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即将得到某样东西,但迟迟得不到的时候,往往会产生一种执念。
这种执念叫人翻来覆去,滋生不甘。
最后,在沉默中变质。
应秋始终把握着刚刚好的距离,叫盛予白的执念永无破碎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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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浩天将应秋送回了老单元楼。
她看着熟悉的小区大门,没有拂了他的面子,“谢谢。”
应秋撑着打开的车门,懒洋洋地,抬起不那么鲜活的眼眸,“卢先生,我希望您不是为了他的社会形象,而选择的他。”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顶级的外貌、体面的工作、利他的性格,这些标签似乎具备了优秀伴侣的特质。
“当然不是。”
深究的目光落在卢浩天身上,应秋看到了隐藏在直白下的虚伪,很快化作了然:“那您不妨慢慢接触、慢慢了解他。”
“砰!”
没有告别的转身,干脆利落。
楼道昏暗陈旧,应秋的脚步踏过斑驳的水泥地,匆匆向前。
刺啦。
头顶的感应灯亮起。
长廊尽头的大门孤单得伫立在那儿。
一个星期前,她不顾盛予白的阻挠搬离了这里。
隔壁姑妈家的门锁换了新,曾经属于她的痛苦回忆藏在门背后,和这间屋子一起尘封。
关于幸福的回忆,则藏在另一扇门背后。
那个时候她故意抛下“渔网”,引诱盛予白的怜悯愧疚,静待时间的发酵。
今天也该收网了。
“滴”
她用指纹打开了那扇门,走进了熟悉的环境。
玄关处铺着她喜欢的波西米亚风格地毯,置物架上的台灯是她旅游时看上,盛予白特意拆了零件,背回来的,还有客厅的抱枕......
入目之处,都是和她有关的物品。
盛予白还没有回来,这间屋子有些空荡。
茶几上的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遥控器也按照长短一一排放好。
应秋挑了其中的一个拿起来,摁下开关按钮。
客厅的电视发出刺耳的欢快语调。
某台的综艺节目正在热播。
幼稚俗套的老梗、毫无营养的对话夸赞,却能引得嘉宾们哄堂大笑。
应秋只觉得无聊至极。
期间,她看了好几次时间,掐算着盛予白回家的时间。
只可惜,每一次都错了。
眼见着天空泛灰,城市落幕,应秋的烦躁愈盛。
第五次预估错时间后,她关掉电视,起身往玄关走。
咔哒。
门后面出现了一张期待已久的纯情脸。
“秋秋?”
盛予白握着门把手,有一瞬间的不敢置信。
“你回来了?”
喜出望外的他像个小孩子,温润的眼睛亮亮的,好像看到了全世界最美好的物品。
一个星期前的不愉快被他一扫带过,眼里只有回来的应秋。
应秋悬着的心,终于落定。
她回来就是为了确认,盛予白没有丢下她。
得到了心满意足的答案,应秋又摆出一副冷淡无所谓的模样:“我回来拿点东西。”
谎话,她信手捏来。
盛予白是从不质疑她的。
“急着走吗?”
“不急。”
应秋当着对方的面,将空空如也的手插进兜里,一点儿都不担心谎话露馅。
有恃无恐,大概说的就是她这副德行。
“好不容易来一趟,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
他拎着菜,自然地从应秋面前经过,走向厨房。
好闻的橘子调香水顺着空气流动,缠绵在应秋周围,挥之不去。
她的目光追随着他,慢慢定格在他的后颈。
他们都说,Omega的腺体是Alpha的专属。
那,盛予白的腺体,又会是谁的专属呢?
盛予白撩起衬衫衣袖,嘴里念叨:“我不知道你今天要回来,都没买什么菜,你想吃什么,我手机上下个单。”
因为他的声音,整座房屋都有了活人气。
应秋还是和以前一样,像个旁观者一样观察着他。
择菜、切肉、冲洗......
他动作利落,心情很好地忙活着。
她试图寻找热情之下的破绽。
结果还是和以前一样,失败。
他的开心和温柔是发自内心的,浑身都暖洋洋的。
“叮咚叮咚”
外卖的菜到了。
“秋秋你帮忙去开开门,可以吗?”
盛予白用手臂拂去额角的汗珠,没等到应秋的回应,忍不住又叫了一遍:“秋秋?”
她正以钻研学术的严谨姿态,观摩着他手里肉。
“秋......没事了。”
盛予白打开水龙头,准备赶去开门。
平台提示他点的菜已经送达门口。
他洗干净手,自己去将菜取了回来。
“奥对了。”盛予白用干净的手递往应秋手里塞了东西。
她还没来得及看,他便解释:
“本来这个月打算和你一起去看房子的,只是没想到你不太想两个人一起住。”
应秋手里的正是她之前给出去的银行卡。
里面多了他的存款。
应秋:“什么意思?”
