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能不能换个频道，天天都是污染兽，这玩意儿有完没完？！”
“不就是死了几个人吗？这世界上天天都有人被污染兽吃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酒馆里的客人发起牢骚，这群酒鬼一个不高兴就要闹事，薛隐来不及问些什么，赶紧拿出遥控器更换了电影频道。
此时正在播的电影是《黎明小队》，是他最喜欢的系列电影，重刷几十遍都不会觉得腻。
等他回过头时，沈江淼已经不见了，只有吧台上又一次空掉的酒杯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沈江淼摇摇晃晃地走向卫生间，来自酒精的麻痹感可以说是他唯一逃离噩梦的方式，船上发生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神经。
虽说他知道那些人的死与自己无关，但有件事他实在无法忽视。
当自己的身份被船员们认出，几乎所有人都把他的死而复生视为一种奇迹，那些人的欢呼是发自内心的，他差一点又沉浸在以往的辉煌当中。
直到他发现船长和副船长的异常。
他们准备向临渊城告发沈江淼死而复生这件事，碍于还没驶离污染海域，无法联系到总部，他们只能先行稳住局面，而船员们的恭维和崇拜就是他们的手段。
听到他们的谈话时，沈江淼感到了一股恶寒，脑子里闪过一瞬想要先动手杀死对方的冲动。
杀人？
这是沈江淼从来没有想过的，他的前半生手里沾染了无数污染物的血，但从来没有对同类刀兵相见过，更别提杀人了。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可拂鸢却很疯狂地想要夺取他身体的控制权。
“沈江淼你别忘了！你的命是我救的！不杀了他们，难不成等着他们把你交给顾寻逸？！”
“你想死，别带上我！”
他与拂鸢属于宿主与寄生物的关系，生死与共，命运相连，谁都无法离开对方，可谁都想杀死对方，独占这具身体。
沈江淼的脸过于显眼了，他当初的光辉让全世界都知道了自己的模样。
卫生间苍白的灯光下，沈江淼伏在洗手台前吐了良久，他打开水龙头，捧起一把水浇在脸上。
镜子里，拂鸢百无聊赖地倚在墙边，“我讨厌酒的味道。”
沈江淼从兜里掏出烟。
“也讨厌烟的味道。”
“……”
沈江淼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的容貌相较于三个月前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明艳的五官变得冷漠阴鸷，流畅的下颚线变得锋利如刀割一般，水珠顺着脸颊向下滴落，这张脸陌生到让他差一点没认出自己来。
拂鸢改变了他的容貌，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认得出自己。
如果脑子里那个灵魂不算是人的话。
“拂鸢。”他嗓音沙哑，“你说实话。”
拂鸢微微挑眉，“对这张脸不满意了？亲，咱们家包终生售后，哪里不行改哪里哦~~”
“那只S级污染兽，是不是你招来的？”
四周一片死寂，冲水的声音传来，厕所里醉醺醺的酒鬼吱嘎一声推开隔板门，脚步虚浮向外走去。
拂鸢偏过头，看上去纯良无害，“如果我说是呢？”
沈江淼捏紧了拳头。
“没有它，你现在已经是临渊城头号通缉犯了，你以为顾寻逸会让你活着下那艘船？”拂鸢满不在乎地笑了声，“我说，哥哥，你怎么到现在还这么单纯？全世界谁不知道，沈江淼已经死了。”
“……”
“死了三年了。”
“闭嘴！”
头疼再度袭来，沈江淼撑住洗手池，额头上冒出冷汗。
拂鸢悄悄走近，伸出手放在他的太阳穴上，做出轻揉的动作，“好了哥哥，别生气，我逗你来着。那玩意儿可不是我招来的，它们怕我都来不及，要是知道我在船上，怎么可能跑来作乱？”
拂鸢一边说着，舌尖舔了舔虎牙，像是吃到了什么美味的食物，明艳的脸上带着股挥之不去的邪气。
“那玩意儿看起来挺好吃的，我都后悔放过它呢，要不然，我也不会饿这么久。”他突然委屈起来。
沈江淼打了个寒战。
“如果让我知道你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一定杀了你。”沈江淼冷声道。
拂鸢不以为意，幻影消失在了视野当中。
沈江淼推开卫生间的门，酒馆里一如既往地嘈杂，他拿出剩下的钱，买下今晚最后一杯酒。
今天的酒精含量明显超标了，他已经醉得不太像话，就连坐在椅子上都东倒西歪，好几次差点没摔下去。
电视机屏幕的灯光印在他身上，酒鬼们不知道在为了什么而欢呼。
画面里，一个男人挥刀斩下污染兽的头颅，镜头一转，男人身边多出了一个人，两个人姿态亲昵，像极了一对佳偶。
酒客长叹了一声，“要是沈队长还活着，现在的黎明小队也不至于次次都死伤惨重，那些异能者真是没一个能打的。”
“就是就是，当年沈队长待咱们可好了，哪像现在的异能者，一个个全都把自己当救世主，不去杀污染兽，跑到咱们脑袋上作威作福！”
“别吵！顾城主要和沈队接吻了！”
屏幕里，一个由技术生成的沈江淼正和顾寻逸缠绵地吻在一起。
“只要顾城主在，世界上的污染兽总有一天会消失的，他可是继承了沈队异能的人。”
脑子里轰隆一声，沈江淼惊恐地看向电视机，喃喃道：“阿逸他，继承了我的能力？这怎么可能？”
