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霁,阿霁,你什么时候成的婚,我怎么不知?”终于是反应过来的谢钰冲上了马车,他觉得特别委屈,从小和燕晚霁一起长大,竟然连她成婚了也不知晓。
这边燕晚霁好不容易安抚好晏清,又被咋咋呼呼的谢钰打断,小公子的脸黑得要命。瞧着谢钰还要扑上来,晏清微微拉住了燕晚霁,往后轻轻一拽,她就跌坐到马车的塌上。
燕晚霁的脑子有一瞬间空白,怕反抗叫小公子受伤,便顺着他的力度坐到塌上。谢钰看到燕晚霁这副顺从的模样,就更着急了,自己哪看到过她那么温柔的样子。这人他先前就见过一面,怎么才几日不见,就背着他偷偷成婚了。
这谢钰好生心烦,明明自己已经有婚约了,今日还把着大将不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娶的是大将。晏清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心里有些压抑的想法,一股阴郁的情绪环绕在他周边。
一股狗味。
每次谢钰这厮出现,小公子的心情就要多败几分,所以燕晚霁面无表情地提着谢钰出马车,“小公子,你好生休息,不会有人多叨扰你的。”
谢钰原本还挣扎几番,看到燕晚霁面无表情,就一下也不吱声了,乖巧地任由她提着自己出去。
“阿霁!”
燕晚霁毫不留情地就给了谢钰一个脑崩儿,瞧着他呲牙咧嘴地揉脑门,才无奈出声:“没成婚,昨日扯谎骗李谷的,总是谨慎些。”
谢钰这下雨过天晴了,他就说嘛。他和阿霁天下第一好,怎么可能连成婚都不告诉他。
“怎么在南边校场呆着。”见谢钰装备整齐,还带着破风军袭来,燕晚霁一眼就看出他不像是从王府来的。
提起这个谢钰就更委屈了,他焉焉的,说道:“昨日我听你的去提亲了,顾小姐一直没来见我,顾家人好像也不喜欢我。”
燕晚霁心中暗诽,这顾家人估计以为顾清雾是委身于他,哪里会有好脸色。至于顾清雾的态度......但谁叫是他自己喜欢呢?
燕晚霁抬手拍拍他的脑袋,谢钰顿时舒服地眯眯眼睛--更像只小狗了。
她安慰道:“想来完婚不会太远,既是喜欢人家姑娘的,就多花些心思。你们已订婚,顾小姐不会一直不见你。拿出你之前追顾小姐的耐心,多主动约约。”才刚赐婚,完成了自己的目的就冷着谢钰不管了?燕晚霁皱着眉,心中对顾清雾的作为有些不满。
如今还未成婚,听素锦说顾家才刚刚官复原职,师娘那里不会对顾家什么也不知。身为皇后,也作为谢钰的母亲,她肯定会在这段时间一番好查。但愿顾清雾没有什么额外的动作,不然按照师娘的手段,顾家怕是不好过。
谢钰听她这么一说,尾巴都要摇起来了,连声应好,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要怎么写信约心爱的女子出门。
“殿下!”李谷气喘吁吁地跑到马车边,手里举着个纸包,“听闻小公子伤口还有些疼痛,这是清水庄村民种的草药磨成的粉,敷在伤口上有镇痛之用。”
素锦已然就位,但李谷一番好意,燕晚霁也没有推拒。她笑谢李谷,想了想他先前也不肯收受银两,便又交予他燕家的信号弹。
“若有急事,放出信号弹,我会带着人来助你。再次感谢李公子的救助,祝愿秋收五谷丰登。”
李谷连忙行礼,上前接过这个有些烫手的信号弹,有些微微颤抖。这枚信号弹不仅价值千金,琅琊王的承诺更是意义非凡。他脑子过了几道弯,又准备把信号弹还回去。
燕晚霁已经扬起了马鞭,不等他开口就笑着告辞。马车和身后的军队一齐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清水庄。李谷缩缩手指,握紧了些信号弹,心想琅琊王果然不是凡辈。他便也走回庄子,如她所言,秋收快到了,他也等着五谷丰登。
魏见骑着马来与燕晚霁并行,开口说道:“大将,阳春楼已上门对接酒席各项事宜,请帖也请人在写着了。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燕晚霁勾勾唇,“七日后。”
一个既不是盛大宴席,但也足以引起人重视的邀约时间。
马车行至琅琊王府,谢钰说什么也要留下来蹭个晚饭。燕晚霁翻身下马,又走上马车,见晏清睡得正香。小公子的睡姿乖乖巧巧,规规矩矩的。不忍把人吵醒,于是她放缓了动作,又横抱起他。
是大将的气息,晏清能感受的到,一如既往。
晏清是个小乞儿,自他有记忆起他就是个小乞儿,一路流浪到天启的边疆。他的名来源于自出生起就放在身边的手帕,上面绣着晏字。所以就叫晏小乞儿。流浪的路上有图谋不轨的男人,有可怜他流浪的妇人,他一直知道世界上有好人和坏人。但是对于他而言,成为好人和坏人不是件重要的事情,他只想要活着。
南齐的民风淳朴,燕家管制有方,城内一派和谐安康的气氛,连他这个小乞儿也比在其他地方好过些。一个老流浪汉收养了他,他们住在城郊有些漏风的小破庙中,自己种田养活自己,时不时还能到城中领些救助粮。
老爹告诉他,这多亏了燕家,叫他做个好人,等攒够钱就送他去念书。老爹不识字没给他取名,要他识字之后自己给自己取个寓意好的。
晏清嗤之以鼻,于他们这种流浪汉而言,能活着才是头等大事,念书是有钱人家的特权。
但老爹说,好好读书不一定能让他们幸福,但能让他们看到出路。有希望就能走向幸福。
但是老爹没等到看到出路的那一天,他病得很重,手里攒的读书钱全部被晏清拿去买药。老爹不肯拖累他,想要一走了之。但明明日子在好起来,怎么能不让老爹看到春天?老爹的病是个无底洞,攒的那点钱完全不够用,晏清还在城里面找活计做,但他太小了,赚到的钱完全不够支付药钱。
