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还未清理,湛夏踏入房间时,明显地皱了皱眉。
“你在外面等一下吧,”她转头对贺绥道:“这里……有点脏。”
贺绥迷茫地眨眨眼:“什么闹鬼了?我有个朋友认识个大仙,我请人家过来驱驱邪?”
湛夏:……
这是何等强悍的钝感力。
本来还有点毛骨悚然,被他一搅合后,神秘紧张的气氛荡然无存,湛夏小心绕过现场,谁料刚收完两件衣服,门外隐约传来争吵声。
“出来!别躲着,今天必须给个说法!”听着是个有点熟悉的女人声音。
“有话好好说,吵什么吵。”贺绥道:“这是别人家,谁允许你们往里面闯的?”
湛夏连忙走出房间,匆匆询问:“怎么回事?”
一晃眼间,发现门外竟多了好几个人,将楼道堵得水泄不通,湛夏近视,一时没看清他们的脸,刚想凑近,只听砰地一声,贺绥单手甩上了门,并对着猫眼比划出一个“你继续忙”的手势:“别出来,这儿我来对付。”
湛夏犹豫一秒,不太确定是否该信任他。
她低声问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贺绥道:“你继续收拾,待会见。”
面前的女人道:“湛夏那孩子在里面对不对?让她出来,我们有事要跟她谈。”
贺绥瞥她一眼:“什么湛夏不湛夏,不认识,你们又是谁?”
“关你什么事,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让开,别掺合别人的家务事!”
贺绥的小火车张嘴就来:“说话放尊重点,我是社区派来帮忙的,现在录音录像可都开着,你们刚才的行径可全被记录下来了哈,猜猜私闯民宅判几年?”
“不是,你……”
“我怎么了,”贺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恶劣地笑道:“有我在,你们连一条苍蝇腿都别想伸进去骚扰她。”
他个子高,往门口一站,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且浑身洋溢着一股不着调的气质,严重影响了对方的气焰。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吧,”贺绥正色:“你们是谁?哪来的?”
“我是她姑姑。”女人指着门内,神情激愤,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她那个贱人妈杀了我弟弟,她还跟没事人一样回来拿东西?”
贺绥脑袋飞速分析:姑姑,爸爸的姐妹,哦,所以他们是湛夏那个烂人爹的亲戚?
“这一熊熊一窝啊。”他小声吐槽。
“你说什么?”
“我说既然你们是亲戚,这种关头应该相互扶持才对,怎么跑上门来为难她一个小姑娘,我都看不下去了,你们到底想干嘛?”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弟弟不明不白死了,她不仅活蹦乱跳,还一分钱都不赔,天下没这样的道理,今天我就在这里把着门,不信那死丫头还能一辈子在里面躲着!”
后面几个人也跟着一同闹:“不给个说法就别想走!”
贺绥听明白了:“要钱来的?”
他大声吐槽:“是人吗?这种脏钱都敢要,我提醒下你们,这屋子现在可满是脏东西呢,你们再大声点,今晚回去是几个人就不好说了。”
湛夏姑姑卡壳一秒,愣是没跟上贺绥的思路。
贺绥继续道:“赶紧滚吧,这一家子没钱给你们,勒索也是白勒索。”
“谁说的!”湛夏姑姑梗着脖子吵:“她都在看房了。”
贺绥反应神速:“就是因为阿姨去看了房,你弟弟才笃定她有钱,跑上门敲诈的是吧?”
“一丘之貉。”他露出看到垃圾的眼神:“脸皮也太厚了,现代社会都是依法办事,你们尽管闹,不服就打官司去……等下,连这点买房钱都眼红,你们能请得起律师吗?”
湛夏姑姑被他气了个仰倒,除了骂人的脏话,居然一个有信息量的字都说不出来,和她一起的几个人也高声大叫:“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一边伸手推搡他。
喷完垃圾话后,贺绥反而不气了,他呵呵一笑,立刻捂住心口道:“都别过来,我有心脏病,先天的,特别严重一碰就倒,做手术要花三十万,你敢推我,我的手术费就由你来掏。”
“你演的吧!“湛夏姑姑尖声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和湛夏那小杂种一个样,你是她什么人?姘头?真是个x货。”
贺绥脸色一下变了,他向前一步,攥住她领子,生生把她接下来的污言秽语都掐断:“把嘴放干净点,想要钱是吧,好啊,老子赔你医药费!”
贺绥的拳头揍下来的前一刻,身后的防盗门开了一角,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左右两手各提了个大塑料袋,冷静地制止了他:“别冲动。”
“她骂你。”贺绥委屈,
“嗯,”湛夏把门关上,反锁:“没关系,也不是第一次,习惯了。”
要见过多少至亲之间辱骂厮打的场面,才能如此处变不惊?
她轻轻按了下贺绥的手臂:“不要因为这样的人惹来麻烦,不值得的。”
贺绥还想说什么,湛夏坚定地摇头,把他揽至身后。
湛夏的姑父吞了口水,没想到当年瘦弱的小丫头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了,姑姑狠狠剜他一眼,直接上手想拽走湛夏:“走,出去当着大家伙的面讲讲要怎么赔偿!”
