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再度醒来时,方觉槿坐在床前,握着她的手。他低着脑袋,看不清神情,但手上有湿润的触感,空荡的昏暗病房里响着极弱的哭泣声。
她抬起输液的那只手,摸上方觉槿的头发,轻声安慰道:“别哭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对不起。”方觉槿仍低着脑袋,声音里带着极重的鼻音。
林慈有意打破这沉闷的氛围,于是问他对不起什么:“是不该有事瞒着我呢?还是说我在你家受伤了,觉得对不起我?”
“都有。”
“都有啊~”林慈拖长音调,“那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说到惩罚,方觉槿像是想起什么,急忙抬头:“能不能不分手?”
借着窗外的灯光,林慈看见方觉槿从眼眶滚落的泪水,像钢铁森林的晨露,珍贵极了。她伸手擦去他下巴那处摇摇欲坠的眼泪,说着:“不分手,这辈子都不分手。”
“人醒了?”韩讼眼尖,看见林慈的动作,但是心思不太活络,不明白林慈为什么要把手伸到方觉槿面前,难道是想把人摇醒,不对啊,他也就出去打了五分钟电话,方觉槿不可能睡这么快。
“醒了我就把灯打开。”韩讼说着就要按下墙上的灯具开关。
林慈及时出声制止,“等一会儿,我刚醒眼睛有点不适应。”
“也是。”韩讼走进来,见方觉槿没介绍自己,就自报家门,“韩讼,方觉槿发小,你的案子由我负责。”
林慈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的是警察制服。她说:“你好。”
“你好。”韩讼走到床前,笑着对林慈说:“我前不久才调回来,本来早就应该见面的,但新上任,琐碎事务太多。”
“反正终归是见到了。”
“也是。”
见方觉槿一直不说话,韩讼推了推他:“这小子睡了?”
“没有。”方觉槿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我去一下洗手间。”
韩讼知道方觉槿心情不好,没敢惹他,乖乖移动步子,给他腾上宽敞位置。
“我能开你床头的小灯吗?”韩讼问林慈。黑漆漆的房间只有外头幽暗的光照进来,怪压抑的。
林慈说可以,他立马伸长手臂打开了灯。
整个房间大部分仍在黑暗之中,但是起码能看清楚脸了。
林慈额头贴着纱布,手臂上系着动态血压仪,系得有些紧,她稍微侧身把臂带取了。
“你还记得当时发生的事情吗?”韩讼专业能力一顶一的好,见林慈口齿清晰,力气恢复的也不错,马上从袋里掏出本子和笔开始询问。
林慈把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韩讼,但她认为没有什么有用的点,于是问道:“这些对你们办案有帮助吗?”
“当然。”韩讼举了一个例子,“你说嫌疑人比你高一个头的样子,那我们就能大致推算出他的身高。还有,你说窗户本来是关上的,但又被打开了,那这上面就有可能采到嫌疑人的指纹。”
林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问:“他和之前的人是同一个吗?”
“你是说发短信和送那些东西的人吗?”
“……嗯。”
“目前还不知道。”韩讼说完才觉不对劲,‘嘶’了一声,“那家伙不是说你不知道吗?”
林慈点头,笑容有些勉强:“现在知道了。”
方觉槿出来的时候,韩讼正好接到电话说人找到了,他跟两人打招呼:“我先回局里,等有线索再告诉你们。”
“怎么把臂带取了?护士说每小时要量一次。”
方觉槿走进就看到松开的臂带,他俯身想帮林慈重新系上,但女生不配合的翻身,手也缩回进被子里。
方觉槿拿着灰色的臂带不知所措,他心知这次的隐瞒非同小可,林慈生气也是应该的。
在良久的沉默里,动态血压仪开始自动充气,又自动放气。之后护士打着哈欠来抄数据,见显示屏上什么都没有,有些生气,但想到院长和科主任都来打招呼,她忍了。
林慈看到护士皱眉,意识到自己的任性给人家添了麻烦,于是十分有礼貌地道歉。
护士边系边说没关系:“医嘱上开了血压测量一小时一次,你要是不习惯手上绑着东西,可以等它量完在拆掉。”
“好。”
护士抄完数据就走了,林慈看着仍旧站在床旁的方觉槿——眼睛里布满血丝,下巴上长出了青茬。本来那么注意形象的一个人,现在衬衫都皱成了咸菜。
她想起韩讼悄声和她笑说:“江庆到南嘉三个多小时的路程,在高铁票和机票全部售罄的情况下,你知道他是怎么在四十分钟之内赶到医院的吗?搭直升机,得亏医院有停机坪。”
林慈心软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从她口中传出。
她问方觉槿:“你能帮我把血压带解开吗?护士系的有点紧。”
“好,好。”方觉槿动作利落。
她继续问:“现在几点钟了?”
