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不算黑的天空在几处眨眼的瞬间就暗了下去,周围空气中带着沉闷的气息,水汽像是凭空出现一般,顷刻间弥漫开来。
张庭峰也不着急,他手下几人顺手劈砍出一堆木柴,掏出火石打了两下,柴火堆就燃了。
这很不寻常,一路追击而来,他们都是一副紧张逃命的样子,而现在竟然燃起了火堆。
要么他们留有后手,要么……他们已经确定身后已经没了追兵……
关月鸢不敢细想。
这时,张庭峰的一声吆喝拉回了她的思绪。
“怎么样,郡主可想明白了,是选骁勇善战的小薛将军,还是选追随您而来的……”张庭峰像是不知道怎么形容陶嘉屹,虽说穿着一身将军府家仆的装束,但以张庭峰的眼力,哪里看不出来这陶嘉屹这小子唇红齿白,手指不带一点薄茧,莫不是养在身边的面首?
虽说大梁繁荣,因为敬重长公主,女子的地位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可养面首还是难以被世俗接受的,可以关月鸢的身份倒也有养面首的底气,遂张庭峰打量了半天,吐出一句,“忠心部下?”
“张大人说笑了,本郡主只区区一人,而你手下还有这三五大汉,本郡主纵然选了一人,可也逃不出你们的手心,何来二选一之说?”
关月鸢说完,自顾自的退了两步,坐到了刚生好的火堆边上,倒也临危不惧的样子。
那火堆边还有两人,一人手持一柄匕首,寒光凌冽的架在火焰上烤,刀刃被烤的通红似是要被融化了,见关月鸢看他,那人噬笑了一声用嘴咬出水囊袋的塞子,将水泼在了匕首的刀刃上,蒸腾起一阵白烟。
迷了众人的眼。
“话可不能这么说,本官请郡主玩个游戏,若郡主不同意就证明本官手上的把柄,没在郡主的心上,既如此,就都……宰了吧。”话音刚落,张庭峰给了站在崖边的人一个眼神。
陶嘉屹双手被麻绳用束缚结绑在身后,而绳子的一头牵在其中一个贼人手中,他处于悬崖边上,那贼人听到张庭峰的话,大笑两声之后猛地放开了手中牵的绳。
关月鸢心都揪了起来,她努力的克制住自己的眼神,强迫自己好好地坐在原地,颤抖的手使劲扣住坐下的地面,留下深深的痕迹。
绳子不过两寸长,霎时间那绳头就出现在了关月鸢眼前,陶嘉屹的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眼瞅着就要掉下去了。
陶嘉屹没被人捂住嘴却固执地一言不发,眼神只看向关月鸢的方向,他也想知道在关月鸢心中有没有他的一丝……地位。
没有被选择叫陶嘉屹原本升起的欣喜落回了肚子里,可转念一想,她也没有选择旁人,不是吗……
关月鸢怔愣的神情落在陶嘉屹眼中,透露出茫然与不知所措,突然陶嘉屹就不难过了,面前深渊一般的悬崖峭壁也没有那么恐怖了。
那绳子脱手,陶嘉屹就要往崖下掉,突然,关月鸢终于忍不住出手,一把扯了回来。
“不愧是宜兴郡主,真是有魄力。”张庭峰大笑两声,同时将搭在薛北颈上的匕首猛地收回来,一刀捅在了薛北右腰腹侧。
关月鸢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局势她也瞧不明白,这边就她一人,这张庭峰不赶紧逃命去,在这儿和她玩什么选来选去的游戏?
“张庭峰,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庭峰的匕首在薛北的侧腰处旋转,鲜血顺着伤口蜿蜒而下,就这儿一会已经在脚下形成了一个小血滩,关月鸢站起身怒骂出声。
“郡主,我劝你最好按照游戏规则来,我说了选一人就必须选一人!”张庭峰撕破了脸,一改刚刚沉稳的文臣模样,面露几分狰狞。
“张庭峰!我们和你无冤无仇,就是我选了一人,我们的生命依旧捏在你的手中……”还未说完,关月鸢突然灵光一现。
张庭峰这人自视甚高又聪明绝顶,他怎么可能会玩这毫无意义的‘游戏’?他们三人之中最具有威胁的就是薛北,不光被称为常胜将军,又有领军突击敌军斩杀大奖的传奇事迹,薛北应该才是张庭峰最忌惮的人。
关月鸢脑筋一转突然想到,在营地时她自己才是张庭峰的首要人选,若不是薛北救人心切自己撞了上去,现在哪里还有这些事?
薛北幸得宣帝喜爱,手下又有百万雄师,若是他今日不幸身陨,想来定能给大梁一个惨痛的打击。
可张庭峰不害怕吗?
