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荨微微一怔。
传闻中世子爷性情冷漠,不爱笑,茶楼里跟这人有关的故事,就没几个说他好话的。然而……眼前这个怎么看都跟传闻中的不一样,还看着怎么有点傻?
她又瞄了眼他微微发抖的胳膊,“你胳膊怎么了?难不成是被那个妖怪给咬了?”
“没有。”裴纾照注视着江荨的眼睛,说:“其实城中也未必有妖怪,在一切还没水落石出之前,都不可盖棺定论。昨天我已去看过那几具尸首,皆是一堆皮包骨,看似是血被抽干,实则……在按压后摸不到该有的肉。”
“这样就更蹊跷了。你不该认为就是妖干的吗?”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为何所有的罪,都一并推到妖身上?”裴纾照笃定道:“这一切我自会查明,还妖怪一个清白。”
头一次有人帮着妖怪说话的。江荨突然觉得此人一点都不蹊跷了,甚至有自己的一些判断,不会随波逐流。
也快到吃早饭的时候了,裴纾照领着江荨去洗漱后,又去了花厅吃饭,高氏已等候多时。
江荨虽然言行上与大家闺秀极为不同,但与年纪大的人十分聊得来。仔细算算,她比在桌的两人都要大得多,高氏跟裴纾照喊她一句老祖宗都不为过的。
高氏显然也对这未过门的孙媳妇很满意,笑得合不拢嘴。
“来都来了,不如就在府上多住几日。”高氏摸着江荨的手,道:“之前啊,照儿总是不在,我又怕这府上没人气,如今啊他有你,我也放心。正好我也要回老家住了,等你们大婚之日,我再回来。”
裴纾照:“不再多住一段时日吗?我回锦陵也是想多些时间陪陪你。”
“陪什么,我一个老婆子的,还要你陪啊。”高氏有了孙媳妇了,现下看孙子就没以前那般顺眼,“老家人多,这里我也呆不惯。你要真孝顺我啊,就好好待人家姑娘。”
裴纾照也没再阻拦,现在锦陵也不太安宁,祖母回老家也能避避风头。
高氏乘着马车先走了,祈风牵出了一匹马,拉到裴纾照身前。
裴纾照摸了摸马鞍,“走吧,我带你逛逛。我现在应该是唤你江……怀月吗?”
其实江荨并不喜欢江怀月的名字,太雅致了,她想了想,便对他说:“我有个小名,叫荨。不是众里寻他千百度的寻,而是荨麻的荨。”
从前就不知道她的名字,听到这个字,倒是觉得与她十分的相配。裴纾照一手伸到江荨的腰间,“阿荨。”
他唤了一句,将她带上了马背。
江荨双手按着马鞍,飞身跃起,与裴纾照前后调了个位置,拉紧缰绳。
她将裴纾照护在胸前,“既然要逛,就去我想逛的地方。坐稳了。”
裴纾照一身黑袍,坐在马背上个头也比江荨高出一个脑袋,他微微弓起身子侧着点,才能不挡着她的视线。
身后的祈风赶紧拉了另外一匹马跟上去。
江荨也去不了什么正经地方,自然是带着人马去调查妖怪吸人血。
停尸房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几具尸体,都盖着白布,将人从头遮到脚。其实这事也不归裴纾照管,他来了只能算是体恤民情,来不来都不影响此事的进展,反正最终这边定案就是妖怪做的。
主要这些人死的无从查起。
但这些在江荨看来不是,她一进这停尸房就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要说起来这味道倒有点像她们槲寄生散发出的,旁人是闻不到的。
江荨伸手去揭白布,却被旁边的一只手抓住,她没有回头,刚想启唇说话,便又听男人的声音道:“我来,别脏了你的手。你去旁站着便是,若是觉得吓人,就……”
他顿了顿,又道:“阿荨应该不会被吓到,是我多虑了。”
裴纾照将白布一掀,“你怎么看?”
“我用眼睛看啊。”江荨把这死尸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
不过她倒没看出来什么特别之处,跟他说的大致一样。
看她紧皱眉头,一筹莫展的样子,裴纾照却心生一计:“他们都死在夜里。你要是不介意,我们可以把大婚放在夜里举行,说不定能抓住这些人。”
不无道理哇。江荨点头立刻答应:“我觉得妥。那我们明日便大婚吧。”
此言一出,裴纾照一愣,随即脸上浮现笑容,“也对,多拖一日,便会多几个人因此丧命。只是……夜间成婚,没有良辰吉时。”
“我不在乎那些,什么良辰吉时,生辰八字的。我偏不信这些,你怕?”江荨生怕他突然反悔,“左右都不会伤及性命的,你看那些挑选了吉日吉时的,该和离时也一样和离了,该丧妻丧夫的,那还不得丧?吉时能保咱百岁无忧吗?”