湛夏纹丝不动,反手甩开她,力气之大,姑姑手腕上的金镯子都险些飞出去。
“哎哟!”姑姑惊叫。
贺绥眼睛猛地大了一圈。
这不是……
没错,就是当初他教她的散打小技巧。
湛夏给他一个默认的眼神,顺便揉揉手腕:不要小看常年帮闻荣荣提行李练出来的手劲。
她抬眸道:“别碰我,很恶心。”
“怎么跟长辈说话的。”一名男子叫嚣道。
湛夏看了他两眼,目光飘忽,竭力思索此人究竟是她哪个亲戚。
半晌,她摇头道:“我没有你们这样的长辈,当初我和我妈妈一起离开,你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曾帮助过我们。”
她转向那个自称是她姑姑的女人:“李红,我当时以为你是我的姑姑,求你帮帮我和妈妈,可你却拿刀威胁我,说不准带走一丁点共同财产。”
她记得那把刀上有波浪形的纹路,挂着没洗干净的西瓜汁,像血一样。
“我对你们不好又怎么样,今天我们是来要赔偿的,我再怎么样也没杀了你们吧。”对方理直气壮:“杀了人还那么嚣张,是没有天理王法了吗?少翻没用的旧账,我们就谈这件事。”
“是的,所以我还愿意站在这里和你们沟通,不过我不打算赔钱。”湛夏温和道:“有这样的烂人做手足,这些年你也不好过吧,现在他死了,你难道不高兴吗?为什么还要从我这里敲骨吸髓呢?况且,你辛苦讨来的钱多半也花不到你自己身上,姑父可有许多其他女人要养呢。”
她名义上的姑父出轨成性,即使极力掩饰,仍被细心的湛夏看出过端倪。
果然,这夫妻两人双双恼羞成怒,露出了堪称气急败坏的脸色,口中污言秽语不断。
湛夏笑笑,那些从不敢说出口的、阴毒的话语就这么自然地泼向了对方,她惊讶地发现,她不再畏惧在贺绥面前展现不那么好的一面了,比起完美,她更在乎真实。
贺绥简直想给她倒立鼓掌,早这样多爽啊,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外耗对手。
“你少挑拨离间!”另一个亲戚大声道:“就说你打不打算赔钱吧!你一个小姑娘,不赔我们有的是办法弄你。”
湛夏眼中闪过讽刺:“那你想要多少呢?“
那人报了个数字。
湛夏点了点头,问道:“你刚才说,不赔的话就找人弄我们?”
“老子说到做到。”
她叹口气:“但愿吧。”
那么剑拔弩张的气氛,贺绥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笑你们选错了勒索对象。”贺绥的怒气彻底消散,反而觉得相当有趣:“知不知道她在飞机上研究了十小时的法律,看了多少裁判文书啊?”
湛夏制止他:“……低调一点。”
她掏出藏在口袋里的手机,按下开关键道:“你们刚刚说的话,我都录下来了,你应该庆幸我没有真的打钱,如果勒索成功,或许我明年就能买到你在监狱里生产的牛仔裤了。”
贺绥狂笑:“哈哈哈哈哈。”
“法治社会,还是应该讲讲道理的。”湛夏道:“忘了说了,我刚刚报了警,具体要多少赔偿,你们去找警察说吧。”
“以及,”她神色渐冷:“再敢说我妈妈一句难听的话,我真的会让你们进去,有本事试试看。”
楼道鸦雀无声。
提起两大袋生活物资,湛夏这次没有说借过谢谢,而是毫不客气命令道:“让开。”
*
干脆利落地解决。
“你为什么不让我骂他们,”贺绥笑过之后,委屈劲又涌了上来:“我能把他们骂到怀疑人生。”
“你骂不过的,”湛夏客观地评价:“和他们比骂人是一种不自量力,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和你耗,把你拖到他们的逻辑里打败你。”
“那你可以吗?我觉得你很有让人破防的潜力……”
湛夏摇头,她怎么看都不适合骂人吧:“我只需要让他们怕我就够了。”
“你是斯文人,和他们不一样。”贺绥道。
“斯文?”她想了想:“嗯,可能是吧。”
暮色如泼洒的金线,覆盖这座多雨的小城,太阳被雨水洗练过后,留下一道似有若无的虹色。
她庆幸于那么多年里,精神上始终保持着向上攀爬的姿态,而这或许也是她的道德感那么强的原因:她不想成为和名义上的父亲、姑姑一样的人。
无知、市侩、毫无底线。
“出身无法选择,但还好我能选择做一个斯文的人,”她坚定道:“我要读书、去远处工作,带着妈妈一起,离他们要多远有点远。”
在施工隔壁正儿八经的新文,春风小道观写起来手速快多了,咱还是比较擅长写活泼健气的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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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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