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雨，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来去匆匆，一连几天都是阴雨连绵。
杜雨晨站在阳台上，看着那淅淅沥沥的雨滴，心里有什么在滋生，蠢蠢欲动，却又差那么一点破土的力量。她的心情，一如这天，带着几分阴郁。她转身进屋，桌上放着厚厚一叠图纸，都是她近期画的，下边还夹着一张字条。但上面的画，纵使练习了千百遍，她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际，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黛宝打来的。
“妈，怎么了，有事吗？”
“妈妈就不能只是想你了吗？我现在在北京，一会去你学校，我们一起出去吃晚饭。”
“好！”
挂断了电话，杜雨晨就开始收拾自己。黛宝说还有三十分钟内到，那就肯定不会三十一分钟。打理好自己，她撑伞走到了校门口，低头看看手表，时间刚好。
“小晨！”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杜雨晨抬头看过去，就见到了盛装打扮的黛宝。比这更惹眼的是她身边还站了个男人，一个约摸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国字脸，丹凤眼，眼中精光内敛，一看就是个精明的人。
“小晨，我跟你介绍，这是吴叔叔。志明，这是我女儿”。黛宝进行了一番介绍，杜雨晨算是听出来了，这是她妈妈的新男友，她未来的继父，一家外企的中层管理。
三人去了一家高档的西餐厅，由吴志明做东。
餐厅位于大厦高层，环境优雅，观景视野极佳，柔和的灯光，舒缓的音乐，极具情调。吴志明特地点的烛光晚餐，烛火摇曳，配上鲜花、美酒，很是一派浪漫，只是杜雨晨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席间，吴志明很是殷勤，一面向杜雨晨推荐着特色菜品，一面为黛宝贴心地切牛排。两人目光胶着，很是刺眼。
黛宝也觉察到似乎冷落了杜雨晨，因此也故意找些话题。“小晨啊，吴叔叔的所在的公司总部在北京，他现在所在的分公司在上海，他工作主要在那边，但也经常来北京，在这边有住所，如果遇见了什么困难，也可以找吴叔叔。”
杜雨晨闻言只能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虽然杜志洪不是个好父亲，但现在突然冒出来个男人要当她爸爸，她也很抵触。
吴志明倒是个能说会道的，总能找到话题。但大概是在商场摸爬滚打的时间久了，说话滴水不漏，但却是让人分不清真心假意。杜雨晨心里并不太喜欢这个大叔，但是看了看母亲的神情，看得出来她还是很中意这个新男友的，她也不好摆脸色伤人面子，只能象征性地应上几句。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但回去的时候，看得出来，黛宝心情不错。
回到了公寓，杜雨晨问她：“妈，你想好了吗，真的要跟那个吴叔叔在一起吗？”
“是。妈妈知道，让你接受可能需要一定时间，但妈妈还是希望能得到你和小宇的祝福。”黛宝走过来，像她小时候那般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你和小宇都长大了，你们终将会离开妈妈的，最后我总要寻找自己的依靠。我的前半生已经错付了，后半生我也相通了，找个过得去的人，及时行乐。”
黛宝在杜雨晨这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走了。杜雨晨知道她是去找吴志明去了，他们已经开始同居了。
杜雨晨独自坐在看着空荡荡的公寓，这个公寓是黛宝买给她的，当初说是让他们母女三人有一个家，但到最后只剩下了她一个。她的父母，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去了。鸟儿大了或许终究会离巢，但不该是这种被抛弃的结局。她窝在沙发上，将头埋在沙发里，无声哭泣。她体会过幸福的时光，在她还不懂珍惜的时候，随着她长大，那些幸福早已灰飞烟灭。
天空依然下着雨，淅淅沥沥，不算大也不算小，却能细密地将衣服淋透。街道两旁的行人，都撑着伞，步履匆匆。人群中有一个人没有撑伞，长发已淋湿，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引来周围人侧目。大多数人看上一眼后又走开，也有好心人驻足停留愿意撑伞带她一程，但也被拒绝了。雨水模糊了视线，杜雨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忙盲目地在街头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江山苑”三个字映入眼中，这是李柏崇所居住的小区。
李柏崇回到公寓已经是晚上9点，当他正准备掏钥匙开门，楼道的声控灯亮起，他被门前蹲坐着的人影吓了一跳。本能地以为是哪里的流浪者或是谁家的精神病患者跑了出来，当即掏出手机想联系小区物业。
只见这时对方抬起了头，分开的头发露出了巴掌大的脸，不是别人，正是杜雨晨，面色苍白得没有血色，眼睛又红又肿，泪光点点。
李柏崇连忙把人扶起来，“雨晨，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她浑身都**的，李柏崇想不到她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弄成这样。
