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古越城乱葬岗,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被呼呼的山风吹得脸色发青,却又不自知,铆足了劲地翻着尸首。
“你仔细点,搜到什么没有?”
“毛都没一根,这人真是穷呐,嗬,八成到下头都是个穷鬼。”
两人将新鲜的尸首摸了个遍,半个子没掏到,又白忙活一场,麻子脸气得一脚将尸首踢下大坑去:“走你!龟孙子!”
坑中传来的腥臭味让人作呕,连跟着麻子脸的这位屠夫都掩住口鼻,拉了麻子脸一把:“不找了。还真想捞到个落难的王爷尸首啊,那刘寡妇我不娶了,这钱我也不要了。”
“你个杀猪的!”麻子脸扯着嗓子,骂他:“你懂什么,让你来就不会走空,这次这城中死了多少人,那端王也在其中,尸首都没有找到,我们要是翻到了端王尸首……”他用手背拍了下屠夫的胸膛,得意洋洋道:“到那时,还娶什么刘寡妇,都是小媳妇往你怀里钻,瞧你那点见识,活该一辈子杀猪!”
屠夫还是觉得不妥,后退了半步,紧接着便跑了,麻子脸又朝着那方骂了几句,顺道问候了人家八辈祖宗。
又翻了十多具尸首,满手褐色的血,也让他眼皮子发颤了下。夜黑风高,这乱葬岗也是两个月前开始埋人的,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然后陆陆续续的有人在此地抛尸,死因皆不详。
如今战乱,没人管这些人是如何死的,他一心也只想发发这横财,什么端王不端王的,其实他只想要端王身上的那颗价值连城的血玉珠子。
周遭大大小小的坑有数十个,麻子脸才喘了口气,便听到了诡异的声音,有点像妙龄少女的娇喘。他四处寻了寻,离近一小坑,听得更加真切,少女的呼吸越发的急促。
麻子脸多少年没摸过女人的手了,对这种声音少了些抵抗力,双脚跪地,探进坑里一瞧。
这一瞧把他给看傻了,此女坐在尸首堆上,面无血色,白如豆腐,不停地大口喘息,一双发青的玉足搁在一具缺少四肢的男尸头颅之上,胸前一颗血色的“珠子”发着微弱的光。“珠子”下还长着根茎,镶进了女人的肉里,不断向里生长。
女人睁眼,眼神诡异莫测,盯向人时毫无一丝生气,麻子脸想喊,却发现自己只能惊恐地与她对视,血液仿佛都在此时凝结,后悔没跟着杀猪的一起跑。
她胸前的血色“珠子”吐出一颗更小的“珠子”,根茎迅速爬上他的肩头,尖细的头儿高高抬起,对准了他浑浊的眼珠子。
山风狂起,麻子脸凄惨的叫声被吞没在风中,身躯突然倒下。
片刻后,趴在地上的麻子脸浑身抽搐,小坑外有五根手指扒拉着泥土,女人探出半颗脑袋,又将脚下的尸首堆踩实了,费了好大的劲才爬出坑。
她慢慢看向自己身上破烂**的衣物,各自虫蚁在上头爬,忍不住拧紧眉头,用略带悲悯的声音道:“还真是可怜啊。”
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这百来年间,她寄生在不同人的死尸上,现下这具身子,算得上挺凄凉的,应当是从高处摔下,粉身碎骨那种。
寄生也只不过用的这具身体,所以此时她全身疼的厉害,咬咬牙关,用了点精气支撑自己勉强行走。
忽然间雷声大作,下起狂风暴雨,她走路姿势歪歪扭扭,活像个皮影小人,摔倒后又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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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的上空也是电闪雷鸣。
柳知桑顶着大风关上窗子,转头看了一眼躺床上偏是不睡觉的小侄子,横眉冷声道:“快睡。”
六岁的柳叶儿躺床上闭一会儿眼又睁开,这让柳知桑看了直摇头,只能强行按住他的双眼。
柳叶儿撇撇嘴,奶声奶气地说:“叔父,你给我讲个故事吧,没有故事我睡不着。”
带孩子是真费心,柳知桑按了下眉心,不情愿地答应下:“行。那……叔父就给你说一个没人听过的故事。”
“太好了!”柳叶儿大喜道,掀开被子坐起,比上学堂听课还要认真。
“从前有个昏庸的皇帝,想要修炼长生不老之术,便让御林军抓了一百个小孩,抽干他们的血,用他们的骨肉炼制丹药。就是在这样一个夜黑风高的时候,那些枉死的孩子,无家可归,会挨家挨户的敲门,曾有人打开门的瞬间暴毙……死相凄惨。”
柳知桑故意压低声音,营造出诡异的氛围,见小侄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便用手去掐了下他圆圆的脸蛋:“看你就很适合炼丹。”
柳叶儿猛地缩进被子里,盖的密不透风,满脑子都是小孩子变成骷髅的样子,仿佛在眼前飘来飘去,越是害怕,越是内急。
他拉开一小条缝,声音颤抖道:“叔父,睡前我想去上茅房。”
柳知桑轻描淡写地回道:“去啊。在我这住了几个月,总不能不认识茅房在何处,叔父我啊,就不同你去了。”他也有点不怀好意,就想治治这孩子的坏毛病。
“叔父,叔父!”柳叶儿见柳知桑头也不回的回屋睡觉,忽然觉得周遭的空气都是冷的,夹着腿便往茅房跑。
实在太吓人,他只能想各种食物,转移一下注意力,出了茅房还念叨着烧鸡烧鹅。
夜风袭来,从大门处传来四声断断续续的叩门声。
柳叶儿瞪大了眼睛,站在原地,系裤腰带的手也不动了,方才叔父讲的故事还萦绕在耳畔——那些枉死的小孩夜里会敲门。
敲门声让他头皮发麻,脚打哆嗦,又来了些尿意,但此时顾不上这些,他哭丧着脸去敲叔父柳知桑的房门:“有鬼,叔父开门呀!我不要被抓走了!”