他想到了偷,以前最困难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被老爹收养后,他教导他不能做这些营生。他说南齐城善待他们,他们不能搅乱南齐城,再难过的日子,也是能靠自己度过去的。
但是看老爹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晏清管不得那么多,只要活着就行,其他的一切都是不重要的。
一开始很顺利,他总能在街上偷到些钱袋,请到郎中买到药续上老爹的命。后面老爹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他偷钱的频率也越来越高,难免就有失手被发现的时候。南齐城的人直爽脾气火爆,被发现的晏清被打得很惨。被打得还剩下一口气的时候,那些人终归还是骂骂咧咧地放过了他。
晏清不敢回去,他今日没有拿到钱,郎中不会把药给他。他怕空着手回去,就只能无力地看着奄奄一息的老爹。于是他拖着破败的身体,打算再下一次手。
他盯上了一个富家小姐模样的女童,身边只有一个侍女陪伴。他按照往常一样,向侍女跑去,打算在撞翻她的同时,拿下她腰间的钱袋。
“你是不是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在得手离开时,晏清被桎梏住手腕,稚嫩的童声从背后传来。女童的力气很大,底盘很稳,哪怕看着只有四五岁的年纪,晏清也没办法挣脱。
侍女反应过来,摸摸自己的腰间,发现钱袋消失了,一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怒火中烧,抬手就要扇晏清巴掌。
他闭上眼,准备迎接脸上的疼痛,脸上满是绝望。
“等等。”女童制止了侍女的动作,善良的大小姐可怜他了吗?这样的表情对于这些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姐来说果然很管用。
晏清冷漠地想着,偶尔碰上这样的好人,装装可怜就能骗过去。
还未等他继续摆出一副痛哭流涕,卖弄悲惨身世的模样,他的手就被握住,手心朝上挨了一道不轻不重的板子。晏清怔愣地看向女童,不明白为什么大小姐说变脸就变脸。
“按照规矩,偷窃未遂者需挨三道板子。先打一道算惩戒。”女童不紧不慢地放开晏清的手,继续说道:“父亲教导,百姓若是稳定安康,必不会发生偷窃。燕家统管南齐,发生这样的事算失职。我是燕家嫡女燕晚霁,告诉我你把钱用来做什么了。”
晏清没想过是这种发展,但按照之前的经验,这样的话听听就行。但鬼使神差地,他道明了原由。
女童沉思片刻,叫他带路去请郎中回家。“我和你一道去,若你所言非虚,我便帮你。若你骗我,我就把你送去官府。”
“大小姐!您怎么能去那种地方!”未等晏清点头,侍女已经惊呼出声。
“无事。”只是两字,侍女便噤声不再多言,规规矩矩退到了燕晚霁的身侧。
晏清顾不得那么多了,这个大小姐拿他寻乐也好,还是真的想要帮他也好,老爹那里不能再拖了。
世事总是无常的,命运总喜欢弄人,幸福的人能一直幸福,痛苦的人走不出痛苦。他的老爹在郎中的叹气声中被宣判了终结,为什么上天总要这么对待他们。
晏清已经站不住了,他嘲弄老天的不公,痛恨自己的无力。黑暗的情绪在他身边萦绕,他绝望地想要跪下。
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他,又在他的手心打了一下。晏清错愕地盯着燕晚霁看,她指指塌上微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的老爹。
“不要错过道别,至少在最后的时候,让他多看看你,你也牢牢记住他。”
晏清已经掩不住呜咽,他扑到了榻上,大粒的泪珠无助地浸湿草席。
“好孩子,这些日子你辛苦了。老爹从前不是什么好人,沦落到如今的田地是罪有应得。但你不一样,你是个好孩子,你要识字读书,去找自己的幸福。我为能收养到你感到骄傲。”
老人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燕晚霁沉默地看着晏清收敛了老人的尸体,把他埋在了破庙的后院。晏清向墓虔诚地磕头,希望老爹能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幸福。随后,他麻木地跌坐在了泥土上。
“和我走吗?”
晏清冷漠地看着燕晚霁,讽刺地说道:“可怜我吗?”
“我不喜欢可怜这个词。你不需要我可怜,但你要识字读书不是吗?我缺个书童。”燕晚霁很淡定地对跪坐在地上的男孩说道,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晏清嗫嚅几下,就是不肯抬头看燕晚霁,“要我签卖身契?认你当主子,等着你玩腻我?算了,什么都可以......”活下去就行。
“把手心伸出来。”
晏清老老实实抬起了手心,手心又被不轻不重打了一下。
“三道打完了,我原谅你了。站起来。”
晏清又听话地站起身来,微微低头看向女童。
“南齐城没有卖身契,以后你就是我的书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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