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变数

“找我做什么?”燕矜说出的话还是颇让她诧异。

对方相当自然地拿起叶晨晚案上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也无甚大事,只是想起我们已有两月没见,今天顺便过来打个招呼叙旧。”她目光在墨拂歌与叶晨晚二人身上扫视了一番,“但说来奇怪,你两怎么会坐在一起?”

一旁的墨拂歌半点要开口的意思也没有,叶晨晚知晓这解释的任务还是落在了自己的头上。她斟酌了片刻才道,“出了些意外祭司只得换个位置,这才碰巧坐在我身边。”

这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又未曾透露更多隐情,墨拂歌眉眼不动,想必也认可这个回答。而燕矜在墨临城中虽不爱问朝中事,却也不是蠢人,如此说后她也能猜到几分原因。

她举杯饮尽杯中酒,又为自己与叶晨晚各斟上一盏,展眉笑意有如雨后初霁,云开雾散。“那倒也不是坏事,坐得太前面容易折寿。”

叶晨晚勾起唇无奈一笑,接过酒杯,在这宴上能说出这种话的,想必也只有燕矜一人。

“无论坐何处,该来的人也还是会来。”终于听得墨拂歌开口,此话也不知所指为何。

燕矜从不会将自己代入墨拂歌含沙射影的目标给自己平添不快,相反她已经自动找好了靶子。“你说洛祁殊?他的确是专程来找你的,先前坐在宴上他就四处打量,八成是在找你的位置。唉,我还是专门等到他走了才来的,没打扰你的桃花运吧?”

“……”听着燕矜所说,墨拂歌垂眸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指尖轻敲桌面,眸光最后扫向燕矜,“你若是很想寄荷公主找我的麻烦大可说得再离谱些。”

寄荷公主本就受宠,又因为母族势力庞大,在墨临城也是个跋扈的主。

“你觉得这是烫手山芋,可惜在别人眼中洛祁殊炙手可热,拉拢他都来不及,长公主殿下未必有那个精力管你。”燕矜鼻腔中溢出不易察觉的哼声。

虽说这些皇子皇女也没胆子大到明目张胆地拉拢地方节度使,不过各种软性的人情往来想必也没停过,洛祁殊此番进京怕是有得应付。

指尖拂过袖口针脚绵密的花纹,漫不经心地理好衣上褶皱,“他们拉拢,自是因为有所求。我既无所求,又何必拉拢?”

这皇都内显然不是自己无欲无求便可以独善其身的,其中多方拉锯,牵连甚广。

“自然,自然。”她尾调拖长,喝完了叶晨晚案上酒,又将墨拂歌案上那盏没动过的酒壶拿过来,“好桃花烂桃花都是沾不上你的。谈这些太晦气了,可惜宴上好酒,不谈也罢。”

苍山御贡兰陵美酒,素日里京城中亦是千金难求。玉碗盛出琥珀色,香气馥郁,单是酒香就已醉人。燕矜一边饮酒,还不忘替叶晨晚斟上一杯,叶晨晚也只得陪她一杯一杯饮下。推杯换盏一壶酒下肚,她只觉得脸颊发烫视线迷蒙,大抵是有些醉了。

她靠在椅背,目光虚浮地在殿内游移,却蓦然与一道清明视线相撞,只见墨拂歌以手支颐,姿态虽然放松,但一双眸子黑白澄澈,如春水濯花——她是滴酒未沾的,自然也是这场宴会中最清醒的人。

虽然对方神色里未有情绪,叶晨晚却一瞬间觉得酒醒了大半,不知为何被看得颇为心虚,只起身道自己有些醉了,要去外面透透风。燕矜尚还未醉,坐在墨拂歌旁边不知在说些什么,不过看那她说十句墨拂歌回一句的模样,想来也算不上清醒。

走出菱阳殿,雪虽已停,但冬末初春的时节,夜风冷寒,扑面而来还是吹醒了朦胧的醉意。叶晨晚拢了拢肩上披风,屏退了想要跟上的宫人,独自一人走在殿外的小径上。殿外未点明灯,只有盏盏宫灯照亮了幽长宫道,白梨花落纷纷,颇有寂寥之感。此处四下无人,她也终于放松下来,走在小径上思索着心事,以至于并未注意到迎面走来一人,直到堪堪将要撞上对方时才匆忙停下脚步。

“抱歉,差点撞上你。”

“无事。”是男子的嗓音,低沉略带了几分沙哑,不知为何让叶晨晚觉得有两分金属的冰冷感觉,他的口音听上去并不像中原人。叶晨晚抬头,正看见面前的男子鹰鼻深目,轮廓分明像是被凛冽寒风雕刻过的山崖,右眼眉尾处攀附一道狰狞伤疤,更显桀骜不驯。而他眼眶里深棕色的眸子犀利却沉稳,其中射出的目光让叶晨晚非常不适,似有芒刺在背。

