罕做神仙”
“嘿,老头你还是我第一个遇见的不想做神仙的凡人。”
老头没说话,视线转向南遥,对方外表与他儿子年龄颇为相似,他嘴巴翕动半天,才缓声道:“我们没那个命,也背不起那个担子,所以只想安安稳稳过好自己的日子,…可就算这样……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呢?”
三人答不出。
那老头又道:“看吧,神仙又怎样……”
从梦中出来,郑安唏嘘的唉声连连,闷头跟着走。这类事虽不少,但也不是每每都能亲眼所见。
没走多久,忽然他手中被塞入了一硬物,他低头看去一把锄头赫然出现在手中,怔了片刻,又抬头看到无任何遮挡物的一片田地。
“所以你搞得神神秘秘的,就是来干农活?”
南遥,挥动手中锄头,狠狠扎入地下,脸都没抬的回道:“我什么时候神秘了,是你没问我”
他能有什么办法,正值春天播种季节,不是耕地就是撒种子,不过好在这种祈愿效率是最高的也最能看到成果。
郑安随手一扔,道:“我不干,你们干吧”
他最讨厌的就是消耗体力的行为!
“随你,那到时候众人看到的就是我跟齐礼辛苦劳务,而你在旁边睡觉混水摸鱼,如若你的神像比我们矮上几分也莫要生气”
他这话算是戳郑安心口了,他对高大和威猛两字总有别样的执念,反观化形却是高挑纤瘦的翩翩公子。顿时一跃而起,脚尖挑起锄头,一把接住,加入进去。
嘴巴却不停地抱怨:“还神像呢,我看就是白忙一场,人家为啥因为我们干点农活,就欢天喜地的建庙宇,此番柳兄绝为下策”
“师弟我看你就是太惯他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命令一下我们可是跑断腿”
南遥道:“这话你当他面说去”
齐礼道:“或者我替你代劳”
“啧,齐师弟,平日里跟个闷葫芦似的,这话倒是接的快,”
“行了,别抱怨了,快干,干完请你吃夜宵”
这一晚上不是耕地撒种子、就是找狗救猫,全是些鸡毛蒜皮的零碎事。
一夜奔波一刻不得清闲,让三人回到客栈倒头就睡,郑安也忘了答应的宵夜。本以为能好好睡上一觉,却不想天刚蒙亮亮,熟悉的敲锣打鼓声又传了出来,比起昨日甚至更甚,吵的人脑子里嗡嗡响太阳穴青筋猛猛跳。南遥猛然翻身而起,发现齐礼已经站在窗边眺望。
“又怎么了?!吵吵嚷嚷个没完,昨日不是说只有晚上游吗?”
齐礼转头看他一眼,目光沉沉道:“似乎…事态有变”
他几步迈到窗边,清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开,弥漫目光所及之处。街边的灯笼已经全部熄灭。道路尽头有支队伍正幽幽靠近,而队伍前方昨夜本是一盏灯的地方又多了一盏,两道青光在晨雾中轻轻晃动,格外显眼。
“多了一盏……”昨日那两人分明说了每年只有一次也定死了一个人,这多出来的算怎么回事。南遥眉头紧皱,他让齐礼去叫郑安,昨日郑安累的够呛这会儿什么也听不见,睡得正香,他自己则出门去了柳微青的房间。
浩浩荡荡的队伍,越来越近,掌柜的与店家小二忙的脚不停歇,这店家也是刚得消息不过半个时辰,而这一年两盏青灯可是从未有过,闻所未闻。突发变故百姓们也只能赶紧准备。从中几人了解到这第二家奔赴仙山的正式昨晚的宋家。没说几句掌柜招呼小二继续准备贡品。只是平日爽朗的店主,今日有些欲言又止,说起话来也支支吾吾底气不足一般。
几人没等多久,眼见着那青灯将近,锣鼓声平息,果不其然那金顶轿已经变成双数。而随轿而行的百姓不过一夜之间看他们的眼神不再友好转为厌恶和警惕。
有几个青年跑进去跟掌柜商量贡品事宜,人群逐渐收敛声响,让道腾出条路,不远处老者缓缓走来,虽然嘴角挂着和善的笑容,但眼中警惕没少半分,走近后停住脚步,客气道:“几位……”他似乎不知该如何称呼,故而直接舍弃了称谓:“昨晚几位似乎出现在了我城中百姓梦中,不知是为何意,几位可否解释一番?”
南遥心觉尴尬,这是来找他们讨说法了,但也没想藏着便直接认了,谁承想那老者丝毫不在意,道:“昨日上仙托梦同我们解释了此事,既然同为神明,便不要做这种偷人祈愿妄图吸取信徒的做法”
原来这些百姓是以为他们是来强香火撬墙角的。郑安眼都瞪大了,气恼道:“你这老头什么偷偷偷的,谁偷了!你可知我们在庙里时受得供奉可比你们那假神多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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