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赶了半天的路,薛岫白本也有些疲累。
关月鸢家里能住的屋子不多,关月鸢睡在内室,能睡人的屋子就剩下一间原来放杂物的房间,这里面有张床李秀娘原本是打算等大囡、二囡长大后多分出去的一间屋子,此时刚好能用上。
桉树与商宫雀的侍从抢着被子相互为主子争抢这唯一的床,这边放个枕头那边就去褥子,这边摆枕头,那边掀床垫。
“罢了,今日长陵便与我同睡吧。”商宫雀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他俩虽然年少,可手长腿长的躺一个人就已经施展不开,况且金尊玉贵的二人怕是从小也没同旁人这般挤在一起过。
两人躺在床上势必要胳膊贴着胳膊,腿贴着腿,要不侧着睡,背靠着背?
未等薛岫白想清楚谁在里谁朝外,商宫雀一个猛子仰躺到了床上的内侧,看薛岫白还有些犹豫,还拍了拍身旁的褥子,冲他挑眉,“来吧,长陵。”
更不想睡了……
实在无奈,薛岫白起身去了外间,想寻些清净。
原本还能听见商宫雀装模作样挽留他的声音,不到一会儿便没了声响,薛岫白回头一看,好家伙,睡着了!
气得无奈,这时便看见了蹑手蹑脚走出来的关月鸢。
她突然间痛哭,令他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反应是好。
说来也奇怪,往日他看到女孩子流泪,总觉得这般哭哭啼啼的让人厌烦。
然而此刻他心底却有一丝的庆幸,幸好……她是会哭的。
少年沉默立在原地,陪着关月鸢从痛哭,直至慢慢平复,变成小声的抽噎。
“好好睡一觉罢。”少年的嗓音在浓雾般的夜里弥散开,令人说不出的心安,“我在这儿。”
*
一夜过去,可能是夜间下了场雨,窗外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些泥土与青草的香气。
关月鸢趴在窗台边,看着屋檐上的水珠一滴一滴的落下,在地上打出一个小泥坑。
“郡主,出来吃饭了。”桉树站在内室外,朝里面喊。
关月鸢应了一声,她昨天晚上大哭了一场,现下眼睛有些肿胀干涩,昨日也没吃什么,此时早已经饿了。
她穿上鞋走到外间,看来看去只瞅见薛岫白和桉树二人。
“五哥哥呢?”关月鸢看见薛岫白还有些害臊,小手放在眉头处,捂着肿胀的眼睛。
“他说要去县衙查缺的人是谁,一早就走了。”
薛岫白坐在四方木桌上,面前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
关月鸢坐在薛岫白的对面,才慢慢的将手放下,眼睛有些肿,她得用些力气才能将眼睛撑开,若是薛岫白笑话她,更没办法见人了。
她一入座,面前推过来一碗白粥,接着一只手伸了过来,握着一方布巾。
“拿去敷一敷。”
帕子入手冰凉,像是提前准备好的,将帕子浸在深井的井水中,才能有这种凉度。
白粥入口微甜,细细看上面还扶着薄薄一层糖霜,关月鸢小口小口吃着,还不忘询问坐在外室塌上补眠的薛岫白,“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找凶手?”
薛岫白双手枕在脑袋下,因为腿长一半落在了塌外,闻言他睁开眼看了一眼关月鸢。
“去后山。”
为何要去后山,难道后山有贼人的踪影?
关月鸢握紧拳头心里想,她一定要抓住凶手以慰平乐村一百八十四人在天之灵!
后山离她家不远,绕过一排竹林就到了。
山路蜿蜒陡峭,还有神出鬼没的凶兽,关月鸢从小就被耳提面命不准进,往常只敢在竹林里剜些笋子加餐。说是竹林,不过就是两边种上竹子的一条小路,也称不上是林。
过了竹林,旁边的树就渐渐高了起来,阳光落下洒下一片碎影,再往前走可就要入后山了。
自从村里有一人在后山上被熊瞎子舔了一口,毁了半张脸,回来没有多久就去世了,那人死前的面貌深深的落在关月鸢的心里,让她对后山有一种天然的畏惧。
关月鸢落后两步跟着薛岫白,腿肚子有些打软。
“后山竹林尽头,转小路走到岔口直行,二十步。”薛岫白低声念着王状的供词。
竹林尽头不打眼处真的有一条小路,说是路,感觉就是被车辙压出来略微平整的一天路,再往前走果真慢慢变成了人为修出来的土路,遇分叉口不拐,直行穿林。
“一、二、三……十八。”薛岫白嘴里默默地数着数,到了十八就停止,因为他已经看到前面有一土堆,颜色与周围不一致,上去踩了踩,土质疏软像是才被人翻新过,可能也有了一段时间,上面也长出了短茬杂草。
“就是这了,挖吧。”薛岫白对着身旁的桉树道。
桉树别看着年纪小,可力气很大,他手中拿着铲子,不待关月鸢帮忙就大力挖了起来,尘土飞扬差点迷了关月鸢的眼。
关月鸢干咳了一声,接过薛岫白递过来的水袋润了嗓子,“这是在干什么?”
