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留香将靠近桌案的窗户关了半扇,省得雨水飘进来,打湿了商幼晚一笔一划抄写的佛经。
从小到大犯了错,母后便会罚商幼晚抄录佛经。
她小时候性子活泼,愣是被这一页页佛经拴住了腿脚,变得稳重起来。
这次要将般若经抄写三百遍,可是一项大工程,没个四五天根本抄不完。
只是这一次,却与之前不同。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被五姐姐欺负的时候站出来帮她,而不是责怪她,为什么要和五公主争抢?
鸢儿妹妹的每一句话她都牢牢记在心里,甚至她有时还会想,若是说出这番话的人,是她自己该多好。
只是她害怕面对母后失望的眼神,不想被母后责备,从小到大的规矩告诉她,她身为皇室唯一的嫡公主,须谨言慎行,要与她母后一般心怀大度,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只是如今她才知道,原来以其人之报还治其人之身的滋味,是那么的好!像极了困在笼中的鸟,在笼子打开的瞬间摸到了阳光,哪怕又回到黑暗的笼子里,那独一炙的温暖也能让她铭记很久。
“公主在笑些什么?”安雁好奇的问。
商幼晚笑着摇了摇头。
“莫不是公主知道太子殿下送了东西来?”留香打趣道。
“哥哥送东西来了?快拿来我瞧瞧。”
商幼晚连忙放下笔墨,跑了出去。太子哥哥是她嫡亲的哥哥,往日也最疼她。每隔几日便给她送来些小礼物,不是糕点就是精致的摆件。
三块白玉芙蓉糕放在了精致的黄面溜光的瓷盘上,这便是太子哥哥给她的暗号,黄色代表母后极其生气,这两日安生的待着,不要再惹人生气了。三块糕点就代表着三日后才可出去。
商幼晚捻起一块糕点,放在嘴边抿了一口,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华昭宫中,宣帝与皇后正在吃饭。
精致的摆盘从素菜到荤菜整整三十六道,样样精品。
难得的夫妻时光,李同光见状连忙招手将人全招了出去。
宣帝手边是一盅鸽子汤,皇后今日身体困乏,太医请了脉后命御膳房做的滋补的汤料,宣帝自然知晓,便亲自用勺舀了一碗递给了皇后。
萧华穗一直沉浸在思绪里,这时抬眼一看宣帝亲自递汤,“皇上……”
还未说完,就被宣帝打断,“你我夫妻二人,盛个汤算什么,不用计较那些。”
萧华穗闻言,耳朵泛起点点红晕,这样难得的时候确实许久未有了。
两人一人夹菜,一人尝,气氛甚好,吃的差不多了,宣帝用茶叶漱了漱口道:“晚儿也到年龄了,这便开始相看着吧。”
听到此,萧华穗点了点头,“晚儿年岁小,性子跳脱,也不知何人能制得住她。”
“朕的公主,闹便闹些,旁人谁敢说一句不是。”
“都是皇上惯得,无法无天,还敢当街同嘉和公主吵架,让人看尽了笑话。”
宣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三日后,太子府里便有一场宴会,到时放晚儿出去看看,若有了心上人,朕便是赐婚也无妨。”
萧华穗嗔怪的瞥了他一眼,“皇上不都看好了吗?不是喜欢宁远小侯爷?”
说起这个来,宣帝想到那关愣子竟也想同他抢长陵,心里便有了一种紧迫感,“前几日,那关二愣竟大言不惭,想让朕给长陵和他闺女赐婚,被朕严词拒绝!可说到底,朕不可能强迫长陵去娶谁。可长陵是朕早便看中的女婿,若被那愣子抢去,实在令朕……”
萧华穗却掩嘴笑了笑,“臣妾倒觉得,关将军只有那一个闺女,而我皇家公主却个个国色天香,皇上没必要这般担心呢。”
*
宁远侯薛长意是宣帝眼前的红人,可大家却都说圣上是因为看中小侯爷薛岫白,才爱屋及乌对宁远侯入了眼。
毕竟,薛长意的出身并不光彩。
大梁建立的前三十年,因蒙族入侵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那时民不聊生,众人纷纷起义,其中属士族的神锋军,和百姓起义的龙虎军兵力最胜。
而龙虎军的首领,便是悍匪出身的薛平川。
那时神锋军为笼络薛平川,劝先皇将自己的亲姐姐嫁了过去,并将龙虎军编入神锋军,薛平川封宁远侯统领全军。
后来长公主怀孕,一女子突然上门说是宁远侯的外室,求长公主给她和她的孩子一个名分。
此时正值战乱频发,灞桥战败神锋军退居凉城建立新都,长公主气急,不到三月便落了红,再难生育。
