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死寂,觥筹交错,大家推杯换盏的动作不由停了下来,忍不住看向胆敢说出如此言论的人。
大梁建国几百年,虽中途曾被窃国,可最终仍旧回归原本的皇位正统。
几百年间,大梁和亲公主不过五位,她们所做出的历史功绩,造福百姓被记录在册,人人传唱,可极少数人知道,这五位公主全都颠沛游离,命运不济,不过二十多岁就红颜枯骨。
大梁虽不胜当时巅峰,但现如今内无敌仇,外无远忧,根本不需要用公主换两疆和平,弥国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当今圣上子嗣不算繁盛,座下适龄的公主不过两个,一是贵妃掌上唯一的明珠嘉和公主,另一则是皇后娘娘如珠似玉的灵安公主。
嘉和今日穿了一身玲珑霓裳,衬的自己格外花容月貌,没吸引到对面的薛岫白不说,此时众人投来的所有眼光,都令嘉和郁气上升,手握酒杯,就想砸到那什么二皇子的头上。
什么边陲之国都胆敢觊觎大梁公主!
酒杯摔在了邢鹤朗脚边,里面色阈醇厚的葡萄酒泼洒了一地。
“嘉和,不得无理。”太子殿下今日穿了一身金丝棉纶的朝服,头戴高冠,左右垂下两条金丝宝石坠子,垂在胸前,脸色因为品酒而带着一点殷红,倒是冲淡了常年咳疾的病气,端端好一副美人样貌。
商宫涅不急不缓放下酒杯,后背挺的笔直,只见他微微一垂眼,对一脸恼怒的邢鹤朗道:“本宫的妹妹自幼娇惯,二皇子见谅。”
邢鹤朗闻言才收起面上的恼怒,转而意味深长的看向嘉和的粉面俏脸,“不敢不敢,嘉和公主性子洒脱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自是在下的错,唐突了公主。”
听着邢鹤朗这么说,嘉和哪怕迟钝也反应了过来,自己这是被他记住了!
这可怎么办,她顿时只觉得手脚发软,连忙看向上座,贵妃坐在宣帝的另一边,对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宴席还在继续,可有的人却早已无心宴饮。
闻绍和时刻关注着宣帝的表情,见宣帝与太子退了宴席,便也寻了由头悄然退出。
大殿内,宣帝站在书桌的一角边,手上有节奏的叩着桌面。
“闻爱卿,你来说说,弥国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这弥国不过弹丸之地,但地理条件优越是天然的函谷关,是打开我国对外的主要通道。”
闻绍和刚说了一句老生常谈的话,见宣帝眯起了眼睛,知道这些说辞不是宣帝想听的,复又开口,“弥国自从现任君主引外敌入侵,后抗争十余年,我大梁虽处于艰难的时期,但仍派兵两万帮助弥国,抵御外敌,后扶持国内民生,提供教授百姓技能谋生。”
宣帝:“现任君主?听闻已缠绵病榻七年,恐不久于人世。”
“弥国君主早已不问朝政安心养病,现如今把手掌控弥国的是弥国君主的弟弟,裕亲王。”
闻绍和说完,看了眼宣帝神色,才继续,“这位裕亲王是个能人,他借我大梁的兵力,重塑了自己在本国的声望,若不是出身提不上台面,弥国君主怕是早该换人了。”。
宣帝却想不起来了,“当时,被派到弥国的人是谁?”
闻绍和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是那李家。”
殿内静了一瞬,宣帝突然将手中的串珠一扔,砸在书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关绩何在?”
“老奴马上去寻关将军。”李同光行礼之后赶忙去寻关绩。
关绩还在宴席上,得意洋洋的对元聘婷讲述台下招式,被李同光喊走时,心里还有些纳闷。
等迈入大殿内,见殿内气氛严肃紧张,他连忙想要行礼,奈何喝的酒多了,在胃中晃荡,这猛地一打紧,就有些想吐。
虽然他很努力想要压下去,可还是没能成功。
一句‘皇上万岁’还没说出口,就打了一声响亮无比的嗝来!
这一下,差点要把宣帝气笑了。
“你个莽货,竟还有心情喝酒!”
“皇上为何这样说?不过是个小国,哪里需要咱们嫁公主过去,皇上若实在放心不下,不如臣去带一队兵马……”关绩话还没说完,就见宣帝抬起右手,意思是,不叫他再说了。
关绩有些唏嘘的止了话头,见宣帝未叫他起身,可可怜怜的缩在那里。
“最近边境可有异样?”
“好得很!臣的大军驻守东南边境压迫蛮人,这几年大大小小的战争咱们胜多败少,最近一次更是将蛮人逼退几十里。”
宣帝沉吟了几声,继续问:“今年冬日气温比往年更低,那蛮人无粮不能保暖,就没什么动作?”