“你说顾城主？”薛隐听见他说话，凑过来道：“三年前沈队死了之后，没过多久，顾城主就觉醒了和沈队一样的能力。大家都说这是奇迹，是因为沈队对他的爱过于厚重，导致灵魂寄宿在了爱人的身体里。”
“爱？”拂鸢的幻影再次出现在身侧，他支着下巴揶揄道：“你有那么爱他吗？”
薛隐说起沈江淼时，脸上露出羞赧的表情，“沈队是全人类的英雄，他是最强大的异能者，临渊城没有一个人不是他的粉丝。”
拂鸢眨了眨眼睛，“哥哥，他该不会是喜欢你吧？”
“英雄？”沈江淼恶狠狠地捏住酒杯，只听啪地一声，手心被玻璃碎片扎破，鲜血顺着手心流下去，“一个恶心人的废物而已，异能再强大又有什么用？不也是死了吗？”
酒馆里的目光齐刷刷地向他看来。
薛隐察觉到气氛不对，忙压低声音，“你别说了，这种话在临渊城说不得。”
“为什么说不得？”沈江淼自嘲道，他的神经已经被酒精麻痹，全然不顾周围那些带有敌意的眼神，“因为他死了，所以他就是英雄？世界上死的人多去了，他真那么有本事，就不会二十五岁就死了！一个心高气傲，没有自知之明，害死队友害死自己的废物罢了！”
“你他妈说什么！”一个魁梧的男人推开桌子站了起来。
紧接着，周围好几个客人都纷纷朝他靠近，无一不朝他露出凶恶的表情。
“沈队也是你这种垃圾可以侮辱的？！你他妈是个什么玩意儿？！”男人一拳揍在他脸上。
沈江淼重心不稳，极其狼狈地摔了下去。
薛隐赶忙上前阻止，“大家别激动，他就是喝醉了说胡话而已，千万别打架啊！”
“你再说一遍，沈队是什么？！”众人围上来指责，仿佛执行正义的使者。
薛隐焦急地朝他递眼神。
沈江淼低着头。
男人等得不耐烦了，一脚踹上去，“老子问你话呢！你刚才说沈队是什么？！”
“垃圾。”
人群中传来倒吸气的声音。
沈江淼擦去嘴角的血，冷冰冰地抬起眼睛，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一字一顿道：“我说，沈、江、淼，是个废物。”
“妈的！给老子打！”
“敢骂沈队，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拳头如雨点般落下，薛隐捂着嘴尖叫起来，任凭他怎么阻止，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酒鬼们才管不了这么多。
在众人泄愤般的殴打当中，拂鸢的幻影站在人群之外，他看向蜷缩成一团的沈江淼，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
沈江淼这个名字，在普通人的心里已经是神一般的存在，他是支撑所有人努力生活的信仰，是人类对抗污染兽的历史中最辉煌的一笔。
沈江淼等于光明，等于希望，等于人类的未来。
这已经是人们的共识了。
沈江淼被人扔出了酒馆，他摔在脏兮兮的大街上，酒鬼朝他身上扔了一团黑漆漆的秽物，散发着浓浓的恶臭。
他的脸已经被人打得肿了起来，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嘴巴里吐出一汪汪的血，样子极度狼狈。
拂鸢捏着鼻子蹲在他身旁，嫌恶地挥了挥，“哎呀呀，好惨，哥哥要不要我帮忙杀了他们？”
沈江淼重重一拳锤在地上，“他夺走了我的能力！”
脑子里很多东西都清晰了起来，当初他带着黎明小队前往冰川区执行任务，分明那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任务，大家都抱着轻松的心态，就连危险逼近的时刻都还在拿他和顾寻逸的关系打趣。
队友们说他们是临渊城最惹人羡慕的情侣。
每个人都羡慕顾寻逸能和沈江淼在一起。
“是我太信任他了……”沈江淼哽咽起来，无能地捶打着地面，“是我害死了大家，要不是跟着我，他们不会死。”
“嗯嗯。”拂鸢漫不经心道：“是你害死了他们，谁叫你是唯一一个双S级异能者呢？顾寻逸羡慕死你了，他巴不得有你的能力。要不是你，黎明小队怎么会死得连渣都不剩？”
这些话仿佛一根根尖刺刺进沈江淼的心里，他简直痛不欲生，仿佛灵魂都在颤抖。他一直以来想不通的事情在此刻终于清晰明了，顾寻逸杀他，不是因为恨他，不爱他，是因为，想要从他身上夺走他的能力。
“不。”沈江淼摇了摇头，眼底猩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顾寻逸害死了我们，我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拂鸢沉默了两秒，五官一点点地舒展开，狂喜道：“哥哥！你终于不脑残了！”
他张开双臂，笑意张扬痴狂，“复仇算什么？只要你想，只要你愿意，整个世界都会为你而低鸣！”
“接纳我，哥哥。”拂鸢兴奋地捧住他的脸，“让我占有你的身体，我会为你，亲手献上他的心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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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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