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这条路上来来往往全是牵着绳子的狗,海桑刚刚一扭头看见个挺眼熟的高瘦身影,差点就将他认错成李世谈。
今天不算太冷,可毕竟还是深冬,海桑抬脸迎着冷风一吹,鼻头酸眼角也酸,眼泪没有缘由地就要往下流。他很讨厌自己这具敏感脆弱的身体,只觉得它简直不该是穷人的配套。
两人的坐标在地图上渐渐重叠,海桑一抬眼,看见对方站在雨过天晴的太阳底下,正朝自己微笑。他穿得特别单薄,不知道是因为离家太近,还是只为图好看。
“你的狗呢?”
海桑不由自主,也对他咧嘴笑了。
“狗还小呢。”李世谈拉开拉链,从怀里掏出个小白肉球,带着绳子放在地上。
“哦。这么小啊。”
海桑完全没被小狗吸引。他的心跳快到极致,反而飘忽得稳定,心脏一下下撞着胸口,像只不小心飞进屋里,不停冲向玻璃的蠢鸟。
“拆线了吗?”李世谈作势伸手,又要去摸他的脑袋,快要碰到的时候,却是半道转向,挺随意似的将小臂搭在他的肩上。
“还没。”海桑摇头,他绷紧了身体,心想李世谈这人边界感真有问题,随随便便就去触碰别人。
“还好你头发短,不然这一块都要剃秃了。”李世谈又拿手比划了一下,笑得简直有点恶劣。
“秃就秃吧,反正头发本来就剪坏了。”海桑故作豁达,心里却非常难受。要搁往常,他是不介意头发剪坏的,可是现在不知道怎么,突然就介意了。之前他也是从来不在意美丑的,现在也是,突然就介意了。
他知道,是因为站在李世谈身边,自己相形见绌。
“没事啦,过几天就长出来了。”李世谈捏了捏他的肩膀,“你又不是小女孩,还怕这个吗?”
“我没有。”海桑心底又是一阵莫名其妙,对方怎么会想要把自己和小女孩做比较呢。
于是他撇撇嘴,并不纯洁的目光再次投向李世谈,带着试探的语句:“小李是男同?”
李世谈噗嗤笑出声来,忽然收紧手臂将他搂得紧了点:“就你聪明。是我,有意见吗?”
海桑没有说话,浅浅地勾起嘴角,抬起胳膊肘轻轻撞他一下:“不确定,就问问。……脸皮真厚。”
“哎,怎么这么说我?”李世谈眨眨眼睛,语气忽然就带着委屈,“你歧视男同吗?”
海桑的脸瞬间就涨红了,他从来没想过这茬,只能支支吾吾地反驳:“怎么可能,我从来不歧视谁,更不会……歧视男同……什么的。”
更何况……他好像也是男同啊。
李世谈没再说话,只抿着嘴笑,一边走着,一边伸手轻轻拽他,示意海桑跟他拐进一条静谧的小路。
小路里藏着一个老旧小区。门口挂着的牌子看起来已经颇有些年头,好几个笔划都掉光了。两人七拐八绕地来到一个单元门前。这栋楼没装电梯,还好只用爬到四楼。
他牵着的小狗却是一路都在呼哧呼哧吐着舌头大喘,后来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就死活拽不动了,李世谈只好把小狗抱起来,夹在胳肢窝里带回家。海桑就看见那是只脸扁扁的,长得有点丑不拉几的小丑狗。腿短脖子粗,尾巴骨那光秃秃的只剩个揪,跟块火腿似的。
“刚买的法斗,三个月了。”李世谈把小狗塞进海桑怀里,“你帮我抱一会儿,我开个门。”
海桑看他把钥匙插进同样老旧的门锁,转一下,门就吱呀开了。
这房子采光一般,还没到傍晚,就已经有点阴暗。家里摆放着很多东西,略显杂乱,一看就是住了很多年的老房子,光看氛围倒是和海桑自己家挺像。
“你一个人住在这吗?”海桑把小狗放进屋里,转身带上门,问他。
“对啊,就我一个人住。”李世谈进门换鞋,别的不干,直接摁开了所有房间的灯,家里瞬间亮得惊人。
“你家有三个房间诶。”海桑扭头四顾,羡慕得不行。他不确定自己要不要换鞋,所以一直站在门口没动。
“哈哈。”李世谈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两个房间我也住不过来呀。我就一个人。”
“这里是你租的房子?”海桑很好奇,“还是自己家?”
“嗯,其实是我外婆家。我妈小时候住这,我小时候也跟着她住过几年。”李世谈盯着海桑,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站在门口。
“哦。那可以把房间租出去诶。”海桑点点头,李世谈进门换鞋了,他没看见别的拖鞋,只好愣着。客厅地上摆着狗盆和一张狗尿垫,小狗一回家就过去咔咔喝水,喝完了就开始扒着一个桌子腿在那乱啃。
“坐呗,别这么拘谨。”李世谈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可乐,扔给海桑一罐,又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游戏手柄,冲他一扬下巴,“你打游戏吗?”
海桑摇头。
李世谈把手柄扔了回去:“那你平时都喜欢干什么?”
“……闲着。”海桑对这个问题有点不大自在,很快转移了话题,“你的小狗叫什么名字啊?”
“还没取名呢,要不你帮我想一个呗?”李世谈蹲下身,把小狗的牙齿从桌腿上分离开来。
“……想不出来。”
“那就叫丧丧吧,你看它两只眼睛耷拉着是不是挺丧的?”
海桑气鼓鼓地白了他一眼,没接这话。他几乎肯定对方是在拿自己打趣。
他是自卑的,桑桑原本只是爷爷唤他的小名,现在却成了个见不得光的称呼。
……
“为什么要养这种小丑狗?”海桑想着,转而蹲下摸摸小狗的脑袋,“看着也笨笨的。是不是狗随主人呀?”
“哪里丑了,多可爱。”李世谈也凑过来逗逗小狗的下巴,“也算不上特别笨,就是尿有点多,还喜欢到处拉屎。嗯……它主人可不这样。”
海桑这才又笑了。两人面对面蹲着,中间隔了一条狗。海桑把下巴搁置在膝盖上,抬眼看他:“你不会叫我来帮你给狗捡屎吧?”
“你就这么想我啊?”李世谈啧了一声,看着他眨眨眼睛。
“那我还能怎么想你?”
海桑小声说完这句话,嗓子都要冒火,又干又痒,整个人仿佛置身空气炸锅。
他今天从张俭家里出来,身上就一直带着股似有若无的痒意,好像是食髓知味了一般,人生头一次意识到还有感情和**。
偏偏这个水源似的人,现在就在他的眼前,离得这样近,哪怕是饮鸩止渴,他都非得试试不可。
他为了结束折磨,简直可以孤注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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