他怕她着凉，赶紧开门扶她进屋坐下。正要起身替她拿毛巾，却不想被杜雨晨一把拉住，更出人意料的是她竟直接扑到了他怀里。
“雨晨，你这是做什么？”这状况始料未及，李柏崇想要推开她，却没想到竟被她抱得更紧了。
“老师，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反正她已经一无所有了，所幸把心里的话都一股脑说出来。就算是命里注定不曾拥有 ，至少曾经努力拥抱过，而不是平白地擦肩而过。
李柏崇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把她从怀里拉出来，“雨晨，我看你是被雨淋糊涂了，你清醒一点！我先帮你拿块毛巾，你擦一擦，随后再说。”
“我很清醒，从小到大，我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勇敢、清醒过。”杜雨晨跟随着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坚定地说道，“我知道，我不该喜欢你，我们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你已经是有家庭的人了，我这样做是不道德的。但是我还是不可抑制地喜欢上了你，哪怕注定不会有结果。你知道吗，在你走的那些日子里，我发了疯似的想你；得知你所在的城市出了事情，因为各种担心你而寝食难安；当知道你回来的那一天，我就迫不及待地赶往机场，只希望在你出站的时候第一眼能看到你。”
她像竹筒倒豆子般，把所有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李柏崇听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杜雨晨从身后抱住他，声音中带着某种乞求：“老师，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剩下的只有你了。”
环境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固。
杜雨晨死死地抱着他，感受着手里这一刻的真实，心里已经做好了下一刻便被无情踢开的心理准备。
迟疑了数秒钟后，李柏崇抬手掰开了她的手指，转过身看着她。杜雨晨原本以为他会义无反顾地推开她，却不想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说：“别闹了，先把头发吹干，会发烧的。”
李柏崇替她拿了毛巾，吹风机，自己的一套运动服，“换上吧，别把自己弄生病了。”
杜雨晨真就换了她的运动服，衣服早已有外而内淋了个湿透，她此刻里面是真空的，加上衣服还带着淡淡的他的味道，那感觉很独特。她默默地坐在沙发边吹头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李柏崇的神情。热情过后，她头脑清醒了些，但话已经说了，她的态度也已经很明确了，此刻只等着最后的裁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柏崇坐在沙发的另一头，沉默不语。随后，起身离开，只是没有多久，他又折了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小纸盒子。
李柏崇把东西交到了她手里，“这是我出差时看到带回来的，一直没有机会给你。”
杜雨晨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他这是默认了吗？
她认真地看着手里的盒子，上面是手绘樱花图案，打开，里面是两枚塑封的书签，竹板为底，分别衬着樱花、蝴蝶，寓意“蝶恋花”。
“老师……”
李柏崇低垂着头，有些不知所措地将手放在膝盖上，沉吟许久，终于开口：“雨晨，今天的事，就当是一场梦吧。以后，我依旧是你老师……如果有事，我依然是你的依靠。”
所以，他这是委婉地拒绝了……
“蝶恋花”，终究是蝶有情，花无意。
“老师，你说过，看人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自信，坦荡，现在也希望你看着我。”他低垂的头摆明了他的逃避。
李柏崇应声转过头，她在他的眉宇间看到了惆怅，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纠结。
杜雨晨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清澈如冬日的湖水，随即，微微一笑，两滴泪水从眼中滑落，“老师，谢谢你，在我最艰难地时候出现。但也很可惜，如果我能早些遇见你，会有多好。”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如果你我相遇时，你还是单身，那多好。
她起身走到了门口，“对不起，打扰了，今天，就当我没有来过，明天起，你依旧是我的老师。”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我爱你，
而是爱到痴迷，
却不能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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