况且她都好几百岁了,肯定保不住啊。江荨如是想。
她这一席话,让裴纾照愣怔了一下,此时烛火不止为何灭了,在这昏暗的光线下,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不信,那我也不信。”
江荨欣慰地点头,看裴纾照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些。现在后辈的领悟力还可以,不像从前遇到的那些人,完全不分青红皂白,还迂腐。
江荨被裴纾照送回去,在门外,裴纾照又突然对他说起了自己的名字,并让她记住,别忘了。
她不懂,就一个名字嘛,还要搞得如此隆重。
“那你说说看,我叫什么?”他不放心,还是再问了一次。
“裴纾照。你刚刚说过了,我不会忘的。”江荨拍着胸脯保证,但又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听过,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在裴纾照转身离去时,她又跑上去追到他,睁着一双圆眼,惊讶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小哑巴的心上人!”
闻言,月色下的裴纾照险些没站稳,他眼神幽怨地叹了口气。
该记的没记住,不该记的倒是记住了。
他双手按住江荨的肩膀,俯身盯着她的双眸,语气颇为无奈:“你让我,该拿你怎么办?我不是,你仔仔细细看看我,我就是……”
“小姐!”
不等他将话说完,冬七的声音便传来,下一刻已经来到了他两身旁,裴纾照只好将手放下,把剩下的话咽回肚里。
“你终于回来了,老爷问我我都不知道你去了哪。你被世子爷带走,也不跟我先说一声,让我好找,真急死我了。”
冬七拉着江荨继续道:“刚刚我们在府里都听到了什么声音,听到有人在喊救命,也不知道是不是哪个吸血的妖怪又跑出来了。全府上下都在房里不敢出来。”
此时街道上十分安静,回想起回来路上,江荨也并没有听到怪异的声音,她抱着冬七拍着背安抚了一下:“我大姐给我准备的婚服在府上吗?”
“在。”冬七害怕地腿发抖,道:“小姐、世子,我们进去说吧。”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你知道你小姐我,是不会让咱们江府出事的。”江荨摸了把冬七的脸,挑眉道:“去。把小姐我的婚服拿来,我要今夜成婚,看看这妖怪究竟能把我怎么了。”
裴纾照一下就知晓了她的心思,与江荨对视一眼,便让祈风回府取他的婚服。
祈风从来不会多问一句不该问的,自然是主子说了就直接去办,骑上马又消失在了夜色中。
冬七怔忪了半天,直接听到马蹄声都没了,才缓过来,忍不住惊叫道:“小姐,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大半夜里成婚有多不吉利!老爷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我相信爹爹他是个深明大义之人。”江荨看了裴纾照一眼,眼底满是精明,“要有劳世子爷去劝说我爹了。”
裴纾照将两人轻推进府中,禁闭大门,插上门栓。
“那你们在这等祈风回来。冬七你就先去准备好成婚的东西,该有的东西,都要齐全。媒婆也去喊一个来。”
裴纾照掏出一锭黄金,敲了下下人们的房门,有钱能使鬼推磨,出来跑腿的人都能拿到一锭黄金,这些下人便纷纷拿了黄金结伴而行。
做完这些,裴纾照才敲门进了江老爷的房里,而江荨也去梳妆打扮,穿上了嫁衣。
冬七一颗心吊在嗓子眼里,看着一身红嫁衣的小姐,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抱着江荨道:“小姐,干嘛这么委屈自己呀?这也太突然了,世子爷也太不讲道理了,怎么能说大半夜成婚就成婚呢,亏我,亏我之前还觉得他会是小姐值得托付终身之人呢。呜呜呜,他怎么这样呀!”
看冬七哭得如此哀怨,江荨只能轻抚着她的背脊,说:“我都没觉得有什么,你哭什么劲啊。都是我的主意,跟那裴……裴……”
她名字起了个头儿,将眉皱起,眼珠子转来转去,偏是想不起这人叫什么了。
“哎呀,反正就是那个裴什么的世子,跟他没关系。我就是看你们都被这吸人血的妖怪吓到了,才想着将妖怪抓起来。”
此话一出,冬七便把铜镜支棱起来,哭还没止住,颤抖着嘴皮子道:“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就净想那些不该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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