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朱墙惊梦

青芦镇的蝉鸣渐弱时,京城的金桂已开了三载。沐云初站在莲塘边,指尖抚过新收的莲蓬,忽闻身后传来马蹄声。转头望去,见萧霁清骑着黑马穿过竹篱,玄色锦袍上绣着金线蟒纹,正是皇室暗纹。

“阿清今日回来得早。”少年笑着迎上去,却在看清他眉间倦色时,笑容一滞。萧霁清翻身下马,摘了片荷叶替他遮阳,指尖触到他腕间红绳——那是三年前在青芦镇编的,如今已褪成浅粉。

“太子病重,皇兄们在朝堂上争得头破血流。”萧霁清声音低沉,随他走进竹屋,“方才路过御药房,见太医院正熬着犀角地黄汤,那气味......”他忽然顿住,目光落在墙上的《莲塘夜钓图》上。

沐云初替他斟了杯凉茶,触到他掌心的薄茧——这双手曾在北疆握剑,也曾在莲塘撑篙,如今却要在朝堂权谋间辗转。他忽然想起自己质子的身份,想起三年前萧霁清将他藏在青芦镇时,说过“暂避锋芒,待时而动”。

“明日是中秋,皇上要在御花园设宴。”萧霁清握住他的手,“阿初随我进宫吧。如今东宫势弱,二皇兄的人已盯上了青芦镇......”少年闻言抬头,看见他眼中的担忧,忽然想起上个月林青崖传来的消息——有人在莲塘附近鬼鬼祟祟,袖口绣着莲花纹样。

是夜,竹屋内烛火明明灭灭。沐云初靠在萧霁清肩头,听他说起朝堂上的明争暗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对方腰间的双鱼玉佩。忽闻窗外传来夜枭长鸣,惊得檐角铜铃乱响,少年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寒江孤影”,忽觉掌心发烫。

“阿初怕吗?”萧霁清低头看他,指尖替他捋顺被风吹乱的发。沐云初摇头,却将他抱得更紧:“只要与阿清在一起,便不怕。只是......”他抬头望着窗外明月,“怕这莲塘的宁静,终是镜花水月。”

萧霁清忽然轻笑,低头吻他额角:“镜花水月又如何?我萧霁清的阿初,本就该站在光里。待明日宴上,我便向父皇请旨,封你为‘寒江使’,让青芦卫名正言顺地护着百姓。”少年怔住,忽见他眼中有星火流转,像极了当年在玄武湖看并蒂莲的模样。

中秋佳节,御花园里金桂飘香。沐云初身着月白襕衫,随萧霁清步入宴席,袖口暗藏的银针擦过掌心,混着袖中薄荷香。他抬眼望去,见二皇子端坐在上位,袖口绣着金线莲花,与当年王尚书的玉佩纹样如出一辙。

“三弟身边这位便是青芦镇的名医?”二皇子挑眉,目光落在沐云初腕间红绳上,“听闻你医术高超,不知能否替本宫看看这手串?”他伸出手,腕间戴着串沉香木手串,颗颗珠子上刻着梵文。

沐云初俯身细看,忽闻沉香中混着淡淡硫磺味——正是“夜鸦”制毒的惯用手段。他指尖轻颤,却听萧霁清笑道:“皇兄这手串怕是来自西域,怎敢劳烦阿初?不如让太医院的刘院判瞧瞧?”

话音未落,忽闻远处传来喧哗。一名宫女捧着食盒跌跌撞撞跑来,盒中糕点撒了满地,露出底下暗格——里面竟是包着药粉的纸包,药粉颜色与北疆铁矿的硫磺粉分毫不差。

“抓刺客!”二皇子拍案而起,殿内顿时刀光剑影。沐云初被萧霁清护在身后,却见皇帝脸色铁青,目光落在纸包上。少年忽然想起父亲密卷里的“毒计藏于微”,伸手扯住萧霁清的衣袖:“阿清,看二皇兄的手串!”

