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长生村

腐朽的木门上挂着陈旧的锁,红褐色的铁锈早已爬满其表面,晕染开一片带着腥味的斑驳。龙永年从怀中摸出一把大钥匙,发抖的手用了两三次才将钥匙插入锁孔。

屋内没有窗户,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尘土与腐烂的味道。龙永年点燃了门口架子上的油灯,暖黄色的火光跳跃着照亮了这不大的房间。

昏暗的光线下,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房间正中的那一尊石像。它被供奉在整个房间最中间的高台上,毫无疑问,这该是当地人崇拜的龙神,但它的模样实在很难以被称为龙。它的身子如蛇般拉着细瘦的长条,四只爪子上长着人类般的五指,那本该是龙头的地方却长着酷似人头的东西。它浑身上下也看不见什么鳞片,令它看起来不像是什么神兽,而更像是恐怖片中会出现的寄生在人体上的某种生物。

高台之下摆着的是祭坛,巨大的三足香炉就摆在它的面前,里头堆了满满的炉灰,还能看见燃尽后剩下的香根密密麻麻的竖在上头,前头还摆着一个显然久经岁月风霜洗礼的蒲团,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本颜色了。

摆在香炉旁边的是一块巨大的石碑。黎曦定睛一看,却发现那碑上头写的是【故显考龙永年老大人墓】。旁边的小字是【生于清乾隆三十九年七月初三,卒于二〇一一年六月初六】。

黎曦小声问:“咱们这故事的背景设定是几几年啊?”

南焕也小声回答:“一一年啊,这碑写的卒日就是明天。他是真挺长寿的,这个年龄算起来有237岁。”

龙永年将他们带来的龙酒放在祭坛上,随后打开瓶口,枯枝般的手伸入酒液中,将那只所谓的兔儿龙一把提了出来。三人跟着他的步子继续向后走,这才知道屋内的腐臭味的来源是什么——

就在那所谓龙神雕像的背后,地上摆着一个巨大的石盘,而如这东西一样被拉长了身体的动物被整整齐齐的在石盘上围好。算上他们带来的这一只,竟共有九九八十一只!其中有些显然已经摆了些时日了,旁边生了蛆虫不说,还正往外散着令人恶心的气味,盘上更是满是血水。

龙永年抚着胡子说:“本打算……今晚……出去狩龙!没想到,被你们三个,嗯,外乡人!被抢了先!”

黎曦问:“这些,呃,小龙,您收集来是干嘛的?”

龙永年说:“人!是……万物之灵长!龙神恩泽,遍布龙兴村,就连兔子受了福……也能化龙!但这实在太浪费……龙神的恩典!所以我们要,将小龙,献给龙神!”

黎曦在心中擦了擦汗。还行,这些人没说要把这些东西煮了一锅吃了,只是祭祀而已。不过龙神真的会接受腐烂成这样,质量还如此参差不齐的贡品吗?

南焕小声说:“我要是龙神,他们敢给我上这么烂的供,我打明儿就开始吃人。”

黎曦说:“这儿的人不好吃啊,全是老骨头架子,你是龙又不是狗,吃得下去吗。”

南焕说:“狗也不一定吃得下去啊,狗又不是光啃骨头,也要吃肉的。”

龙永年得意洋洋的说:“而我,明天就要,化龙了!你们是,外乡人,祭典时,不能进来!就在屋外,看着老子……化龙吧!”

南焕说:“他说话结结巴巴的听得我好难受。”

黎曦说:“体谅一下吧,人家年纪也大了,两百多岁的老人,说话不太利索也是情有可原。”

龙永年嘶哑的朝他们吼着:“记住了没!”

南焕立刻立正了:“知道!出去了就给您写报道!告诉人家当代也有真龙!”

龙永年满意的笑了起来,盘在拐杖边的身体都仿佛挺直了一点:“那就……走吧!”

苏堇忽然问:“这屋子后头似乎还有门?”

龙永年不满的哼哼:“那是……龙神洞!你们……不能进去!”

龙永年将拐杖敲得震天响,赶着他们出了门。

外头的天已经全黑了,村中的老人大多应该已经睡下,恐怕也是为了明天的祭典做准备工作。

黎曦说:“咱们还没弄清楚长生的秘密,可明天就要龙神祭了。”

南焕努嘴:“没听见还有个龙神洞吗?这地图都给你做好了,一看就是要咱们进去呗。”

苏堇一直站在村长屋子的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村长家看了很久。黎曦凑过去问:“有什么发现吗?”

