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看着自家殿下这幅神情,苏州白后知后觉察觉出了不对劲,恍然:“莫不是这茅厕有什么蹊跷?”
“嗯,应该有一个洞连着竹林和他的人接应。”
周锦玄顿了下,又道:“你派几个人,在院子周围布下眼线,顺便把茅厕附近的洞都给封了。”
苏州白点头,想到什么又问:“殿下,那狗洞呢?”
“….”,周锦玄面无表情地看着人,仿佛在说“你对狗洞是有什么其他想法?”
苏州白得令,不敢再说下去,免得第二天他自个儿就去钻那狗洞了。
**
仲夏时节,院子里的紫薇与木槿竞相开放、沁人心脾。
柳树下,一把用粗藤制成的摇椅尤为明显。
柳絮随风飘动间,一青年正优哉游哉地躺在藤椅上,单腿屈起,双手枕于脑后,一本书被主人随意摊开放置在脸上,将整张容颜挡住,让人看不清他此刻是阖眼休憩还是睁眼想事。
周围簌叶婆娑、树影晃动,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传入温瑾的耳朵里——
有人靠近了。
“主人。”
“嗯?”温瑾懒散应声,“怎么了?”
“大…他们好像发现了”,程思猛然记起隔墙有耳,忙换了措辞改口说道。
“嗯,知道了。”
温瑾平淡的声音好似不在意一般,仿佛对此事早有所料。
程思皱着眉:“主人,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截了之前的消息?
“不会。”说话间,温瑾将脸上的书拿下,修长的食指和拇指并起,夹着书本,用力时突起的骨节分明好看。
“之前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那洞被发现也只是迟早的事,只不过…”他轻笑一声,接着说:“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而已。”
是他低估了对方,也小瞧那家伙儿对他的了解程度。
看样子,他得赶紧想另一种能把消息无声无息地送出去,同时还能保障自己人身安全的方法了。
思绪流转间,周锦玄留给他的婢女竹兰过来禀报。
“公子,殿下来了。”
温瑾微一挑眉,怎么说曹操曹操到的,“好,走到哪了?我现在过去。”
婢女刚要回答,院子的木门便被人从外头缓缓推开。
吱呀——
一道玄色的锦衣顿时映入温瑾的眼帘。
他起身,朝人遥遥行了一礼,“殿下日安。”
“鄙人不知您今日会登门拜访,故而没有准备什么….”温瑾慢吞吞地说着。
周锦玄今日前来没带多少侍卫,只有一旁的苏州白和穆云舟作陪,听到这话,他便淡淡回了一句:“我贸然拜访本就失了礼节,太子不必那么拘礼。”
温瑾款款抬头,一张温润俊美的脸骤然展露人前,冷泠悦耳的声音随之落入耳畔。
“殿下您说笑了。”
“凭您的身份,您想去哪便去哪,无需旁人过问一二”,他说这话时一本正经,没有嘲讽,仿佛此事本就是天经地义。
可周锦玄却莫名从对方话语中听出了几分自嘲。
他微微皱眉,觉得对方的笑也跟着刺眼了不少。
于是,他说:“你可以不用笑的。”
温瑾略微上扬的嘴角一顿,神情似是僵住,而后垂睫,语气低低的,“好吧..是我碍着殿下了吗?”
周锦玄无语。
这一别三年,他已经不懂对方的脑回路是怎么转了。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殿下是什么意思?”温瑾抬眼,直直问道。
什么意思..
周锦玄一噎,突然就接不上话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对方强撑着笑的表情格外难看,他还想,既然不是真心的,又何必笑呢?
可这话他到底没说出来。
毕竟,他们早已不复三年前那般要好,现在说这些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
苏州白在两人开始“叙旧”时,就颇有眼力见地拉着穆云舟出院子外了。
此时院内只剩他们二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却仿佛中间横亘着一道天堑。
气氛突然降至冰点,两人却依旧无话可说。
直到,两只小鸟相继飞到筑巢的树上,叽叽喳喳发出欢快的声音后——
周锦玄开口了。
“你就没想过…”
温瑾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挺直的脊背微微有些发僵。
周锦玄浑然不觉,继续道:“跟我解释一下三年前的事吗?”
不知过去多久,周锦玄的耐心也在对方的沉默中一点点消耗殆尽。
见人根本没有开口解释的念头后,周锦玄心里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但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乞求,问对方:“哪怕是一句话,你也不愿和我说吗?”