那是一种鹰隼注视猎物的目光。

他身着窄袖衣袍,款式接近胡服,一副异域人的打扮让叶晨晚很容易认出来他的身份。

“原来是冶怀候。”叶晨晚笑着行了一礼。

冶怀候元诩,便是当年燕矜攻打魏国时的魏皇之弟,彼时北魏皆因燕矜而如临大敌,魏皇身体又本就不好,正是内忧外患之时他发动宫变篡位,却又被几个不满他的皇子联合起兵,他刚拿下皇宫,本就根基不稳,手下那批墙头草迅速倒头掉转风向,他无奈之下只得带着自己的兵马连夜自皇都大晏城突袭而出,投靠玄朝。

元诩的投奔大抵是这些年玄朝对外最大的建树——虽然是天上白掉下来的肥肉。玄帝为这事大喜过望,认为是天佑大玄,魏祚将尽,竟然将这弑君的反贼封为侯爵,以示玄朝胸襟国威。

元诩此事虽当初在朝中议论纷纷,但他终究是拿到侯爵,在墨临城内立稳了脚跟。

元诩也回礼,随后便直视叶晨晚,目光虽没有恶意但也着实称不上友善,充满着探究意味在她周身来回扫视,看得她都有些不自在,问,“侯爷为何一直看着本宫?”

元诩深深一笑,才道,“我在想,大玄的风土人情,果真胜于魏地不少,”他顿了顿,“尤其是女子。”

“哦?只是京都多贵女,出众女子如此之多,侯爷又为何只看本宫一人?”

那双鹰隼般的眸子依旧直视叶晨晚,“今日宴上出类拔萃的女子,不过三人。镇远将军燕矜,当朝祭司墨拂歌,以及郡主您。然而燕将军虽然是风骨红颜,但未免太桀骜锋芒毕露。祭司大人天人之姿宛若仙人,却太不沾尘世烟火了些。相比而言,我更喜欢您这样的。”

叶晨晚挑眉,眼底波澜渐渐归于平静,淡淡道,“多谢王爷夸奖了,本宫先告辞了。”

元诩悠悠望着她略一拱手,“告辞。”

待到叶晨晚走远,元诩颇为不意地砸了下嘴唇。

今日一观,实在是难看出这是昔年镇北侯的后人啊。

等到叶晨晚回到菱阳殿时,宴会已快要结束,殿内残存着酒液佳酿的醇香,一片欢声笑语,竟是些年轻贵胄已经玩起了投壶。甫一看参加投壶那几个人,叶晨晚也顿感无聊——燕矜都参与其中了,这投壶难道还要什么悬念吗?但再当她仔细一看方才明白为何这些人如此激动,原是洛祁殊也在,甚至几个皇子公主的各自压了不少财物做筹。

有洛祁殊在,这结果的确多了几分悬念。

她走得近了几分,这才瞧见人群边上那抹素白身影,墨拂歌双手揣在衣袖中,仍是那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想必是被燕矜硬拉过来的。因得其生人勿进的气质,周围人非常自觉地同她隔开一段距离,叶晨晚也乐得寻一份清静,站到了墨拂歌身边。

“祭司未压码么?”以墨拂歌的性子自然对这些没有兴趣,她不过没话找话罢了。

“郡主又为何不压?”她轻巧地将问题抛了回来。

叶晨晚倒认真思衬片刻,方才道,“洛将军投壶的技术,我是不知的,若一定要押注,那便是出于情压给同我相熟的燕矜。这般徇私,倒也失了押注的意义,不如不压。”话毕,她方明白,墨拂歌不押注的理由自是同她一样的。

“若是郡主在的话,说不定我会重金压码郡主。”

对方语气轻捻,叶晨晚倒是倍感震惊,“为何?”

那莹□□致的下颌冲着那几个精美的铜壶微扬,只见洛祁殊与燕矜的壶内箭矢数量不相上下。“许是因为郡主能是个变数。”

叶晨晚将她的话来回揣摩了数遍,也没能听出是什么意思,只得做字面意思听去。她瞥了眼在洛祁殊身上压下重宝,此刻目光几近黏在对方身上的寄荷公主,欷歔道,“我去作甚,若是夺了洛将军的风头,公主不得狠狠记上我一笔。”

墨拂歌眉头轻抬,灯光便在她眼中晕开一片璀色。“听起来郡主是对自己极有信心了。”

“若有机会,定不会辜负祭司押注的好意。”话先往漂亮了说,反正日后也不一定有这样的机会。再言之作为一个时常被拉去充数的漂亮花瓶,投壶这样的事不过是基本功罢了,她自诩水平并不输于燕矜。

谁知墨拂歌却听得认真,语气轻柔又笃定,“日后会有机会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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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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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无虞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