“王状你可认识?”
关月鸢点头。
“他状词里有说,他帮助了李秀娘将镇国将军的亲生女儿埋在了这里。”
“不可能有人的。”关月鸢无比笃定。
二囡又没有去世,这里怎么可能有人!
薛岫白点头默认了,关月鸢从样貌到性情,谁不说上一句虎父无犬女,就连皇上对此都毫无质疑,这次只不过是例行公事拿出确实证据,证明王状在说谎罢了。
可能是刚下过雨,将上面的泥土冲掉了些许,没过多长时间桉树就挖到了东西。
那是一口棺材。
棺材不大,像是幼女的棺材,红栎木虽不是顶好的寿材,但对于早夭的孩童来说,有着赐福保佑的意思。
棺材外面通体用黑金色的墨水写满了赐福的经咒,虽然有些字迹模糊,关月鸢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阿娘的字迹!
这棺材分明是二囡病重那几日,阿娘准备的,却不知何时埋在了这里!
“打开看看。”
桉树用铁锹敲掉四角定死的楔子,一把将棺材盖子掀开。棺材里面用黄布衬底,里面只摆了个纸扎的人偶。
在村里有着扎纸人来为病入膏肓的病人挡灾的说法,但关月鸢却不知道李秀娘为二囡做了纸人,还有通篇的经文。
桉树跳进深坑内向棺材里面找,除了纸人只翻出一沓佛经和一式新衣。
“你当真有个姐妹?”薛岫白沉思片刻,看向盯着棺材发呆的关月鸢。
根据王状的证词,关月鸢是有个姐妹的,正因为如此才有着混淆血脉一说。
关月鸢不知为何心中突感酸涩,听到薛岫白的问话,又不敢直说,只得将娘编给她的借口拿出来,“我妹妹身子不好,阿爹家的亲戚来将妹妹接去南方养病了。”
薛岫白点了点头,又指了指佛经和新衣问:“这些都是你和你娘做的?”
佛经有厚厚一沓,字迹并不规整,但实在瞧得出抄写者的耐心与虔诚,每一页都有几滴泪水干涸的印子。
“佛经是我写的,”
薛岫白翻了两页,只见这一个一个的字迹,乱七八糟中带着一点圆润可爱,神色稍稍缓和了一瞬,才侧头看向乖乖立在他身旁的少女,“那这件衣服……”
关月鸢大眼睛忽闪忽闪着,定定看着那件新衣,“这是小梅姐姐做给二囡的,小梅姐姐手巧刚去城里学了时兴的花色,说好了给我们一人做一件的。”
想到此,眼框又忍不住发酸,怕被薛岫白笑话,连忙转过了身子。
她飞快抽了一下鼻子,继续解释道:“我们和小梅姐姐特别好,明明她年底就要嫁给账房做新娘子了,我们说好了,她成婚的时候会邀请我……”
“她可是身高七尺,体型苗条,穿着个花色坎肩?”薛岫白想了想与商宫雀一同看到的死亡明细,里面确实有一人年龄小,未婚,与关月鸢描述相似。
关月鸢却摇了摇头,“不是的,你说的那是村长的女儿,是王状的亲妹妹。小梅姐姐与我差不多高,我们平时可穿不起带花的衣裳。”
薛岫白闻言眉峰一紧。
平乐村虽有一百八十四口人,但年纪在十五岁上下未婚未育的只有一名死者,剩下的不是年纪不满足就是已经生育,只剩一个穿着花衣的女子。
那小梅去了哪里?
“桉树,将死亡名册拿出来。”
薛岫白突然叫了桉树上来,亲自从包袱里拿出一叠名册。
幸亏早上让商宫雀将名册留了下来,此时刚好用上,每一页都表明了详细的死法与受害者样貌年龄、特征,他看得极快,男子一百一十人,女子七十四人,其中三十岁以上五十五人,十岁以下十一人,在十岁至三十岁之间只有八人,只有一人未曾生育过。
那就证明……小梅还活着!
薛岫白眉眼一舒,刚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关月鸢,就听见长空中传来一声长啸,一只鹰隼徘徊在上空。
桉树吹了声口哨,那凶禽便稳稳落在他的胳膊上,他从它的脚上拿出一张纸条,递给薛岫白后,安抚地摸了摸鹰隼脖颈处的羽毛。
薛岫白打开纸条,原来是商宫雀传来的消息:田小梅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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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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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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