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危如累卵，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漫天升起黑雾，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火药味。
奥狄带领车队前往各处救援，将各营地逃难出来的人全部集中到一起，战线逼近，他们随时准备做出最后的反抗。
一枚榴弹已经轰炸到了野狼营地附近，小狼女从爆炸中救出瘦高个，得知长老归天的消息。
“我去见温克斯。”瑞格拿起枪。
“老爹！”狼女倒吸了一口气，沾满土灰的手指紧抓住瑞格的衣角不放，“你想做什么？”
瑞格拍了拍她的手，“放心，闺女，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求合谈，但我们或许应该听从老沈的建议，如果实在不行，你带人寻求退路。”
“说好不退就是不退！文森特已经来了，他就是希望看到你去合谈！上一次他们害死母亲，这次他们要害死乔，我们已经退让过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这话像是激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瑞格皱着眉头，内心经历了一场艰难的挣扎。
“乔。”他看向病床上的儿子，嘱托道：“我走后，你告诉老沈，营地的未来由他决定。”
“另外，蒂娜。”他的指腹在狼女的无名指上滑过，金色的婚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慈父般笑了笑，欣慰道：“新婚快乐。”
驱车离开营地数公里，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挡住去路，身后是滚滚狼烟，瑞格握紧了方向盘，轻按了声喇叭。
落日拉长了两个苍老的身影，废土荒凉，狂风掀起地上的砂砾，四周笼罩在昏黄之下。
人有生死，万物皆有生死，但这片土地不管过了成百上千年，依旧是这幅死气沉沉的模样，地上的砂砾和天上的太阳承载了数不清的人和事，前人的血液和尸骨掩埋在这片土地上，后人的一切也同样会埋藏在这里。
野兽的宿命总免不了与地盘和食物关联在一起，他们的出生与死亡寓意着一代人的开始和结束，年迈的人会为了族群的未来甘愿牺牲，年轻的人也必须站起来让族群继续生存下去。
未来才是最重要的，因此偶尔的牺牲必不可少。
但总有人迈不过这个坎，认为人死了，就该复仇，哪怕复仇会让更多的人死去，会让族群消亡，会让这片本就充满死亡的土地上埋藏更多的尸骨。
“好久不见。”文森特取下面具。
瑞格：“好久不见。”
“你是去求和的吗？”
“不是。”瑞格看向远处的狼烟，“是你在背后资助他们的吗？”
“是，也不是。”文森特道，他脱下衣服，露出赤|裸的上半身，强大的肌肉并没有随着年龄的苍老而显得无力，“当初，你问我会怎样为她报仇，这就是我给出的答案。今天，消失的不是鬣犬，也不是野狼，而是……整个废土。”
瑞格嗯了一声，同时脱去上衣，“好，我知道了。”
爆炸让整个废土掀起一股巨浪，沈江淼站在高处，预感到一场前所未有的沙尘暴即将到来。
这场沙暴也许会将整个废土掩埋，那些裸露在外的建筑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摧残，战争如果就这样持续下去，不仅是野狼，整个废土上包括鬣犬在内的营地，都会受到巨大的打击，死的人数不胜数。
联想到曙光城发生的暴力袭击，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喻春说，异能者和污染兽一样，都存在不同阶段。”沈江淼带上防风面罩，手指摸着地面的沙子。
来晚了一步。
那个叫做祭师的人，刚才还在这里。
“你说，会不会这是他们举行的一场祭祀，目的就是为了让某个人进入到下一阶段。”
但他从未听说过异能还可以升级，异能等级基本都在觉醒的时候就定下了。
“万一。”拂鸢摸着下巴，犹豫道：“我是说万一，万一有个人的异能可以帮助别人升级呢？那个祭师，他的异能看起来就很奇怪，要说传送就传送吧，干嘛要往地上画阵法？除非这是某种媒介，就类似于校长的印记。”
沈江淼猛地看向他。
拂鸢哆嗦了一下，咬着手指问：“干嘛？我又惹你啦？怎么脾气这么不好，怪不得天天内分泌失调。”
他立刻拨通了谢裁的电话，“你查一下曙光城那天晚上发生了几起流血事件，再用无人机扫一张废土现在的鸟瞰图给我！”
十分钟后，谢裁发来图片。
“拂鸢，我想你应该猜对了。”沈江淼感觉到一股恶寒。
曙光城以赛斯广场为中心，当晚发生了几次流血事件，其中一起就位于Q的地盘，另外几起都围绕赛斯广场，以相同半径发生。
而如今，废土上率先遭受袭击的营地也是同样如此，以野狼营地为中心，向周围辐射，正巧，鬣犬现在在做的就是把人都赶去野狼。
兽灵会在范围之外，正巧这里的地下设施完好，可以抵御即将到来的沙尘暴。
可如果狼女不肯放弃营地，今天废土上所有人都会死去。
他必须马上把消息告知营地。
一枚榴弹在瑞格附近降落，爆炸波及到了他和文森特的战斗，文森特被迫撤出几米远，然而看向黄沙当中，瑞格半边身子都遭到了严重伤害。
“瑞格，你老了！”文森特气愤道，这一幕让他的怒气到达了顶峰，他从未想过瑞格身为一个强大的兽系异能者，居然连这种程度的伤害都避免不了。
他看到瑞格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与那些即将油尽灯枯的老头子没有什么区别。
