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茶楼人声鼎沸，角落里却像是自动屏蔽外界所有的声音，安静的过分。
“殿下，无殇他们昨天来信，把太子近半个月的情况都送过来了，您现在要过目吗？”
“不用”，周锦玄声音冷淡，仿佛对此事毫不关心：“我就想知道，他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一点问题都没有。”苏州白顿了一下，笑道：“这太子也是奇怪，适应能力出乎意料的好，不知该说他单纯还是对危险的感知能力差，他一点动作都没有，好像对自己的安危不在乎也没什么未来的打算，真是…..”
“心大。”
苏州白总结道。
周锦玄没有回这话，反而把目光落在另一人身上，问道：“云舟，你怎么看？”
穆云舟猝不及防被点名，神情一愣，而后想了下，慢吞吞地回道：“属下觉得，太子此番行为过于刻意….”
周锦玄：“哦？此话怎讲。”
穆云舟看了眼苏州白，又看了眼自家主上，方才把自己心中所想道出：“属下曾在南苑国待过一段时间，太子的风评在当地有些…..”穆云舟皱了下眉，绞尽脑汁地想出一个形容词，“有些声名狼藉。”
苏州白挑挑眉。
“南苑国的茶楼，也像这般对太子评头论足，只不过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有人说，太子府邸里养了一窝禁脔，夜夜笙歌，这就算了，还有的人说太子手段残忍，百般折辱手底下的人，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而众口一词的都是说——
“太子此人，十分心机。”
苏州白听后，一阵唏嘘。
同样是家喻户晓，周锦玄饮誉天下，温瑾却是臭名昭著。
一阵沉默后，周锦玄突然出声。
“他不是那样的人。”
苏州白忍不住好奇，问：“那依殿下所言，他是什么样的人？”
周锦玄不愿回忆，只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文才武略。”
“是嘛…”
“嗯。”
见周锦玄不轻不重地承认对方的优秀，苏州白的折扇轻点着下巴，也没再触老虎的皮毛。
他和周锦玄认识三年，从日常相处中他曾窥探到了对方的一些秘密，但从不敢深入，每次都止步于此。
只知道，周锦玄对于三年前，特别的抵触。
苏州白转了个话头，提起他们此次南下的正事：“殿下，我们都在这逗留数日了，他们怎么还没有动——”
“静”还未落下，苏州白的神色徒然骤变。
嗖的一声，空气凝滞，道道暗藏锋芒的箭矢自茶楼二楼敞开的窗户，精准无比地朝着周锦玄射了下来。
茶楼突起一阵骚动。
“啊——！！”
“发生什么了？！”
“老天，那是箭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竟在此杀人？！”
…..
藏在暗处的侍卫在察觉到危险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了出来，护在周锦玄身前，长剑一横，锵——！！
金属发出的碰撞摩擦声。
数十道利箭不到几息就被侍卫全部拦下。
仿佛一场闹剧还未开始，就狼狈不堪地落幕。
穆云舟眉目一凛，走上前，从衣袖中掏出一块丝帕，蹲下身认真地检查起那些箭。
没一会儿，他就从其中一把箭上取下卷起的小纸条。
“箭上无毒，看来是警告。”
苏州白冷嗤一声：“呵，背后就算了，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也如此肆无忌惮，竟全然不顾殿下的安危，这么看来，他们是不怕撕破脸了…”
末了，他的眉眼簇成冰茬，发狠道：“既如此，也别怪我们不客气！”
穆云舟默默地觑了眼对方。
苏州白淡然回视：“看我作甚？”
装的真好。
穆云舟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咽下，他摇头说无事，又低下头检查利箭的周围情况。
周围一片鸡犬不宁，角落处的人却是泰然自若。
从暗箭射来到现在，他竟未抬过一次眼！
他无声地坐在那，锦衣绸缎有条理地散在周围，墨发束起间，露出的脊背挺的很直，仪态不可方物。
那修长如玉的手摩挲着杯沿，好一会儿才开口，语气中听不出喜怒，淡淡道：“字条上写的什么？给我念念。”
穆云舟听罢，手上动作顿下，随即摊开握在手里的纸条，照着念出声：“无知——”
话音刚落下，就急急收住。
念及殿下的面子，穆云舟有些犹豫。
苏州白暗道，不过是一个世袭前朝贵族的异姓王，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周锦玄薄唇弯了下，眼底却没什么笑意：“无妨，继续念。”
穆云舟看着那些字有些麻木，没有情感地念道：“….小儿，莫要生事。”
