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闹钟声响起,杜红娟睁了睁眼皮,大脑还没从囫囵中清醒,身体已经下意识起床。
她迷迷瞪瞪中开始洗漱,准备一大家子的早餐,然后逐个敲门开启叫醒服务。
大儿子有自闭症,脾气暴躁,杜红娟每次叫醒他都要破费一些功夫。
不是脸被挠伤,就是手背被抓伤。
小儿子就比较乖,除了比较磨蹭,几乎不需她操什么心。反而是公婆年纪大了,穿衣服穿不利索,杜红娟倒是要有一番折腾。
等大家齐齐整整坐在饭桌前,杜红娟已经累得有些虚脱了。
不过,她还是要咬着牙,帮早饭端放到每个人的面前,然后全身心地伺候大儿子吃饭。
大儿子的情绪始终不稳定,有时候乖乖的,有时候就闹腾的不行。
今天他又不省心,把头转过来又把头转过去,始终躲着喂餐的碗。
杜红娟:“......”想耐心地哄,可后槽牙的痛,使她心烦意乱,直接将碗甩在他面前,爱吃不吃。
“嘭”地一声,惊了正在吃饭、叙家常的家人们。
老公:“又怎么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丢下自己的碗筷,起身来到大儿子的面前,想着法子哄其吃饭。
“没事。”杜红娟吞下喉咙里涌起的酸涩,抹了抹眼角的泪,“也许是因为大牙根疼的原因。所以有些心烦。”
“牙疼就要去看看。别耽搁了。”
“嗯。”
***
去医院看牙还是满麻烦的,既要在公众号上预约,还要自助取号、填写表格,排队候诊。
杜红娟文化程度不高,打工因为家庭原因和自身条件限制,只能就近在附近超市做收银员和理货员。
每天两班倒,好在她只用上半天班,虽然工资不高,倒也有时间照顾家里,和贴补一些家用。
也许是因为受教育不够,杜红娟在就医过程中,动作略显迟钝和笨拙。
整个流程走下来,她都走得有些吃力。
就是在医生初诊时,她听医生讲的治疗方案,也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
最后只听清要拍片拔后槽的智牙和一些相关费用的信息。
医院拔牙真不便宜啊。一颗牙齿竞要1200元。
可医生说,这是横向阻生的智齿,需要切开牙龈、去骨缝合,而且还要经验丰富的主治医师。
所以,1200元一颗牙,不贵了。
面对高昂的治疗费用,杜红娟陷入了犹豫。
自己一个月工资才2400元,拔一颗牙,就要花掉自己半个月的工资。
那这个月的生活就会异常的捉襟见肘。
这个她不能做主,需要回家和老公商量商量。
老公一开始听到这个高昂的费用时,是默不作声的。他在餐桌上的筷子顿了顿,啥也没说,继续埋头吃饭。
杜文娟叹了一口气,想着人命贱,就要多受苦。自己还是多忍忍,不要给家里添更多的麻烦。
可老公看见自己喝水都疼得直吸溜,还是鼓励自己去把这个牙给拔了。他说,看病吃药,宜早不宜迟。
****
杜红娟人生第一次拔牙,她从未想过会如此地疼痛。
麻药劲过去以后,医生说要用钢丝将一颗新牙固定在拔落的地方。
当时杜红娟的头脑晕乎乎的,完全搞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那种比生孩子还疼的强痛,让她拼命挣扎,想摆脱这个让人难以忍受的牙科手术。
可医生压根儿不顾她的哭喊和哀求,让其他三个医生死死按住她。杜红娟当时很崩溃,自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尽管她一直在呼喊,拼命挣扎却也没能阻止这场让人身心痛苦的“手术”。
杜红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以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但左半边脸是红肿的,口腔里还有很多血沫,更伴有神经似的疼痛。
现在的情况似乎比自己未治疗前还要糟糕,因为自己以前还能凑活喝水吃饭,而现在就连喝水的时候都是刀割似的痛,不但脸肿得跟足球似的,还整夜疼得睡不着。
她隐隐感觉医生的治疗方案出现了纰漏,所以暗自决定去其他的医院再重新做一次检查。
拍摄x光片以后,医生明确告诉自己是上家医院的医生不但拔错了自己的牙,还将其硬用钢丝捆绑到智齿上,所以造就今天的局面。他说这是一个很大的医疗事故,主治医生应当被追责,你也可以向医院申请赔偿。
杜红娟当时点了点头,整理好资料以后,就开始了自己的维权之路。
可她跑了好跑了好几趟医院去沟通协商,希望院方能给自己一个说法,结果医院压根儿不配合,坚决拒绝承认自己的手术失误,不道歉不负责。
当杜红娟要求医院配合自己接受调查和采访时,医院的说法很让人心凉,他们横眉冷眼说自己是市井小刁民,简直是在无理取闹,就是想贪便宜占钱而已。
