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祭酒伴君先行一步,叶婉君本就是要跟着仪仗队行车的名门闺秀,左右是迟了,她便来接谢如琢。
只是,谢如琢先应了纪家的马车,转头叶婉君又大庭广众之下截胡,场面上便不大好看了。
坊市喧闹,人声鼎沸,绝大多数的高门妇人都忙得团团转,各家自扫门前雪,哪里有空管这一场小切磋?唯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门户停下车,假借整理行囊,捧出一果盘瓜子,边磕边看戏。
叶婉君忽然出声,倒让纪兰芷轻轻挑一下眉头。
她看似和纪兰芷争人,实则故意教谢如琢为难,把一个小孩子架在火上煎烤。
谢如琢尊师重道,一边是相识多年的叶婉君,一边是玩得很好的朋友以及纪姨母。他做事最圆融妥当,性情也很温和,即便父亲落过叶婉君的脸面,他也念在旧情,不愿意给叶婉君难堪。
可是,叶婉君竟釜底抽薪出这样一招,分明是故意欺负谢如琢一个小孩。
莫说纪兰芷,便是盛氏听到了,也有些不喜叶婉君咄咄逼人的做派。
长者怕小孩难堪,偷偷打帘看一眼。
谢如琢分明想坐纪家的马车,可叶婉君当庭发话,谢如琢又在想两全其美的法子。
一时间,小郎君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小孩子家家进退两难,看着实在可怜。
纪兰芷本想劝谢如琢上叶家马车,可她看到小孩低垂的头、微红的眼眶,不知为何,她想起多年前逃离中州的那一日。
纪兰芷舍下哇哇大哭的孩子,逃往上京。她深知二哥心善,必会照顾好孩子,她该放心。
可听着幼童哭泣,纪兰芷又觉得心如刀绞。人心都存有悲悯,见到泪眼,难免于心不忍。
如今,她既认下谢如琢当半个儿子,自然该护着他,不让他受半分委屈。
于是,纪兰芷亲自下车,朝谢如琢伸出手。
“琢哥儿,来,你不是把算学册子落姨母车上了吗?你先上车做题,琴艺的进益倒是长久之事,不急于一时。”
纪兰芷这句话算是将巴掌明晃晃摔叶婉君脸上了,但也恰到好处解了谢如琢的围。
是她一意孤行,和在街上叶婉君争人,和知书达理的小郎君没什么关系。
谢如琢一愣。
随后,他重重点头,作势朝纪兰芷走去。
叶婉君也没想到这个孀妇竟如此大胆,连人前的颜面都不要了,她怒不可遏,下车去抓谢如琢。
小郎君的手臂蓦然被女子抓住,长长的指甲刮过皮肉,不慎扎进谢如琢细白的手臂。
谢如琢一贯擅忍,这次却额头冒汗,轻声说:“叶先生,我疼。”
叶婉君没有松开他。
她直勾勾地盯着纪兰芷,嘴上却对谢如琢说:“琢哥儿,不是你说的,凡事都会听我的安排吗?怎么今日如此不懂事?”
叶婉君仍要拿旧事压他。
谢如琢望着眉目凶恶的叶婉君,心里感到失望。
他从来不愿把身边人想得太坏,这样会显得他举目无亲,很可怜……
但他也不愿再骗自己,他知道叶婉君从来不是真心实意想要照顾自己。她视谢如琢为父亲的累赘,但叶婉君唯有亲近谢如琢,才能同父亲交谈上几句。
“叶姨母,你为何总是阻挠我亲近旁人?”谢如琢不愿再装聋作哑,他把纤细的五指,握在叶婉君的手腕上,一点点用力推开她。
“不止纪姨母,便是别的同窗长姐与我说两句话,你也要出言斥退她们……我有时候想,您是为了保护我,有时候又觉得,您太过专横。”
叶婉君的手被搡开,她望着冷漠的小郎君,心里空落落的。
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抓住。
谢如琢侧身躲开,避她不及。
“琢哥儿、琢哥儿,叶姨母只是想保护你,她们居心不良,她们想利用你……就连这位纪先生也是!她若没有私心,为何百般努力考进幼学?又为何同你打好交道,她分明……”
“叶先生,慎言!”小郎君第一次当众发火,“为何叶先生便知道纪姨母的居心了?在如琢看来,纪姨母会关照我,会为我上药疗伤,会陪我谈心,处处袒护我,实在没有哪里不好。”
他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如琢觉得……叶先生实在管束太多,父亲并没有叮嘱我要对您唯命是从。”
小儿郎口齿清晰,他说的,分明是要同她一刀两断!