苏堇说:“把顺叔家的锄头和铲子拿来,那里应该还有个洞口。”

黎曦顺着苏堇手指的方向看去,才注意到那边的山坡上有一片地方只盖了一层薄薄的草。以他们现在面临的处境来看,那地方很可能是人为挖开后又填上的。那地方本就离村长家很近,从这里来看,村长家并没有那么大,那道门后应该不是房间,而就是直接通往后头的荒地。

这两者一结合,答案已展露无遗——那一片地方就是龙神洞的入口,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人们挖开后又填上了,而那地方被挖开应该也没有经过太久,也许就是去年龙神祭典的时候挖开的。

黎曦有些为难:“顺叔真的会拿锄头和铲子给我们吗?”

苏堇摇头:“不用借,直接拿就行。他是每两天出去一次,今天锅里的肉糜比昨天多很多。”

南焕插嘴:“其实这些支线任务都是错过一次就补不上的吧?如果昨天没想到顺叔要出门,今晚就已经没有机会再知道了。明天就是龙神祭典,如果今天不和龙永年搞好关系,明天也没办法继续做取得信任的任务了吧?”

黎曦心中忽然生出一个疑问来:“可是如果这些支线任务都错过了呢?这些全都是一次性的任务,如果错过,不就看不见村长屋里的龙神庙了么?也不会知道这个什么龙神洞的事情吧?难道做不成支线任务,就连主线任务也做不成了吗?”

南焕耸肩:“本来就是死亡游戏,要求提高一点也很正常。”

苏堇摇头:“不一定,明天的龙神祭典可能还有很多探索的余地。”

南焕说:“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求稳,大可以不进龙神洞?”

苏堇有些迟疑:“目前看来,村庄是安全的,但村庄周边并不一定安全。龙永年让我们看他化龙,我们明天很可能就能够拿到足以让我们猜出长生真相的线索。”

黎曦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有怪物不要紧,总会有应对的方法——毕竟这是副本。我去拿东西就是。”

黎曦快步赶回了顺叔家里。苏堇说的不错,顺叔今日果然没有出门,锄头和铲子都丢在角落里。黎曦瞥见桌上的柴刀,想到苏堇说里头可能有怪物,再想想村长摆在石盘上的那些东西,很快决定连柴刀一起带过去。

把东西带过去后,三人很快开始了挖掘工作。好在这洞掩埋的并不是很好,也许是为了方便每年龙神祭典的时候挖开,几铲子下去就能看见下头的活板门。苏堇掀开门,按开打火机。黄色的火苗在黑暗的洞口里脆弱的摇曳着,终于还是没有熄灭。

苏堇扶着活板门,压低身子挤了进去。洞内的空间称得上是狭小,几乎没有回转的余地。苏堇举着打火机走在最前面,黎曦腰侧挂着柴刀,走在最后面。工具实在没办法带进来,只能藏在附近。

黎曦进洞时没盖上活板门。毕竟他们进来后也没办法把那些土再盖上,如果真有人晚上来看龙神洞,不可能不发现他们进来了的。还不如开着,万一真出了点什么事,他们要出洞还容易一点。

龙神洞越往前走,越是显得狭小。三人从一开始的蹲着走,渐渐只能几乎躺平的在地上爬行。南焕夹在中间幽幽的说:“我们三个连在一起往前爬就像人体……”

黎曦说:“哥们,求你别在这时候提这个了。”

苏堇的声音从前方飘来:“我没办法拿着打火机了。”

南焕说:“这洞不会是条死路吧?怎么越来越窄了。”

苏堇灭了打火机。他的头已经很难抬起来了,稍稍仰头就会撞到洞壁,他的两手现在都只能伸在前面,只能像蛇一样,身体紧贴着地面向前爬行。失去了光照后的前路只剩下一片幽深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黎曦说:“我觉得这才是这副本里最恐怖的环节。”

南焕说:“你要是紧张就背桃花源记。”

黎曦:“……”

黎曦:“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唔!”最前头的苏堇一声闷哼,南焕和黎曦也抬不起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在后面问怎么回事。

苏堇的声音缓缓传来:“洞向下拐了。”

南焕啊了一声:“你撞到头了?”

苏堇:“……对。”

洞窟急转而下,洞中很难辨别方向,现在他们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爬去了哪儿,但前方的路确实越发宽阔起来了。

南焕说:“还真豁然开朗了,背桃花源记真有点效果啊。”

前方很快再次燃起了火光。苏堇微微直起身子,再次点亮了打火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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