他的家人,他张府的繁华,他有姻亲的亲家,通通都会被牵涉其中。
关月鸢没有慌,越发冷静地想了个清楚,她突然明白了张庭峰的用意!
这张庭峰是想借她来除掉薛北,只要关月鸢不选择薛北,就有正儿八经的理由,可以分衡宣帝的愤怒,再加上关绩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宣帝纵然再生气也不可能对关绩做出什么事情来,只是伤了君臣情分,可破玉难圆心中有了顾忌,就再也回不到以前君臣上下团结一心的情况了。
可张庭峰又如何知道自己一定会选陶嘉屹?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郡主选一人就能活一人,不选就两人全死,得不偿失啊!”张庭峰极快的恢复了平静,语气却诱导着关月鸢。
见关月鸢仍有疑虑,张庭峰催促:“薛将军英明神武,是我朝难得一见的良将,若不郡主就选薛将军吧。”
话音刚落,那边的贼人抽出一把长刀就要往陶嘉屹身上捅去。
“住手!”关月鸢出声制止。
“哦,看来郡主更心仪这个小公子?”张庭峰继续道:“也是,光看面相薛小将军还差了些,那郡主是选了这位小公子?”
说罢举起沾满鲜血的匕首,重新架在了薛北的颈部,像是关月鸢只要做出选择就要将薛北一刀送走。
“姐姐,我没事的,我烂命一条不如薛将军尊重,姐姐不用优思。”陶嘉屹眼里盛满了忧伤,压的关月鸢不敢对视。
在耳边嘈杂的声音中,关月鸢突然抬起头与薛北对视一眼,他从始至终都沉默着,眼底更是十分平静,没有痛苦没有惧怕,黑眸就像一汪深泉注视着自己。
是了,薛北从头到尾也没说过一句话,像是知道自己注定会被抛弃的命运。
“我选……”
“他。”
关月鸢伸出手来,指向一人。
空气静谧了一瞬,张庭峰放声大笑,“薛将军,是老天不给你活路啊。”
“下了地狱可别怨我,要怪就怪您生的模样入不了宜兴郡主的眼,哈哈。”说罢,就要下黑手杀了薛北。
“大人急什么。”关月鸢挑起话头,生生止住了张庭峰的动作。
“郡主,语闭不改乃君子之风。”
“我又没说我要改,大人动手之前要不先将人放了。”关月鸢抬手指了指陶嘉屹,道。
她故意不去瞧薛北的眼睛,刚刚落寞的一瞬间差点让她不知所措。
张庭峰随意的摆手,让人将陶嘉屹放了。
陶嘉屹挣扎着就要往关月鸢身边跑,他手被麻绳勒出了道道红痕,来不及缓和一下,着急的就要跑来。
他无法言喻此时的心情,被人坚定的选择让他的心中像是生出了朵朵桃花。
“姐姐……”
关月鸢见陶嘉屹朝自己跑了过来,连忙开口:“陶嘉屹,你别过来快回去。”
陶嘉屹停了脚步,虽然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跑到关月鸢身前,将她揽在怀里,诉说心中的全部喜悦。
可关月鸢的话他也必须要听,于是硬生生的止住了步子,扭头想走。
“郡主,这可不行。”
那些贼人听命于张庭峰,想堵人墙一般挡在了陶嘉屹的退路上。
“张大人说话不算数?”关月鸢反问。
“不不,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官只是提醒郡主,本官只说放人,可没说什么时候放。”
张庭峰往前站了两步,连带着薛北也向前跌了两步,薛北低垂着脑袋,身侧的血沾湿了半岸衣衫,显得极其脆弱。
“那可不行,你在和本郡主玩文字游戏?既然按照你的游戏规则,那想必张大人也需要给我些脸面。”
张庭峰面色深沉的来回打量关月鸢与陶嘉屹,可能是瞧着陶嘉屹身弱,没有马匹想来跑不了多远,便应了一声,朝那群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放行。
陶嘉屹看了一眼关月鸢,挣脱了手中的麻绳,就要往密林中跑去。
他机灵想必一出去就会去寻救兵来,虽然可能来不及了,但至少会有一人活口。
张庭峰不再关注陶嘉屹,他一手拽住薛北的衣领,对他说道:“薛北,莫恨我要恨就恨宣帝!”
他使劲的抿了一下嘴,颤抖的高举右臂,他身为文官,今日就要杀人了。
突然,一声惊雷声起,轰鸣而至耳边。
原本影影绰绰的火光被突如其来的闪电照耀的如无物,张庭峰像是看见了什么,大声喊到:“你不是薛北,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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