“吾所作所为皆合理法，乃苍天之所示，顺应历史之发展，汝倒行逆施，自会遭到天谴，吾奉劝你，回头是岸。”
穆云舟念完，立马扑通跪下，垂着头，双手将纸条奉上：“以上言论，皆为纸条所写。”
与他无关。
苏州白噗嗤一声，忍了又忍，最终实在没忍住，便十分不厚道地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穆云舟你也有今天！”
穆云舟：“……”
他想打人。
苏州白在接收到对方仿若杀人的目光后，不仅没收住笑，还笑得更大声了。
在穆云舟准备杀人前，周锦玄制止了对方：“好了。”
苏州白听话地用双手捂住嘴巴，虽然脸部肌肉依然在动，但到底是避免了笑声的泄漏。
“……”，穆云舟瞪了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皆合理法？”周锦玄将这词重复念了一遍。
“杨王欺上瞒下、结党营私、勾结外戚、贪赃枉法、横征暴敛….种种罪状被他颠倒黑白，再冠冕堂皇安一个合乎理法的帽子，难道就以为自己从此高枕无忧？”
“放什么狗屁。”
周锦玄颇为粗鄙地说出平时怎么也不会沾的脏话，可见他气的不轻，但从表面上来看，他依旧是平静且从容的。
下一秒，他眸子微沉，不紧不慢道：“杨王既然固执己见，那孤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倒、行、逆、施。”
一字一顿，皆藏玄机。
苏州白听出来了，展开折扇悠悠地笑起来：“殿下，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抄了他的家都行。”
“抄家不够”，周锦玄淡淡地，吐出令人心惊胆战的狠话，“还要斩首示众。”
苏州白笑了：“一切都听殿下安排。”
企图扳倒一个王爷的大事就这么被他们轻描淡写地定下来了。
周锦玄淡定地喝了口茶后，慢慢开口：“杨王最近是不是在准备宴席？”
穆云舟回：“是，杨王准备在玉瓦台设宴，邀请了些王公贵族和高品阶官员参宴，名单尚在拟定，具体人员还不清楚，再过些时日，我亲自去府上将名单给您偷来。”
周锦玄看了眼穆云舟，见对方不是在说笑后，没忍住笑了下：“不用，杨王会给我们发请柬，就算他不愿给我面子，陛下的面子他总是要让几分的。”
“这段时期那么敏感，他还设宴——”苏州云总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不免担忧：“会不会…是专门针对我们的鸿门宴？”
周锦玄沉吟片刻，缓缓道：“不管是鸿门宴，还是其它，早做准备罢。”
“殿下的意思是？”
“意思是，给我们这位杨王——”
上一课。
**
京城，青岩台。
案台前，明明灭灭的烛光将那明艳的脸庞照亮，未经束冠的墨发倾斜而下，与那素色衣袍相得益彰，但那形销骨立的背影让程思好一阵心疼。
他家主子又瘦了。
这里吃不好睡不好的，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活，也难怪主子这般模样。
他收敛声息，悄悄地走到温瑾身后，见人在奋笔疾书——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数日了。
有时候主子还因为没写出来就不吃不喝，非要等到写出来为止才用餐，有时候还从早写到晚，一直熬到半夜三更才罢休…
他真的有些好奇主人在写些什么，但主人却一直不肯开口，神神秘秘的…
观摩片刻，看不出来。
程思终于忍不住好奇，追问对方：“主子，您在写些什么？”
温瑾将字的末尾用墨水轻轻一勾，便搁下笔，缓缓道：“你猜。”
程思：“…..”他就是猜不到才问嘛。
非要他说主子您字丑小的看不出来吗？
这未免太伤主子自尊了。
所以作为一个善良的仆从，程思决定维护他主子那脆弱的自尊心。
“好吧，您就说关于什么的，我猜猜。”
温瑾听到这话，抬起头，柔和的眉眼在烛光的映照下逐渐显露清晰，动人明丽。
他倏然展颜，轻声回道：“关于….”
“金麟国，大殿下的。”
温瑾：……说谁字丑呢，我那是在打草稿懂不懂
程思：是是是，小的信
温瑾：你好敷衍
程思：是是是，小的..
温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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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杨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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