他们治疗失误,让病人身心痛苦;他们篡改病例,却说病人想敲诈勒索。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世道,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他们的倒打一耙和血口喷人,都让杜红娟坚定了自己维权的决心。
她不相信这是一个颠倒黑白,不讲是非,不论公道的世界。
杜红娟把自己的X光片、被篡改的病例,还有在另一家医院的检查结果全部整理好,便去找当地相关部门投诉。
可卫生委的态度很敷衍,不是打电话不接,就是匆匆挂断电话。即使你去询问申述情况,他们也是草草应付两句,说正在审批走流程,让自己在家等结果。
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老公是这么跟自己说的,他说这个主治医师应该是有一定背景的,要不然别人不会这么维护他。所以,他想让我这么算了。自认吃亏,无法。
杜红娟有那么一刻也想就那么算了。她漫步在街头,看着桥对面的灯火璀璨,想着自己在这么繁华的城市,是如此地渺小和微不足道。她心里很难过。
杜红娟深深体会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距离,自己身为一个外地人,即使再怎么努力,好像也融入不到这片繁华里。
可自己连日的饮食困难、失眠头痛,都让自己不想这么简单潦草地结束此事。
****
如果相关政府不作为,她就向广大网友寻求帮助,希望通过网络声音的扩大,来达到自己维权的目的。
当杜红娟红着眼眶神色疲惫、声泪俱下地在视频里痛诉自己就医时所遭受的非人待遇,现在因为医生的治疗失误,自己的生活陷入了全面的停摆,广大网友纷纷给出了积极的响应。
这条视频迅速传播,也给了当地相关部门一定的压力,他们对此开始重视了。
但是,他们想的不是如此妥善地处理这次医疗事故,而是想尽办法息事宁人。
他们给杜红娟打电话,想让她删除视频,她不肯。
就想办法给其丈夫的工作单位打电话,给他压力,他们说因为其老婆的一些不当言论,已经严重损害了当地政府的形象,会给当地的一些相关旅游经济带来一些损失,影响深远,他个人是承担不了这个责任的。
所以,他应该从全局出发妥善处理此事。否则,他们一家是承担不了这个后果的。
杜红娟的丈夫,一个普普通通的劳务工作者,被他们连番炮轰了几次,轰得头都有些晕,实在承受不起这些压力。
所以,他回家苦心劝其删除视频,不要再把事情闹大。他说,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一个升斗小民,胳膊拧不过大腿,算了算了,自认吃亏算了。
但这次杜红娟犯起了倔,她怎么也不信邪,她不相信这个世界还没有讲理的地方。
所以她不但不删原来发布的视频,还连续发布了几个视频,讲诉了自己这几天经历的离奇遭遇。
这一石激起了千层浪,更加引起了广大网友的讨论,他们纷纷帮自己去指责相关部门的不作为和懒政。
最后,他们没办法,一改往日爱答不理的作风,积极想办法联系杜红娟,态度温和、言语亲切。
在电话中工作人员就与她妥善协商,给出了好几个赔偿方案。
问她是否满意,是否需要什么补充,如果方便,可以来相关部门,当面与其聊聊。
当时杜红娟也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其实她的诉求很简单,第一相关医院承认自己的医疗失误,给出相应的精神赔偿和生理赔偿;第二希望主要负责任能为自己的失误承担相应的责任,受到相应的惩罚。
她还记得当时主治医师拿着自己的病例,偷偷摸摸将其拉到一旁,哀求自己不要追究相关责任,可转眼,就将其病例篡改,非常暴烈地说自己无理取闹。
她希望这样不负责任的主任医师,能够受到相应的处罚,停职、降职或者调离其岗位,不要再去祸害病人。
可杜红娟没想到,自己达到医院,那就是兔子掉到了狼窝,遭受的是全面的围剿。
不仅改变电话里沟通的和善态度,还非常疾言厉色地对其言语暴力和心里攻击。
最后她实在承受不住了,想以死证分明,便从楼上一跳而下。
她希望自己的死,能够给这些人上一课,能够给这些黑暗撕开一个口子,让光明照进来一些。
可后来的事该如何发展呢,她左右不了,毕竟自己是升斗小民,像只蚂蚁活在这个世界上,即使竭尽全力,不如一阵风,能让大树微微抖动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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