关绩仔细思索,没什么头绪,只好回复道:“回圣上,确实没有。”
这时商宫涅来了一句,“父皇,难道那蛮人会同弥国联合?”
宣帝没有否认,“若不是如此,弥国哪敢如此叫嚣。”
关绩闻言一惊,突然想到了些事情,连忙开口,“皇上,这几日边境在来往商队查获过几批货物,在棉花当中藏有赤金,在粮食中埋着些奇特的铁器。”
“去查,丞相你派人去给朕查个清楚!”
闻绍和心中有些慌,这次弥国像是有备而来,如今提出的和亲,与其说是加强两国联系,不如说是试探大梁的底线。
同意公主和亲,代表大梁此时无多余兵力对抗弥国。
不同意公主和亲,大梁又不能撕破脸,只得同意他们其他要求。
现如今,若是真牵扯上了李氏余孽,作为弥国背后的强横势力,再与其余大族勾结,大梁必将腹背受敌!
*
关月鸢自从听到了和亲的消息就心神不宁,见灵安与她打了二人独有的手势,便偷偷的逃离了宴席。
她们在殿后相遇,銮殿背后是通往后宫的必经之路,中间路过小御花园,里面种满了海棠,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在这深秋季节还能收获着一片海棠花海。
一座假山前有溪流,后靠山亭,旁边卧着一座秋千。
可惜,就算景色再好,关月鸢与商幼晚也没心情多看一眼。
商幼晚拉着关月鸢的手,她的手冰凉寒沁入骨,带着丝丝颤抖,让关月鸢心疼不已,连忙将她的手埋在袖口内,试图暖热这冰凉的温度。
“鸢儿,我该怎么办?”
“姐姐你先别急,我听太子殿下好像没这个意思,定是不会让你去和亲的。”关月鸢连忙安慰。
“鸢儿妹妹。”商幼晚眼中含着泪水,双手颤抖,不住的摇头,下唇被齿间磨出一道道血痕,她缓和了许久,平静了一点下来,才重新用颤抖的声音对关月鸢说:“我……我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
这倒是始料未及,关月鸢来不及追问细节,她脑中闪过一丝灵光,连忙抓紧了商幼晚的手,“那不正好!你的心上人若是娶了你,不就不用和亲了?现在还有时间,你告诉我他是谁,我去找他,让他提亲。”
“不……不,他娶不了。”商幼晚的尾音带着些哭腔。
“为何娶不了?”难不成她喜欢的人是个有家室的?
忽然一阵风起,商幼晚的嘴长长合合,但说出来的名字,好像被风吹散了,关月鸢的脑子一片空白,许久才反应过来。
昙鸾!
竟然是昙鸾佛子!
“我喜欢他与他无关,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我不想和亲,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怪不得,这可是天生佛子,佛骨道心,不说整个上京,整个大梁谁人不知他。
关月鸢看着商幼晚泪眼婆娑的样子,心痛不已,不知道怎样开口安慰,只能先尽量安抚,再想办法。
“姐姐莫哭,瞧眼睛都肿了,再叫旁人看了去,你放心,你不会去和亲的,我去求爹爹,你莫哭了,哭得我心疼。”
关月鸢轻轻用手帕擦去商幼晚的眼泪,见她状态不好,若是再回到宴席上,倒叫别人拿着把柄,“喜欢佛子又怎样,都是人罢了,姐姐莫要思绪太多。”
这里离宴席较近,搞不好会遇到哪些达官显贵,关月鸢便催着商幼晚赶紧离去。
直到安雁搀扶着商幼晚的身影消失,关月鸢这才长呼出一口气。
紧接着,她突然发现有一个身影站在靠近假山黑暗的阴影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谁?”
刚刚的事情若是被人知道了,对晚儿姐姐就是灾难!
人影往前走了两步,逐渐走进了宫灯照亮的范围内,“姐姐?”
那人影逐渐显现出来,原来是陶嘉屹。
关月鸢顿时长呼了一口气,开口问:“你为何不在宴席上?”
陶嘉屹身穿一身骚包的淡粉色长袍,面容称得上一句郎艳独绝,打扮的像只花孔雀,但此时关月鸢觉得陶嘉屹神情有些不对。
他面容严肃,没有往常噙着笑模样,径直向她靠近。
他的脚尖距离关月鸢很近,身上散发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你怎么了?”关月鸢下意识后退,伸出手试图阻止他前进。
紧接着,陶嘉屹突然强硬的攥住了她的手腕,清澈的眸子冲动又茫然,“姐姐你可知我的心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