此事闹得极大,因军权在手,宁远侯竟逼迫长公主将外室的孩子抚养在膝下。
为了大局,长公主像是吃了苍蝇一般咽下了这口气,而那个孩子就是现在的宁远侯,薛长意。
元武元年,新帝即位,薛平川去世,侯位世袭就要落在薛长意头上,长公主这时奏请皇上剥夺了世袭侯的权利,待守孝三年后,薛长意只得了个伯位,称宁远伯。
皆时,薛岫白出生。
因难产导致从小体弱,生母也去世了,瞧着可怜便被长公主亲自抚养,深得宠爱。
后来长公主去世,薛长意主动上书请封薛岫白为世子,又升回了宁远侯。
众人皆是人精,谁不知道,这是宣帝看中小侯爷薛岫白,才提拔了他的爵位。
只是如今的宁远侯夫人,李钰珏却不这么认为。
李钰钰伸出手指让丫鬟给她涂着丹蔻,这是上京新时兴起来的,用指甲花捻出水再加入香料与色素,附在提前画好图案的指甲上,一炷香后,用清水洗去上面便附上了漂亮的橙红色,再用金箔贴出花式,“不愧是贵妃的眼光,这般精致怪不得能引得皇上垂爱。”
她犹记得夏日宴上,贵妃一身娟粉色衣裳,手指尖影影绰绰的画出蝴蝶图案,一动一静间,像是展翅欲飞,这花样不出半月就席卷了整个上京。
“那还是夫人眼光独特,除了咱们家大业大,哪家夫人会舍得用金箔装饰。”百香在一旁用绢布擦去李钰珏手上残留的水珠,笑着附和道。
这时一旁有丫鬟端上一碗冰燕杨梅汤,用冰块冰镇过了,现在吃刚好清热。
李钰钰浅尝了一口,“嗯,这杨梅甜得很。”
“那可不,这可是老爷专门从南边快马运送回来的,晌午刚到,奴便唤人挑最大最匀称的用蜂蜜泡了,就等下午给夫人尝个鲜呢。”百香见夫人满意,忙邀功道。
“爹回来了?不是要去南方船运,这才一个月就回来了?”
“说是要赶上夫人下个月的生日,专门回来的,等过了生辰便又去了。”
李钰钰又尝了一口杨梅汤,才放下汤勺,语气有些感慨,“自从爹当了皇商,见他的时日就又短了许多,只剩逢年过节和生辰才能聚一下。”
百香却知道夫人爱听什么话,便在一旁安慰,“可老爷不管去了哪里,都还是惦记夫人的,若不是侯爷,老爷当上皇商还得下功夫呢。”
李钰珏的父亲原是上京珠宝玉器行的龙头,后来捐出半身家业,给她换来个伯夫人,没想到她命好,夫君转眼便升成侯爷,这可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再加上她家生意越做越大,如今又成了皇商,谁敢再说她出身不足?
“侯爷今日去了何处?怎还不见回来。”
百香顿了顿,才低下头道:“侯爷去了南浮苑。”
南浮院住着宁远侯的良妾,薛晚晴,是正儿八经侯爷的表妹,从小青梅竹马的长大。可老侯爷倒败之后,家族兴衰,再拿不出一个出色的后人,后来长公主分家,薛家破败,家主沉迷上赌博,若不是侯爷将表妹先带回来,早就不知道卖到哪里去了。
“这贱蹄子日日将侯爷勾了去!”说罢,李钰珏重重将碗搁在了案上,汤汁撒了许多出来,紫红色的顺着桌子的花纹流下。
“夫人可要当心,何故为了那些人伤了心神,需得好好养着,肚子里的小主子才能长得快些。”
原来,李钰珏已经怀孕月余了,因着胎小,也就没给侯爷与旁人说,只有身旁近侍才知道。
刚刚用得劲大了些,听见百香劝她,李钰珏连忙将手放在肚子上小心地摸了摸。
这是她的第二胎,需得再生个儿子出来,才能坐稳侯夫人的位置,省的那南浮院的天天打探,幸亏那南浮院只有个女儿,若是有了儿子,侯爷定是要将那贱蹄子提成侧夫人的!
想到这,李钰钰又道:“岷哥儿最近学的可好?他可有两三日没来了。”
“老爷专门请的大儒给少爷讲课,近日更是频频夸奖少爷聪慧!等过了秋少爷便满了十二,赶得上今年书院招生,倒时少爷定能一鸣惊人,为夫人脸上增光呢!”
那麓泗书院当真难进,便是身为侯爷的薛长意亲自去给院长说话,那人也没有同意让薛岷白直接入学,说什么需得经过考试,可谁人不知五品以上官员的嫡子皆有入学资格!
入学考试不过是个过场,可偏偏那老头油盐不进,自己送了许多礼也未见点头。
说来也气愤,不过是因着薛岫白占着世子的位置,才碍了岷哥儿的路!若不是……她的岷哥儿怎会比不上那没有娘的小畜生!
李钰珏想起上次表姨母对她说过的话,暗自拿定了主意!
她仔细思忖了一番,唤来百香吩咐道:“去跟姨母说,那件事我应了,不日便将表小姐接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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