温瑾瞳孔震动了一下,随着这句话落下,心脏猛然传来针扎了般密密麻麻的疼痛。
曾经令他无数个夜晚辗转难眠的问题再次抛到了他的面前。
温瑾心底感到一阵发苦。
是和人解释,还是继续隐瞒?
哪怕这问题导致他痛苦了很久,他却还是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后者。
因为相比起说出真相让对方原谅自己,他更不愿的是把人卷入危险当中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
良久,下定决心的温瑾便对着人摇头:“言玉,我很抱歉…”
“呵。”
一声凉凉的笑落在温瑾耳旁,却像是千斤重的锤子狠狠砸了下来。
“温瑾,我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
温瑾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一动,他用了很大的力,才勉强忍住下意识的蜷缩和颤抖。
“你是第一个。”
周锦玄眉眼染上寒霜,宛如一把拔出刀鞘的锋利冷剑,毫不犹豫地对向温瑾的身子,扎得后者的心止不住的疼。
说完,周锦玄便不再留恋,转身就走。
转身的瞬间,他真是后悔极了。
后悔为什么要问对方、求对方解释一二,也后悔去问一个明知不会得到答案的问题第二遍。
他真是贱。
这样的人,哪里值得他惦记三年,一次又一次的放低姿态?!
他就不该来的。
周锦玄冷着脸出门,手上运力,一股强劲的气团应运而生,发泄般砸向青岩台的大门,门砰的一声紧紧关上,吓得守在门外的俩人肃然站立,收起笑容。
“殿,殿下?”
苏州白战战兢兢地,根本不敢大声说话。
穆云舟也收敛了气息,垂着眼在一旁故作木头人。
苏州白见他这般“胆小”,便在周锦玄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瞪了一眼穆云舟,后者装瞎,依旧默不作声。
苏州白心里忍不住抓狂,可恶,穆云舟这混蛋,竟让他一个人面对暴怒中的殿下!
周锦玄到底还是收敛,没用多少力,极为轻巧地砸门而关,但这浑厚的力道溢散开去,却导致了方圆百里的生物四散奔逃,鸟雀扑扇惊飞。
苏州白见自家殿下如此动怒,恨不得将自己缩成鹌鹑一动不动。
一阵沉默后,周锦玄似乎是冷静下来了。
再开口时,语气已然恢复寻常。
“苏州白。”
“在!”苏州白把折扇背在身后,小心问道:“殿下,您有什么需要吩咐属下的?属下定为您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穆云舟:“……”
周锦玄凉凉地看了人一眼,却没训斥对方的不正经,而是低低说道:“给青岩台再多安排点人手。”
“全天监视,务必把温瑾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地汇报给我。”
苏州白:“……”您之前不是说不想听这些细枝末节的吗?
周锦玄仿佛忘了自己不久前说过的话,改起口来毫无负担。
瞥见苏州白奇怪的神色后,他淡淡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苏州白忙不迭地为自己开脱,“属下定会让人好好监视,哪怕是一只苍蝇都不会令其飞进去!”
周锦玄最后看了一眼青岩台的牌匾,而后冷脸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看着周锦玄头也不回的身影,苏州白无奈地摇摇头,忍不住跟身旁的穆云舟吐槽:“咱这殿下,好像一遇到温瑾的事就会乱了分寸啊…”
穆云舟冷冷道:“慎言。”
“行行行,你清高,你不说”,苏州白小声嘟囔,将折扇塞进腰旁的带子里,也跟着翻身上马,往周锦玄的方向驾马而去。
穆云舟默默看着人离去的背影,然后又看向空无一物的街道。
他们来时只带了两匹马。
穆云舟呆立了一会儿后,才运用轻功跃上房檐,朝着俩人离去的方向跑去。
哎。
真是记仇……
**
程思在屋内感受到了不小的震动,如惊弓之鸟一般飞快跑出来,待看到温瑾毫发无损后,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主人,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您被那人给打了。”
温瑾失笑:“程思,在你眼里我这么欠揍吗?”
程思嘿嘿一笑,摆手:“没有没有,小的只是打个比方”他顿了一下,又道,“我就是见那人每次见着您都是一副苦大深仇的模样,才觉您有一天会被他公报私仇…”
“我掐指一算,就觉着是今天。”
温瑾皮笑肉不笑:“程思,你是不是太闲了?”
完了。
程思暗道不好,连忙找借口溜走:“主人,我忘记厨房的火还没灭,我现在过去灭一下!不然一会儿着起火来咱就要风餐露宿了!”
说完,脚底就像抹了油一般飞快逃走。
温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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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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