他拿起手机准确回答:“三点四十七。”
“你累吗?”
温柔回笼,方觉槿鼻头酸涩,说不出话,只能摇头。
得知林慈受伤的当下,他脑子完全处于空白状态,还是电话那头的柳少虞把他喊回神。
先要怎么做?回到她身边。
开车太慢了,查到最近一班的高铁和飞机都在一个小时之后,还有什么办法?搭乘直升机。
用最快速度联系好直升机,历经四十分钟的飞行后,他终于见到林慈。
林慈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就像每次醒来,她安睡在他身边的样子,平静又祥和。这一切本该与她无关,但是因为他,她被迫卷入危险之中。
他好像从来没有护住过她。
那糟糕的无力感又一次铺天盖地而来,它一点一点吞噬掉方觉槿对于爱的信心。
能不能不分手?
他多么自私。
林慈不知道方觉槿心中所想。
她撑着床想要坐起来,方觉槿赶紧上前扶她。坐好后,她拍了拍床沿,让男人坐到她身边来。
方觉槿听话照做。
林慈抱住方觉槿,方觉槿亦回拥她。
“害怕吗?”男人声音很轻。
林慈回想当时的场面,没有撒谎,她实话实说:“害怕的。”
她察觉到男人的手壁越收越紧,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嵌进他的身体里,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轻抚他的背脊以示安抚。
“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方觉槿低声承诺。
林慈仍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方觉槿的背,听到这话,她嘴角上扬:“我知道你会保护好我的。”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抱了很久,将两人分开的是血压仪,它又开始自动测量了。
林慈笑起来,让方觉槿把它关掉,戴好后再重新测量。
林慈进医院当晚就把该做的检查都做了,除了额头上的伤口,再没有其他地方受伤,脑震荡的现象也没有出现,于是她在医院待了一天就出院了。
车子行驶在马路上,林慈看着周边的景色觉得有些不对。
她问:“我们不回景湖廷苑吗?”
方觉槿回答:“景湖廷苑的安保不行。”
“那我们是去哪里?”
“远潜公馆。”
远潜公馆是南嘉有名的富人区,安保好到没话说,一路上经过两道安保门,递了两次住宅卡,看见三队巡逻人员。车子停到地下车库,从车库刷卡坐电梯上到顶楼。
林慈幽幽道:“你是准备把我关起来吗?”
方觉槿摇头:“这叫金屋藏娇。”
“回来好麻烦。”
“等会儿我带你去录信息,到时候刷脸就能进。”
“从大门到这里的距离也好远。”
“物业有配接送车,你存上他们的电话。”
林慈不说话了,伤害她的人都已经抓到了,何必要如此铺张浪费。
“你就当我有钱没处花。”
林慈捂上嘴巴,惊恐地看着方觉槿,她明明什么也没说。
方觉槿被她的模样逗笑,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我有读心术,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林慈‘嘁’了一声,转头不再看他。
电梯开门就是玄关,方觉槿搂着林慈往里走。
他说:“这栋房子的主人家里出了一些事情,急需用钱,于是托人把这一处装修好但是没住过的房子卖掉,我买下这儿也算做了桩善事。”
林慈还是没说话,方觉槿也不着急,进门后先带她去了阳台。巨大的露天阳台上有一处花圃,是原先景湖廷苑那处的两倍大。
“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大点的花圃,这个怎么样。我暂时只买了这么多东西,你如果还想扩大规模,整个阳台都可以变成花圃。”
“这些……”林慈眼神停在花架上,一模一样的陶瓷花盆,蔫了吧唧的的叶子。
“花盆不难买,就是那些植物在地上躺了一天一夜,现在还没缓过来。”
“方觉槿。”
“嗯?”
“我真的可以把整个阳台变成花圃吗?”
看着林慈期待的神情,方觉槿笑起来,他说:“当然。”
“好吧,我会时常来你家闲逛的。”
“这是你的家。”
林慈没有注意方觉槿的用词,对她来说,方觉槿的家也可以是她的家。
“这栋房子里还有什么?”
林慈的兴趣已经完全被勾起来了,方觉槿对此喜闻乐见,牵着她的手逛遍了所有地方。
晚餐是在新家的第一顿,方觉槿掌厨,林慈打下手,两人做了一桌子菜。后知后觉两人吃不掉,于是叫来了柳少虞,三人吃到一半,路至提着行李箱来了。
他嘴里嚷着饿死了,却没第一时间坐到餐桌上,而是打开行李箱,开始分发贝冰琪做的曲奇。林慈三袋,自己留两袋,方觉槿和柳少虞每人一袋。
林慈很开心,因为贝冰琪做的曲奇很好吃,又有口福了。
方觉槿有点不开心,因为林慈只顾着吃曲奇,他做的菜一口也不吃了。
大家节日快乐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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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远潜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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