“秋秋如果不想和我一起住的话,这里有些钱,够你买下市里任何一套公寓。”
“我不需要这些。”
“我知道凭你的能力早晚都可以,但我想给你。”
这些存款几乎是盛予白所有的家当,他攒了好多年,现在眼睛一眨不眨地就给了出去,而且心甘情愿。
他满眼期待,希望应秋能收下。
这完全超出了应秋的认知。
在她信奉的价值交换原则中,盛予白没有一件事儿是按这个规则来的。
她甚至有些生气,气自己看不懂盛予白。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这么做就做了,一定需要具体的理由吗?”
应秋不觉得自己身上有等价的价值,盛于白这笔买卖一定是亏本的。
她审视着这个令她看不透的人,无意识地向他逼近,直到将他逼到没有任何后路。
穿透力十足的视线对上不设防的盛予白,她只看到了清澈见底的坦诚。
盛予白的臀抵着水池,裤子湿凉一片。
在应秋的靠近下,他抬起湿哒哒的手,努力避免触碰:
“当心水溅到身上。”
秀气的眉毛担忧地蹙起,除了关心,应秋看不到任何算计。
他总是用一种类似爱怜的眼神看待事物,不论这些东西是美还是丑。
就像普渡众生的神明那样,平等且慈爱地对待出现在他生命中的每一个人。
华姐、卢浩天、猫。
还有她。
应秋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副圣人面孔,好像所有人向他求助,都能得到他的庇护。
“盛予白,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她不受控地嫉妒那些可以到这份关照的人,又刻薄地怀疑这份关照的真实性。
“对人友善,这不好吗?”
“那些毫无价值的人凭什么收获别人的关心呢?”
盛予白用额头顶了她一记。
“嘶......”
应秋捂着额头,连连后退。
“秋秋。”
温柔的嗓音有意拖长,严肃随着重音落下:“人又不是纸币,怎么能用明确的价值去衡量呢。”
显然这个论据不足以让应秋改变想法:
“老板付薪水给员工,父母投资小孩教育,不都期望得到相应价值的回报吗?”
“不是所有人都是你,姑妈那样的。”
“比如,你吗?”她的语气有些讽刺。
盛予白无言。
应秋的脾气比高原的气候还要多变,一会儿开心,一会儿生厌,一会儿又自弃,盛予白见怪不怪,很快适应好她的情绪,用和煦的微笑缓和她的紧绷:
“我以为我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
他确实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无私,“我只是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这个问题,应秋不厌其烦地问,盛予白不厌其烦地回。
他知道秋秋疑心病重,就愿意用最笨的办法,一次次用语言告诉她,一次次用行动证明证明给她看:盛予白真的很需要应秋。
眼前这个茫然、怀疑的女孩勾起了他的爱意,他心口忍不住地泛酸,想要向她献上永恒的宝贝。
“要抱一下吗?”
应秋戒备地后退。
“我觉得你需要一个拥抱。”
难得的,盛予白自作主张,牵起她的手,在没有感受抗拒后,顺势将这个可怜的女孩圈入怀抱。
拥抱,是两具身体感受彼此的桥梁。
相触的瞬间,应秋的身体颤得厉害,一股从未有过的酥麻从头劈下,陌生得令人想要尖叫。
她克制着,忍耐着,在极限到来之前,死死地咬住唇。
盛予白忍不住低头,鼻尖轻嗅她的后颈:
“你推开我不要紧,只要你还愿意回来把我带走,我可以一直等你。”
这场服从性测试,盛予白是自愿上钩的。
他说:“你知道的,我只是害怕一个人。”
18岁那年,盛夏的暴雨一直下到了初秋,变成了阴冷的细雨,爷爷死后,应秋成了他世界里的唯一。
他的精神世界是完全空虚的,他没有快乐,没有悲伤,甚至没有痛苦,他不得不用外界的事物来填满自己空洞的心脏。
他以应秋的快乐为快乐,以应秋的悲伤为悲伤,甚至以应秋的痛苦为痛苦。
看到那个孤僻怪异的女孩,狂热的爱怜占据了他的心脏,拯救、牺牲、美德,模糊的概念混作一团,搅得他失去了理智,他对着根本不存在的神明发誓,他要为她奉献一切。
他要让她快乐,让她满足,让她幸福,然后让自己快乐,让自己满足,让自己幸福。
盛予白只是想抓住应秋的手,过完令他不安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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