叶婉君后退半步,如遭雷击。
叶婉君还要劝阻,可谢如琢早已挥动衣袖,丢下她,踏上纪家的马车。
这些年,叶婉君好像一直以谢如琢的母亲自居,要他听话懂事。
谢如琢没有亲娘,难免对唯一的女性长辈心生亲近,但接触了纪兰芷后,他发现,也并非所有长辈都这么严苛、自我。
谢如琢早慧懂事,他并非那种没人管教就变坏的孩子,他只是被父亲教导得太克己复礼,太爱藏心事。
谢如琢再怎样乖巧,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他也想有人关怀几句,有人哄劝几句。
不管纪兰芷有没有坏心,至少谢如琢同她相处实在闲适,没有那么多压力与包袱。
他喜欢纪兰芷。
就算纪兰芷最终不会成为他的母亲。
-
叶婉君失魂落魄,她知道,她没了谢如琢这步棋,再也不可能亲近谢蔺师兄了。
她美目潮红,像只丧家之犬一样逼近纪兰芷,咬牙切齿,低语。
“纪二娘子,你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很开心?你赢了。”
纪兰芷无奈地说:“这又不是打战,无非是照看一个小孩子,论什么输赢呢?叶小娘子实在太较真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叶婉君讥笑一声,“纪二娘子,你不知师兄当年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你若不理解他的胸襟与抱负,一心只想攀高结贵,烦请你离师兄远一点。”
叶婉君敬谢蔺、仰慕谢蔺,决不许人轻贱利用谢蔺。
叶婉君用只能有两人听到的声音放完狠话,随后扬长而去。
唯有纪兰芷留在原地,感到莫名其妙。
她语塞半天,心道:你当谁都和你一样,把谢蔺当成香饽饽,死死扒着不放么?她早就有新的郎婿目标了!
谢如琢平安坐上马车,纪兰芷赶紧撩开他的衣袖,查看抓痕。
小娘子的指甲尖锐,小孩的皮肤又娇嫩,轻轻一掐也能破开两道红印。
看着小孩臂弯上隐隐见血的伤痕,纪兰芷柔声问:“琢哥儿,疼吗?”
谢如琢摇摇头:“纪姨母,我不疼。”
盛氏心疼地帮谢如琢上药,又不好在背地里说其他小辈的坏话,只能连连抚摸小郎君的脸,哄他:“哎哟,我们琢哥儿真是吃了苦头!”
谢如琢的脸蛋发烫,他一边享受照顾,一边安慰长辈。
他在心里悄悄说,琢哥儿一点都不苦,他很高兴。
……
马车继续往城门口行去。
山路崎岖,初夏天气又有些闷热,小孩们玩了一会儿,各个犯困,很快便倒在软垫上睡着了。
等到了宦官与宫人设下围帏行营的时候,已是夜雾冥冥。
今日行路辛苦,众人风尘仆仆,皇帝便下旨各自安置,待明日再设宴饮酒。
谢蔺从御前脱身,他同刘管事打听到亲子去了纪家,拧了拧眉心。
看来他得亲自去找纪二娘子一趟。
面容冷隽的郎君掀袍上马,长腿轻夹马腹,健马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刺而出。
夜风冷冽,吹起郎君绯色官袍,吹乱他用竹木簪束起的发。
深山老林,入夜便漆黑一片。到处都是飞禽走兽的嗥叫,鬼气森森。
幸好远方有营地篝火照明,隐隐亮堂,不至于迷失方向。
谢蔺一骑绝尘,快到侯府帐篷的时候,他才仰身减速。
马驹的速度慢下来,谢蔺气定神闲地朝前行去。
夜雾浓重,他凤眸轻扫,忽然看到一道熟稔的身影。
庭燎营火旺盛,赫炎明炽,照亮那一抹梧枝绿的裙摆。
夏裙摇曳,纪兰芷转过身,迎风站着,犹如一株濯水而出的芙蕖,袅袅婷婷。
她低头和孩子说笑,笑闹声不断,阔叶豆娘的银簪流转黄灿灿的光辉。巴掌大的小脸虽被面纱遮掩,却也能看到那一双顾盼生辉的杏眼。
声音和眉眼……都肖似故人。
谢蔺怔住,不敢惊扰,生怕这是美梦一场。
他指骨紧攥,竟有点发抖。
最终,谢蔺还是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快步走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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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是《刀尖蜜(重生)》
公主与老师,前世追妻火葬场,后来男二老师上位,其实还是佛子和公主文,男主是男妈妈温柔挂,喜欢吃可以吃一下~酸涩文~
第二本是《救赎反派也算投敌吗》,男主是残疾皇子,女主是世家庶女,最后是女帝和摄政王的故事,有很多奇幻的内容,譬如有大蛇,各种小团队争斗,是个少年感很足的校园冒险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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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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