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葶这几日肉眼可见消瘦。
宋府见过他的都说蒋葶变得寡言少语。
老夫人的寿辰大操大办过去很久,宋霜愔离开了。她离开之前还与蒋葶见过一面,神色恹恹,蒋葶就知道她见到那人定然不好应付。
宋霜愔潇洒道:“我自离去,故人莫送。”
蒋葶淡笑:“我也快走了。”
宋霜愔奇道:“你要去哪里嘛?”话语间有对熟悉之人好不容易透露的少许娇憨,以她的年纪,这样才是符合常理的。
“不是要去哪里,而是归去。”
“或许这片京城本就不是我该涉足的。”幼时蒙父亲恩师不弃,度过了衣食无忧的少年时光。
真要探究的话,如果父亲未死,母亲未殉,他或许究其一生都不会离开生他养他的边城。那里虽然风沙漫天,没有京城的繁华富贵迷人眼,但是只要让他闻到陌陌胡杨、熟悉风沙的气息,都能让他陷入到无限的回忆中去。
蒋葶坚定的说:“我想先回老家祭拜一下父母,然后转道盈桂坡,去湘州替宋府管好那里的产业。”
宋霜愔并未露出吃惊的神情,而是神秘笑道:“你走不了的。”
而后袖袍一撒,旁边的树落下纷纷扬扬的柳絮。似乎知道她要走,自发替她送别。
蒋葶不知道她此言何意,奇怪她为什么说这样一句话。
宋霜愔背过身的清冷面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煞是好看。她说蒋葶走不了,实际是在点醒他。知衡喜欢他这事,可瞒不过她的眼睛。
而宋知衡的性子她最了解,他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让蒋葶离开他的掌控?
蒋葶跪在老夫人的下首。
香炉里面焚烧的是宫里贵妃娘娘着内务太监送来的梨木香,味道清甜不腻,说是对睡觉有好处。
老夫人年纪大了,夜里总是睡不着,就是睡着了也是多梦。有时候晨起时,就会昏昏沉沉的,这毛病也说大不大,但也烦人。不管是宫里的御医,还是乡野的圣手老叟,宋大人也都请过,可根不知是这么来的,总也除不干净。
这梨花木香是贵妃娘娘用心差遣人寻来的。
“想好了?阿葶,你若是想留着,老身就是看着老国公面子总不会赶你!”
蒋葶的脑袋低下去,梦中他无颜与自己的恩人说明真正的原因。老夫人这样说,是在给他留面子。
蒋葶朗声道:“奴意已决。只是唯恐庄上人不服管教,斗胆求老夫人许以宋家远房亲戚的名义前去接收生意。”
老夫人叹道:“那封奴籍书你也一并带走吧。有件事或许你不知道,其实国公爷当年并未将你的身契送到府衙登记造册,这封卖身契本就是不作数的。”
蒋葶震惊之余,更是羞愧的无言以对。
只能暗自打定主意,要好好打理宋府的生意。希望能赶得及在宋知衡大婚前给备上一份重重的厚礼。
宋知衡今日上朝心不在焉,属实是眼皮子总在跳。他心里面不平静,自从那日赌注后,他私下约见过江柔姑娘。
江大人虽然有逼婚的嫌疑,但是他对他女儿的夸赞确实是不假。那日江姑娘仗义执言,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却是十分感激。
江柔是个极为温婉贤淑的女子,但又有自己的主意。
想到宋知衡,她脸上先是有着可疑的红晕。但是等宋知衡说明来意,她脸色就已经被羞恼和愤怒交替,但是也没有失去大家闺秀的理智。而是拘礼道:“小宋大人是觉得妾身貌丑?”
“当然不是。”
“那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姑娘家世数一数二的好,京中不知有多少人冒昧以求姑娘的垂青。”言外之意,当然不是嫌弃她,就是觉得家世不匹配,那也是他配不上她!
“那是为何?妾身今日非要个缘由……难道是你有喜欢的姑娘?”
宋知衡沉默,但是他的教养不允许他说谎。
江柔心碎的说:“就算是这样。妾身不是妒妇,也知男子三妻四妾的道理。你若是真心喜欢她,不若就放在一起办了。就在你们成婚当日,一起迎入府邸就好。虽说是个妾,委屈了你的心上人,但是我会像对亲妹妹一样对她好的。”
宋知衡心想,让蒋葶当自己的妾,只怕他宁愿一根绳子吊死,也不会让别人有机会折辱他!
江柔看他态度坚决,咬住唇说:“如果你真的想就此作罢,能不能先等一段时间。”
宋知衡问道:“何意?”