萧霁清旋身挥剑,剑气劈开手串,沉香珠子四散飞溅,露出里面藏着的细小药囊。皇帝见状拍案而起,二皇子脸色惨白,却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太子薨了”的噩耗。

宴席顿时大乱。沐云初被萧霁清护着退到廊下,却见二皇子的暗卫趁机杀出,目标竟是皇帝。他本能地推开萧霁清,却见寒光闪过,一支袖箭直奔自己面门——千钧一发之际,萧霁清忽然扑过来,用身体替他挡住暗器。

“阿清!”沐云初惊呼,见鲜血从对方后背渗出,染湿了蟒纹锦袍。萧霁清咬着牙拔出袖箭,袖中短刀已出鞘,目光冷如寒潭:“带阿初去太医院,快!”他转头吩咐亲卫,却在看见沐云初眼底的泪光时,声音忽然软下来,“别怕,我没事。”

太医院内,沐云初颤抖着替萧霁清清创,见伤口周围皮肤泛青,分明是淬了毒。他强压下心头慌乱,取出独门解毒针,银针刺入对方肩井穴时,听见萧霁清闷哼一声,却仍笑着看他:“阿初的针比北疆的雪还冷。”

“还敢说笑!”沐云初红着眼眶看着他,却在看见他唇色渐白时,险些握不住银针。忽闻殿外传来脚步声,林青崖一身血污闯进来,手中攥着半块腰牌:“小主人,二皇子的人正在围攻青芦镇!”

沐云初手中银针“当啷”落地,忽觉天旋地转。他想起莲塘的并蒂莲,想起竹屋里的《莲塘夜钓图》,想起小狐狸在芦苇丛中回头的模样,喉间顿时泛起腥甜。萧霁清强撑着起身,握住他的手:“我带你回青芦镇,现在就走。”

三日后,青芦镇满目疮痍。莲塘的荷花被践踏殆尽,竹屋的墙壁上留着刀剑痕迹,《莲塘夜钓图》被撕成两半,飘落满地。沐云初跪在废墟中,拾起半幅画,见画中流萤的磷粉已剥落,像极了此刻破碎的心境。

“他们抢了药箱,毁了莲种......”林青崖跪在一旁,脸上有道刀疤,“老丈被他们......”他忽然哽咽,说不下去。沐云初望着莲塘里漂浮的死鱼,忽然想起二皇子手串里的硫磺,想起太子薨前咳出的莲花状血沫,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阴谋,是借瘟疫、借朝堂之争,对“寒江使”一脉的斩草除根。

“阿初,跟我回京城。”萧霁清握住他颤抖的手,“如今父皇已察觉二皇兄的阴谋,只要我们拿出‘夜鸦’制毒的证据......”沐云初忽然抬头,目光坚定如寒江冰面:“不,我要留在青芦镇。这里是父亲的心血,是我们的根。”

萧霁清怔住,见沐云初眼中燃起从未有过的锋芒。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白鹭洲,沐云初攥着鱼符说“要让亡灵安息”的模样,忽然轻笑,伸手替他拂去脸上尘土:“好,我陪你重建青芦镇。明日便让人从江南运来最好的藕种,再盖三间竹屋,一间做医馆,一间做书房......”

沐云初望着他眼中的柔光,忽然想起父亲密卷的最后一页——那幅未完成的画,如今终于有了颜色。他伸手握住萧霁清的手,放在莲塘的淤泥上:“我们从头开始。阿清,你看,春天要来了。”

是夜,两人在莲塘边搭起临时帐篷。沐云初望着天上明月,忽然想起三年前的中秋,他们在玄武湖看龙舟,那时还不知人间有这般风浪。萧霁清揽住他的肩,指腹擦过他腕间红绳:“等莲塘重建,我便在竹屋前种满桂花树,再挖个药池,让阿初的药材四季常青。”

沐云初转头看他,见月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竟比记忆中的星河更温柔。他忽然轻笑,靠进对方怀里:“还要养一群锦鲤,替我们守着莲塘。阿清,往后无论多少风雨,我们都要一起扛。”

萧霁清低头吻他发顶,闻着熟悉的药香混着泥土味,忽然觉得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不是皇权,不是兵符,而是怀中这人眼中永不熄灭的光。他握紧沐云初的手,望着莲塘中倒映的明月,轻声道:“永远一起。阿初在哪儿,我的归处便在哪儿。”

青芦镇的夜风掠过废墟,送来远处的蛙鸣。沐云初望着天边渐亮的启明星,忽然觉得这漫漫长夜终会过去,就像莲塘的冰面终会融化,就像破碎的画轴终会重绘。而他们的故事,将在这废墟上重新开始,带着药香,带着剑影,带着比金桂更浓的信念,走向永远的春暖花开,永远的山河同辉。

寒江有影,岁月留痕。而爱与希望,终将在裂缝中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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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雪初逢
连载中墨十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