站在大门外的女人停下了叩门的手,摘下兜帽,隔着大门喊:“夜半求一味药,安胎。”
刚才山中的及时雨,令她心情愉悦极了,行了几里路,才凭借记忆找到这间药铺。
她的声音清脆动听,是少女音色,但在柳叶儿的耳朵里,这是一种可怕的夺命的声音,远在门外,却又好像近在耳旁。
柳叶儿用了吃奶的劲喊叔父,越哭越伤心。
已熄灯躺下的柳知桑匆忙披上外衣,推开门的瞬间,就看到柳叶儿拔腿跑了进来,他也没多说一句话,而是提着灯步子匆忙地走向大门。
越是靠近,脚步便越加快,拉开门扉时,柳知桑连手指都忍不住颤抖,险些没劲拉开。他都盼了多少年了,药铺开在这块,都不敢挪窝,等的就是这天的到来。
他既有几分害怕,又有几分期待,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这盼来的人,到底是福还是祸。
吱呀一声,门开了。
柳知桑声音发颤地回了句:“安胎可用槲寄生,屋里坐会儿。”
门口站着的是一位小姑娘,正是豆蔻年华的面容,苍白的脸上有一小块尸斑,站姿怪了些。
带她进屋,柳知桑赶忙去烧水,然后趁空打扫整间卧房,大半夜忙的不可开交。
而柳叶儿贴着墙角,害怕又好奇地看着这女人,他从来没见过脸色这么苍白的人,好像刚从地府里爬出来的冤魂那般。
女人看了这小孩一眼,“要瞧就站过来瞧。我这脸生得好看么?”
柳叶儿急着摇头,用手捂住双眼:“不看了,我不看了。”
“他一个小孩,懂得什么。”柳知桑抹着战马摆件上的灰尘,认真地道:“这脸自然是好看的。你可是江家的小姐,大户人家的姑娘。”
这夜半来访的女人,有自己的名,叫荨,具体也没个固定姓氏,十年前叫李荨,十天前也可能叫孟荨,为了感激被寄生的身体,死掉的宿主的姓氏也便成为了她的。
这次,她就是江荨了。
江荨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柳知桑才把洗澡水备好,单手抱起靠墙一直站着的小侄子,退了出去,转头进了另一间卧房里。
“这几日,没事都不要去打搅她,要记住。”柳知桑帮柳叶儿盖好被子,“她是贵客,不可失了礼节。”
柳叶儿惊呼:“可叔父你不是没有朋友吗?”
“小孩子不该问的别问。”
“我也没问什么不该问的,可你确实没有朋友。”
这些年,柳知桑一直守在这地方,怕认得的人越多,越守不住秘密,便从不与人深交,平日里对外话都不会多说一句。大多来药铺里抓药的人,都误以为他是个哑巴。
柳知桑对自己人,却十分口齿伶俐:“要不是你爹娘死的早,我何止没朋友,你我也不想见到。你爹那学富五车没有像到,那咄咄逼人的模样却是如出一辙,还睡不睡了,不睡便送你回骊州去。”
柳叶儿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叔父朋友的脸,抱着被子忙道:“那明日便启程吧。许久……许久未见祖母了。”
柳知桑一时语塞,还奇怪这孩子平日里一提到送回骊州,总会服软,这会儿却变得如此积极,又不由地张望了下房门,江荨的脸是有几分吓人,但再过几日养养便会有了人气。
江荨顶着不同的惨白人脸来寻他,已是第四次,看多了也忘了要害怕。最快来的一次,期间不过隔了一个月,最慢的,像这次隔了十年之久。
恰好江荨寄生的这位江家小姐,柳知桑认识,她常来药铺抓药,又长得讨喜,因而印象较为深刻。
从来都是极美或极丑才让人记忆犹新,她便是前者,所以江荨问这脸好看么,生前自然好看的。
柳知桑熬了些补气血的药,坐在灶台边守着。这药大概喝个四五副血气一上来,精气神就会好很多,往年都给江荨喝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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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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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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