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体延伸出来的触手裹住运尸车，令其漂浮在空中。
一根极细的钢丝绳索横在门口，普通人无法看到的绳索在拂鸢眼中清晰可见，他短暂思考了一下要不要绕开。
可是，还没玩够。
“就是现在！”清洁队长大喝一声。
绳索绊住拂鸢的身体，以最快的速度收紧，其力道硬生生划开了拂鸢的皮肤，他的腹部被切割出一道巨大的口子。
“好痛！”拂鸢嚷嚷道，第一时间却是往回看，薛隐的尸体被保护地很好，未免意外，他将运尸车完全包裹起来。
“好险好险，弄坏了的话，哥哥会骂人的。”他全然不顾腹部的伤口，仍由血柱狂飙，像不知道痛一样自顾自地嘟囔道：“沈江淼那个小气鬼，好不容易才舍得放我出来玩一下。”
捕兽绳再度收拢，自动捆绑住他的四肢，他脸色一变，赶紧控制着触手把运尸车摆正，“真是的，无不无聊。”
他咬着牙，嗓音撕裂地低吼道：“你们就不能乖乖地去死吗！”
“我们去死？”清洁队长攥住捕兽绳的一头，怒火中烧，“你们这些不人不鬼的畜牲，不老老实实呆在废土，居然敢到临渊城的地界捣乱，这条捕兽绳就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别想活着离开！”
兽系异能者无论在普通人还是异能者的眼里都是异类，他们性情暴戾，人类的身体上长着兽类的特征，脑子不聪明还好斗，甚至无法控制发情期，简直和禽兽没什么两样。
为了以防万一，清洁队长同时发动异能，他释放出的神经毒素一旦吸入就会造成短暂的神经麻痹，但这种E级异能的适用范围很差，无法精准释放不说，甚至还可能对同伴造成影响，严重一点的话，甚至会误杀队友。
眼下，捕兽绳可以暂时压制兽系异能者的兽化，就算沈江淼的异能比他的强，可以免疫掉E级神经毒素，但压制兽化后，沈江淼就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神经毒素自然也能生效。
他等了一会儿。
旁边的队友受到神经毒素的影响而缓缓倒下，口吐白沫，而沈江淼看起来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又等了一会儿。
拂鸢越等越不耐烦了，“不好玩，你到底在干什么？”
捕兽绳啪的一声断裂，肚子上的伤口迅速修复，连伤口都没留下，。
“怎么可能？”清洁队长惊恐地喃喃道：“捕兽绳对B级以下的兽系异能者都有效，难不成你是B级，不，A级？”
“什么B级A级，你有完没完？”拂鸢打了个响指，触手瞬间削去了他一整条小腿。
那看似无害的一张脸下，此时却仿佛藏着恶鬼的灵魂。
“不要，你别杀我！我没动手！都是他们动的手！”清洁队长甚至连痛都来不及叫，张牙舞爪地指着那些死了的队友道：“人是他们打的！原石也是他们取的！我什么都没干？”
“哦？真的吗？”拂鸢笑了笑。
他身后两边的蝴蝶骨都长出数条触手，形状随心而动，充斥着大海的味道，像是胶质的红色海水汇聚而成，那些充斥着邪恶感的触手汇聚在半空中，与他惊艳绝绝的容貌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
“真的！我发誓！”清洁队长并起三指对天发誓，撕心裂肺地大喊：“原石也是上面要的，我就是个喽啰，怎么敢不听！你只要放过我，我绝对保证你能安全离开！”
拂鸢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唇角勾起一个漂亮的笑，“听起来不错，那能给我一点污染兽吃吗，哥哥不让我吃饭，我饿了好久。”
清洁队长愣了愣。
“嘘！”拂鸢竖起一指放在唇边，紧张道：“你当没听见，我忘记哥哥没睡了。”
他笑眯眯又说：“淼哥哥，我开玩笑的，我不乱吃东西，真的！”
“……”
“啊，哥哥好像不太开心。”拂鸢啧了一声，“其实我对你没意见，但是呢，谁叫你惹我哥哥不开心了呢？”
他的话又密又急，要不是嗓音优越，只会让人觉得聒噪。
很快，那张美艳的脸上又露出疯狂的表情，身后的触手向下滴着湿哒哒的血水，在半空中不断地翻涌扭动，每一根触手都充斥着饥渴的躁动，给人一种超脱次元的恐怖感。
“哥哥说了，不能让你死得太轻松。”
触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秒，顷刻间向前涌去。
全息屏幕上的电影进入了**环节，伴随着气势磅礴的背景音乐，画面里的大海激起千丈高的浪花，巨大的海浪之中，属于沈队长的光辉时刻降临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上，他的每一次出手都带着正义感，让屏幕前的观众尖叫鼓掌。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沈江淼的灵魂蜷缩在自己的身体里，他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又一阵痛苦的尖叫声。
他觉得自己背叛了自己，背叛了初衷，背叛了当初站在军校讲台上的宣誓，他发誓永远守护临渊城的子民，可现在，他亲手将一切全都推倒了。
命运仿佛嗤笑着他的信仰。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印象中的临渊城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身为弱者的薛隐应该被异能者好好保护起来，而不是被肆意虐杀。
也或许，什么东西都没变，临渊城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只不过他曾经站得太高了，看不到这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污浊。
他屏蔽了听觉，不去感受那种疯狂到极致的嗜血**。
这是他第一次，以清醒的状态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拂鸢。
