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商的士兵赶到得很快，姬发重新折返河边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了，但殷郊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只不过模样已经凄惨的简直惨不忍睹，他全身都被鲜血沾染了，脸上甚至看不出一块原来的肤色。
因为殷郊喉咙里发出了野兽般的吼叫声，让人听不清他在叫什么的同时又充满了一种威慑，没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前去查看，所以那些士兵不敢靠近。
姬发捏紧手里的弓，爬上五十多米外最高的一棵树的树梢，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制高点，利落的搭弓出箭，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掉了最先到达的一批士兵。
这群士兵死在姬发犹如连珠般的弓箭之下，速射让他们没有机会发出任何一声求救，有的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旁边的同伴已经死了，就中了下一箭。
处理完这批人，姬发又在树梢上等了一会儿，没有见到新的人过来，这才放心的从树上跳下，往殷郊身边赶去，杨戬和他兵分两路，应该是他截掉了后面来的援军，而自己解决了眼前这些人，现在殷郊周围是安全的。
但姬发也不敢掉以轻心，他迈着小心谨慎的步伐，一点儿一点儿的往殷郊身边挪，尽量不带出任何声响，同时还在插着他箭羽的尸体上回收了几支箭，万一殷郊突然对他发难，他还得有东西防身。
走的越近，他越能听出殷郊声音里蕴含的痛苦和挣扎，他的手掌心里全都是汗，有点儿犹豫是要立刻赶过去，还是继续维持着现在这种绕圈式前进的方式，来规避危险？毕竟杨戬一个人在拖着申公豹，他这边越快解决越好。
“姬发——姬发！”这时，本来俯趴在地下的殷郊突然仰起头来，双手十指疯了似的撕扯自己的头皮，而后拼命的往地上撞了起来。他一抬头，姬发就清楚的看到他已经血肉模糊的眼眶，和迸溅出新鲜鲜血的脖子，“我好痛…帮帮我…有谁可以帮帮我？”
这一声声的呼救沙哑得宛如杜鹃泣血，姬发几乎是在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身体比脑袋先动，一个箭步冲到了殷郊的旁边，把手中的弓和箭往身边一丢，直接将殷郊的头抱在了自己的怀中，阻止他继续发疯似的自残。
“我在这里，殷郊！我是姬发，我在这里！”殷郊在他怀中疯狂的抽搐挣扎，想继续往地下撞自己的头，姬发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量才堪堪将他控制住，“你抬头看我，看我！”
不知是姬发的呼唤，还是他温暖的怀抱起了作用，殷郊居然奇迹般的安静了一点，在姬发怀中缓缓的转过头，睁开一只完好的眼睛往上看，终于看清了姬发的脸。
“姬发…我看到了好多东西…在宗祠…有狐狸…”殷郊颤抖着诉说，眼角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开始涌出泪水，泪痕在他被鲜血糊满的脸上，冲刷出一条干净清亮的河流，“为什么…父王要杀我？我好像死了…母亲也死了…你也不要我了…我好痛，我全身都好痛…”
姬发看得心中一酸，埋下头去和他鼻子贴着鼻子交换呼吸，不停地柔声安慰着：“我没走，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得带你一起走啊。是不是？”
殷郊没有说话，继续默默地流着眼泪，他的瞳孔有些涣散，像是意识不清，又像是因为忍耐疼痛而即将昏厥，从他刚刚的话中姬发发现他的记忆应该恢复了部分，但是还是有些混乱，并没有完全解除篡改。
“你把这个吃了，就好了。”姬发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勺，让他稳稳的靠在自己大腿之上垫着脑袋，另一只手在乾坤袋中利落地摸出那一颗裹着蜡封的仙丹，捏碎蜡层，想喂到殷郊嘴里去。
可是殷郊咬紧了牙关，显然在昏昏沉沉之中，也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姬发弄不开他的牙齿，药根本喂不进去。
试了两次都没有效果，姬发有点儿着急，手指的温度因为主人的紧张也越来越高。将蜡块儿融化了一点儿，滴到殷郊的唇角之上，温热的温度让殷郊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边的蜡油。
姬发脑子突突一跳，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他受伤休养那几日喝不进水，殷郊就是嘴对嘴喂他的，或许现在也可以。
死马当活马医吧。姬发用袖子在殷郊被血糊满的嘴上擦了两下，心一横，将蜡丸捏破，挤出中间的丹药含进口中，然后狠狠的覆盖上殷郊的，牙齿碰撞到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疼。
这一次殷郊几乎没有抗拒，在姬发吻的安慰下，听话的把仙丹吞了下去。
在仙丹接触到殷郊身体的一瞬间，姬发看到那颗仙丹居然发出了金色的光，顺着殷郊的喉咙，在吞咽中顺着喉管、食道、一直滑到了胃中，最后金光散开，覆盖殷郊的整个胸膛。随即像是心脏流出了金色的血液，汩汩的从胸腔涌向四肢。
姬发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他忘记了动作，呆呆的看着面前怀中的殷郊，金色的血液所过之处，除了脖子上那个断口以外，其他的地方所有细小的伤口，都在迅速的恢复，包括他的眼睛。姬发甚至能看见眼球一点一点的再长回来这种奇妙的景象。