江柔仓惶说:“再过一旬,就该选秀进宫。各家但凡有适龄的未婚女子,都会被强征入宫。去岁妾身接以风寒,躲过去一次。今年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了,父亲知道我不想入宫。他又恰好看上了小宋大人你如此人才,这才出此下策,想要让你答应。”
“就当妾身求小宋大人的。就当是作戏,再过一段时日再解除婚约。”
江柔的话说的情真意切,宋知衡难免动了恻隐之心。又想着自己与父亲的赌注,这桩婚事要悄无声息的处理好,绝对不能让宋府有被外人指摘的地方。
良久,就当江柔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他答应了。
“那好,就以一月为期。”
“一言为定。”
江柔感激道:“多谢大人。”
蒋葶尚且不知作戏的内幕,他是真真切切要走。他要带走的东西不多,马车马夫宋府早就准备好了,完全不用他操心。他要带的无非是路上换洗的衣物,一些傍身的月钱,母亲留下的簪子,宋知衡所赠的双鱼玉佩,以及一张并未加盖官印的卖身契。
蒋葶看着这张身契,感动之余又想起弥留之际将自己转交给宋家人的父亲。一时间,百感交集,想去父亲对自己幼时的温和教诲,母亲抱着自己听戏时候的欢乐,
寅州,边城,他要回家了。
此时此刻,他真像是完全忘记了让自己难熬的那个人。
宋知衡下朝的时候被王昆玉耽搁了,硬是拉着他絮叨许多。宋知衡有些不耐,说话急躁了些,王昆玉的表情像是天上六月下冰雹,不仅不生气,反而希望他多骂几句。
一直到听王昆玉说魏巽那边有动静,他才按捺住焦躁的心。
“我手下的人请魏巽的同窗喝了顿酒,好不容易套话出来的!他说是要去一趟……什么地方来着?名字挺特别的,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是寅州城!”
“唉?你知道寅州是在哪吗?上天下地,居然有本公子不知道的地方!”
宋知衡已经听不清王昆玉在说些什么,跳了一天的眼皮子原来竟然是在预警!寅州,这不是蒋葶的老家吗?他去那里做什么?
他来的时候坐的轿子,此刻已经来不及了。宋知衡当机立断,抢了王昆玉的马飞身疾驰。
宋知衡是钟鸣鼎食之家养成的,从小读的是四书五经,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状似被鬼缠身,失态的在大街上纵马狂奔。
到了宋府门口,宋知衡健步如飞,好不容易回了府邸。却发现蒋葶早已经离开了。可是,宋府上上下下居然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他不知道是老夫人特意打了招呼,或者是蒋葶故意不让他知道。
可是,魏巽他怎么会得知?
别说这是巧合,他对蒋葶的心思,宋知衡一看便知。
此人分明是对蒋葶存心讨好!
蒋葶看着车行驶了一段路后,突然慢了下来。
他奇怪道:“怎么突然慢下来了?”
马夫不慌不忙,“路上的风景不错,反正我们不急着赶路。公子也可以多看看风景。”
忽的,后面一阵车轱辘声传来,蒋葶本来打算让车夫将路让开。可是熟悉的男子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阿葶!是你!”魏巽惊喜道。
如果忽略车夫对他比了一个手势的话,那么蒋葶就真的信了魏巽碰到自己是巧合。
但是他也不戳破,总之这魏大哥没有坏心。
“是啊,好巧。魏大哥是要去哪?”蒋葶笑眯眯的询问。
“我要去寅州一趟,奉王爷之命找个人。”
蒋葶放下悬着的心,他怎么会觉得魏巽是追着自己过来的?这般荒缪的心思,可断不能再有!
蒋葶眼尖,发现自己的车夫与魏巽认识,但是没有戳破。
魏巽突然开口,“老张以前是替王爷办事的,战场上伤了一条腿。我本来是想让他跟我回去安顿的,可是他非说自己年纪大了不中用,经由别人介绍去了宋府当马夫。宋大人厚道,知道他是上过沙场、砍过人头的,也就让裴管事用了他。”
车夫比较憨厚,见魏巽说了他们的关系,他也不见外道:“魏大人,许久未见。王爷身体可还康健?”
“自从昌王爷的爱女为羌人所害,王爷的身体大不如前了。”
蒋葶是知道这桩秘事的,此事当时连大街小巷的童子都知道了,贵为一国太子居然能与敌族沆瀣一气,和亲致使昌王爷爱女惨死。
实在是天大的丑闻!
只是不知,永世公主死前又是何等凄凉?何等惨状?
十四万人齐卸甲,更无一人是男儿!
残酷的战争中,居然要一介柔弱女子挺身而出,用和亲去平息战火。须知,羌胡是有兄死,弟袭其妻的传统的。
马上宋知衡就追上来了嘻嘻嘻,下章预计有吻戏哦。
小宋你偷着乐吧!
马上要真的亲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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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共赴寅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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