一个狭窄黑暗的空间里，没有自由，一切被动。
原来，拂鸢一直都是这种感觉吗？
他不去看拂鸢造成的惨状，眼睛看着全息画面里那个虚假的自己，人们臆想出来的沈江淼在面对恐怖怪物时显得所向披靡。
阿隐，你喜欢的是电影，还是，电影里那个强大的我呢？
沈江淼愣愣地看着那个自己，如果人们知道他们的沈队长其实并没有那么无所不能，他不能保护家人，不能保护队友，甚至不能保护一个喜欢着自己的男孩，而那个男孩是那么地勇敢善良。
三年前，他信任着，容忍着顾寻逸，最终给他带来的是精神□□甚至是灵魂的毁灭。
三年后，在E-11区，他做出了那么多忍让，接受别人对自己的殴打，接受清洁队对自己的侮辱，他想忍辱负重，想压抑自己的天性，倔强着不接受拂鸢的力量，对薛隐平时受的那些委屈视而不见，甚至在自己能帮忙为他讨回以前的加班费时都无所作为，他以为这是生存所必须的。
可是现在呢，结果是什么？
眼睁睁地看着薛隐悲惨地死去，就连内脏都被人挖出来？
哈……
他感到无比地讽刺。
不展示力量会被人欺负，展示力量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如果现在再让他选一次……
清洁队长已经烂地不成人样了，沈江淼重新打通感官的一瞬，他听见一阵吉普车的声音。
忽然，他的身体再度不受控制，无形当中仿佛有一道道枷锁困住了他，拂鸢的脸色变了变。
“靠，是精神系异能者，等级还不低。”
“有胜算吗？”沈江淼问。
拂鸢蹙眉道：“他现在离我们还有段距离，来了之后，不好说，精神系很特殊，我的力量现在只恢复了不到十分之一，对精神系异能很敏感……呃……哥，我有点想吐。”
麻烦了。
吉普车停到面前，一个带着滑稽的小偷面具的人冲他大喊，“老沈！赶快上来，那个麻烦的家伙在过来的路上了！”
是谢裁。
沈江淼看了眼薛隐的尸体。
“别管了！你带不走的，现在已经够了！”谢裁催促道。
不，不能把薛隐留在这里。
与其让他的尸体再度受到折磨，不如……
“拂鸢。”
拂鸢微怔，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哥，我真的超爱你！”
他舔了舔牙尖，“其实我挺不喜欢吃人类尸体的，不过饿了嘛~”
包裹薛隐的触手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不到一秒的时间，触手纷纷回归体内。
拂鸢露出食髓知味的表情。
沈江淼强压住内心的恶心，这才忍住没吐出来。
吉普车以最快的速度驶离E-11区，那股垃圾厂内散发出的恶臭被风吹散，沈江淼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瞬落寞。
“这是去哪？”
谢裁道：“中间人知道了这件事，他不想惹祸上身，把你的通行证作废了，曙光城肯定是去不了了。”
沈江淼没有感到意外。
“废土。”谢裁透过后视镜看向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妈的，老子就知道你肯定是个异能者！”
“我不是……”沈江淼刚打算说，想了想，将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兽系异能者的待遇在临渊城你也知道，我不想暴露。”
“这个世界上只有废土才是兽系的容身之地。”谢裁耸了耸肩，将车调成自动驾驶，从包里拿出烟递给他。
尼古丁吸入肺部，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
“这是我女朋友。”谢裁突然从车载化妆镜后面翻出来一张照片，得意洋洋道：“漂亮吧？”
照片里的女孩儿身材纤细，玲珑有致，穿着半截紧身上衣和超短牛仔裤，露出肚皮和胳膊上的纹身，留着一头长发，其中夹杂着几根挑染成灰绿色的麻花辫。
“朋克，你喜欢这种类型？”沈江淼靠着车窗，疲惫地吐出一口烟，“看不出来。”
“总之兄弟，这回你可走大运了，我女朋友是野狼部落首领的女儿，你这样的兽系异能者，去了那里，肯定能成为他们的家人。”谢裁哈哈大笑。
窗外的风景逐渐变得苍凉起来，枯死的树木和杂草带来废土的荒芜。
黄沙滚滚，一切归于孤寂。
“家人吗？”沈江淼喃喃道：“我没有这种东西。”
车内安静了几秒，谢裁清了清嗓子，把女朋友的照片小心收好。
“抱歉啊。”
“为什么？”
谢裁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男朋友的死给你带来了很大的冲击，可你不能就这么一蹶不振了啊，未来可是很美好的。”
“废土只是看起来没什么生命力。”
乌鸦一边叫嚷着一边飞过天际。
“但实际上，贫瘠的土地里埋藏着希望的种子。”
“你相信我，野狼部落肯定很欢迎你的到来，那些‘禽兽’们都是很直率的，他们天天都渴望家族里多出一点新鲜血液，尤其是你这样强大的新鲜血液。”
风一吹，黄沙掩埋了轮胎印，似乎一切都可以重新书写。
“拂鸢……”
“嗯？”拂鸢趴在车后座，往后看向越来越远的风景。
废土像极了换了种颜色的大海，这里一望无际，同样神秘。
“我打算接受你了。”
拂鸢回过头，明艳的眼里逐渐带上点不可置信。
“你愿意，为我护航吗？”
拂鸢伸出手，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脸上，尖锐的虎牙仿佛带有蓬勃张扬的锐气。
“啊，我愿意。”
拂鸢兴冲冲地把无名指凑到他脸上。
沈江淼：“……你脑子有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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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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