妖核之力果然强大。姬发在心中想，而且殷郊现在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其他不好的副作用，在这儿等他醒来，叫他一起走就可以了。
在被妖核治愈中的殷郊安静了许多，眼睛长好以后，他闭上了双眼，像是安静沉睡一般。姬发觉得腿跪的有点麻，就移开殷郊枕着他膝盖的后脑勺，走到旁边和他并排坐着，等待他醒来。
但他放松警惕太早了。
殷郊是在一瞬间醒来的，姬发只来得及看见他的眼睛突然睁开，和自己对视了半秒，他喜悦的想叫一声殷郊的名字，可连第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就直接被一只大手掐住脖子，先发制人按倒在了地上。
“殷郊？！”
姬发惊慌之中下意识的喊了一声殷郊的名字，他被这股力量砸了后背，后脑勺儿也在地上磕了一下，疼的他呲牙咧嘴
可是殷郊对自己的名字全无反应，他压在姬发的身上，双眼之中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疯狂一般的兽性，和姬发觉得无比熟悉，让他为之胆寒的欲念。
姬发立刻意识到，这可能就是杨戬所说的副作用，还有活动能力的手立刻摸到旁边的弓，狠狠的往殷郊身上砸，但弓犹如蚍蜉撼树，砸到殷郊身上的一瞬间竟然应声而裂，殷郊反而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就像被蚊子轻轻的咬了一口。
姬发愣住了，有点没反应过来，殷郊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姬发手里的断弓，随即扬起手来，一拳砸在姬发的脸上。
瞬间气血翻涌，这一拳打的姬发眼冒金星，喉咙中立刻涌上腥甜，嘴角应该也被打破了，尝到了血腥味，他的手一下脱力，被殷郊拽住了手腕，直接摁到了头顶上。
“我的…我的，我认得你。”殷郊发出了醒来以后的第一个音节，但是模糊不清，姬发几乎是听不清楚，可能也有他耳朵全是嗡响的原因，“离我而去？不允许……”
“你给我醒醒！”姬发拼命挣扎了两下，都被殷郊治的动弹不得，只能扬起脸来冲着殷郊嘶吼，可是他的吼声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完全不足以唤醒殷郊自己的神智。
殷郊的手越收越紧，姬发在心中苦笑，怎么每次都要掐他脖子，濒临窒息中他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撕扯开，刀刃破开了柔软的蚌壳，被不间断窒息般折磨中，姬发竟然能清晰的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殷郊只用了片刻来感受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似乎在撕扯开姬发防线的那一刻，涌上了超出一切的快慰。
是征服欲。
姬发被掐得缺氧到眼前近乎一片漆黑，受不住的哀嚎起来，却又因脖子上死死摁住他的双手发不出完整的声音，肺部缺氧发出的气泡声，像牵扯不住的风筝，即将断掉绳子停止。
“姬发…姬发…”
殷郊在一片混乱中恍惚回到了从前，姬发对他伸出手过，拨开了他的疏离和嫉妒，走进了心里，可是姬发也对他人伸出过手，这份亲近是姬发生来炽热，不是殷郊独属的太阳。
在姬发窒息的前一刻，殷郊松开了钳制，放出了姬发在暴行中无比凄惨的声调，他埋在姬发耳边呢喃。
“我好想，好想你只能看到我一个人。”施暴的明明是殷郊，可他却委屈得像要哭出来一样，“我想过…这样……”
他没有说谎，他在最被父亲无视的年岁里，他想过要把最吸引父亲目光的人毁掉的想法——他嫉妒过姬发，可最后的结局是姬发在他心里变得无比珍贵，是谁都不能触及的逆鳞。
他在无意识的发泄被挖出来的血淋淋的过往，疯狂之中手重新收拢，再次按住姬发的脖子用力，姬发猝然身躯痉挛，扬起的脖颈像垂死的仙鹤。
“我想你属于我……可我……”可我没有彻底拥有你的权利。
殷郊在混乱中根本不知道姬发的承受已经过载，只本能的托住再没有反抗动作的身躯。
身体里嗜血的灵魂被勾起，操纵着他疯狂的咬在姬发的肩膀上、蝴蝶骨上，留下成片的血色印记——这是在上刑。
可姬发反抗不了，他已经在殷郊的折磨之中几乎失去了意识。
吃掉它，撕扯它，撕咬他，咬破他的血管，吃完他的血肉，他就会和自己永远融为一体——
姬发在暴力中彻底的瘫软昏厥，脸上血色全无，精疲力尽，又被没意识到他濒临崩溃的殷郊拽起来。
殷郊嘴里一直断断续续的喊着，一会儿流泪，一会儿发狂，一会儿像是总角的孩童，一会儿像冲动的战士，一会儿像是法场上即将被砍下头颅的绝望人。
像是在找到发泄的出口之后，逐渐冷静了一般，殷郊所有的情绪和记忆渐渐回笼，汹涌爆发的妖力驱散了他体内最后一丝属于符咒的痕迹，让他狂暴的精神状态逐渐归于冷静。
在醒转的途中，他似乎感觉到了身体的炽热，又察觉到了内心一丝根本遮掩不住的惊慌失措。
他在做什么？
眼前的混沌顺着情绪的暴发全部散去，殷郊终于清醒，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身下惨不忍睹，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的人，不敢相信那是被自己为所欲为后，奄奄一息的姬发。
他把一切都想起来了，曾经的竹马之谊、姬发为了救他出生入死。他身死复活后冲动去刺杀自己的父亲，被人抓住下了符咒……
之后呢？
之后他做了什么？
他在战场上砸了姬发的头，将他关起来鞭打刑求，然后囚禁他、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折磨他，他甚至试探他，恐吓他，碾碎他的尊严。
我到底做了什么啊？殷郊颤抖着手捏在头皮上，内心爆发出想杀了自己的冲动。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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