瑞格剧烈的咳嗽起来，吐出的黑血里夹杂着碎裂的内脏。
“既然如此，让我来送你最后一程！”文森特冲了过去，仿佛从前他们经历的无数次决斗那样，像个真正的男人，用拳头去结束这场战斗。
就在他的拳头即将砸向瑞格时，一颗子弹从远处飞来，击穿了他的腕骨。
与此同时，裹挟着黄沙的触手带着绞灭一起的姿态向他飞去，巨大的蛇尾瞬间出现在他身后，替他挡下了来袭的触手。
海水剧烈的咸腥味几乎完全盖过了别的味道，拂鸢在看到他那一刻起变得无比焦虑，整个人没有预兆地进入了发狂的状态。
沈江淼往嘴里丢了一粒药，勉强稳住身形，挡在瑞格身前。
“抱歉，瑞格，听说你任命我接管营地，我已经向蒂娜汇报了你的死讯，让他们撤离。”
瑞格听到这话，没有生气，反而是高兴地笑了几声。
“她那么倔，怕是不会听话。”
“你说的对，鬣犬的人已经到了，奥狄带的人暂时抵挡住了他们，小狼女非得和他们死战。”沈江淼无奈道：“所以我让谢裁弄晕了她。”
瑞格勉强坐起来，他的半张脸被爆炸波及，彻底炸烂了。
“是这样啊……”他抬眼看了看，“哦，这是？”
“听说是文森特的枪。”沈江淼拿起枪晃了晃，上面刻下的三个名字很是显眼。
此时拂鸢和文森特陷入缠斗，杀戮的**展露在沈江淼的一只眼睛里，若不是有喻春给的药，沈江淼估计自己已经疼死了。
他已经逐渐认识到自己病痛的来源，拂鸢对身体的控制越是强大，头疼就越是剧烈。
现在，他只剩下最后一粒药了。
“有什么话想让我带给乔和蒂娜吗？”沈江淼问道，他知道瑞格已经活不久了，就算特效药能够救他，想要以瑞格的性格，怕是不愿意以失去异能的弱者姿态苟活下去。
瑞格摇摇头，继而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麻烦告诉他们，他们是我最好的孩子，是珍妮留给我最好的礼物。”
“你有什么资格提她的名字！”文森特的模样变得扭曲，这个名字激起了他的怨恨，他的周身几乎被各种野兽的形态完全包裹，手臂变成了螳螂刀，一下子削去了面前的触手。
他的眼睛像一只狐狸，瞳孔在看到那把枪时，变成了一条很细的线。
瑞格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接过那把枪，对准了文森特的眉心。
“你融合了她？”瑞格震惊道。
那双眼睛他再熟悉不过了，文森特的异能可以将动物特征融合到自己身上，副作用会出现分裂人格。
文森特抬起螳螂刀，低吼一声，想要削去瑞格的脑袋，然而此时，他突然大叫起来，重重敲打自己的头。
“瑞格……”他嘴里发出不属于他的声音。
瑞格往后退了一步，“珍妮？”
“滚回去！”文森特痛苦地跪在地上，嘴里不断念叨。
此刻他防备全无，是杀死他的最好时机，拂鸢想要动手，却被呵退了回去。
“哥哥！”他不满地喊道。
沈江淼轻声道：“乖。”
“老子要杀了他！”拂鸢继续吼道，触手在半空中扭曲地抽动，不断往下滴着带血的液体。
他闭上眼睛，嗓音无奈变得阴冷，“别给脸不要脸。”
拂鸢：“……哦。”
瑞格喃喃道：“你把她留在了你的身体里？”
文森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变换出来的兽类特征开始变得不受控制，蟒蛇尾疯狂抽动，朝他们拍了过来，拂鸢一鞭挥下去，将他的尾巴砸成两段，顿时血沫横飞。
想要占据主导权的副人格开始形成优势，文森特发了疯般自言自语起来，“珍妮，我马上，马上就可以替你毁了这个地方了！所有人都要为你陪葬，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杀了他！”
“你难道不懂为什么吗？”瑞格咳嗽起来，悲伤地向他递出那把枪，“她希望我们好好活下来，想要看到一个充满希望的营地，想要孩子们好好长大，而你却想毁了这一切……”
“你放屁！她当然希望我为了她……”文森特抢过枪，对准了瑞格，然而他的手却不受控制，手腕诡异地向后扭去，骨头发出咔咔的碎裂声。
枪口对准了他自己。
“珍妮？”文森特不可置信道。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扣下扳机时，瑞格眼疾手快，用最后一丝力气卸下弹夹，扳机扣下，发出空响。
瑞格呕出一口黑血，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多年来的争斗耗费了他太多精力，他已经太疲惫也太老了，撑起一整个营地脊梁慢慢弯了下去。归根结底，他只是一个稍微强大一点的人，哪怕他还有很多事情想做，但终究逃不开一死。
在看到文森特时，他像是放下了一件压在心底多年来的重担，就如同枪托上刻下的那三个名字，年轻时候的老友和爱人如今都在一起，他也了无遗憾了。
落日余晖照在一颗枯朽的树木上，干枯的枝丫随着爆炸而剧烈颤动。
文森特惊恐地看着满手的血，他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眼睁睁看着瑞格向他倒来，预料中的重量在落在肩膀上时，他只觉得那副身体过于轻了，一点也不像人们印象中那个壮硕的废土王者，而是与世界上所有年迈的人一样，轻飘飘的，感受不到应有的沉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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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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