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云程发轫

卯时三刻,马蹄碾碎最后一块薄冰。

沐云初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南诏界碑,青骓马忽然长嘶一声,前蹄扬起的雪粒落在萧霁清肩头,将玄色披风染成斑驳的白。这人抬手替他拢了拢毛领,指尖触到他耳尖的冻伤,眼底闪过一丝心疼:“还有十里便是驿站,到了先喝碗姜茶。”

话音未落,界碑后突然窜出一队南诏暗卫。为首者单膝跪地,掀开面甲露出左颊的鹰形刺青——那是兄长亲卫的标记。暗卫呈上密封的竹筒,沐云初拆开时,闻到熟悉的沉水香,里面是兄长的密信:“清字已过祁连山,速来王帐议事。”

“祁连山?”萧霁清挑眉,指尖划过信上的朱砂批注,“你兄长倒是心急,本宫的通商文书还未盖章。”他忽然轻笑,将信塞进沐云初袖中,“不过也好,省得绕道去洱海。”

午时初,王帐的铜铃在风雪中轻响。

沐云澜掀开帐帘时,沐云初正替萧霁清整理领口,鎏金剑鞘斜倚在毡毯上,与他腰间的雪鹰短刀形成微妙的夹角。兄长的目光在两人交缠的指尖上顿住,眼底掠过一丝复杂,却在触及萧霁清左胸的冰蚕丝甲时,忽然冷笑:“北临三皇子果然谨慎,生怕南诏人暗算?”

“南诏王言重了。”萧霁清起身时,甲胄轻响,“此甲乃质子所赠,说是‘见甲如见人’。”他忽然转身,露出甲胄内衬的绿萼梅刺绣,“倒是南诏的绣工,让本宫想起北临的雪。”

帐内的火塘噼啪作响。沐云初望着兄长攥紧的拳头,知道这是萧霁清故意用“质子”身份刺探——三年前南诏与北临的密约,除了他们三人,再无知晓。兄长忽然甩袖,露出案几上的通商地图,洱海以西三城用朱砂圈着,旁边用北临文写着“清”字。

“通商之事,”沐云澜开口,声音像极了南诏的雪水,“我要北临开放玉门关,允许南诏铁骑过境。”

萧霁清挑眉,指尖划过地图上的玉门关:“南诏王这是要借道北临,攻打西域?”他忽然冷笑,“本宫记得,三年前北临与南诏的约定,是互不侵犯。”

帐内气氛骤然冷凝。沐云初摸出怀中的虎符,却在此时听见帐外传来马蹄声,是北临的“连环马”阵型。萧霁清转头看他,眼中闪过赞许——这正是他们昨夜商定的对策:用北临禁军的声势,震慑南诏的狮子大开口。

“三皇子误会了。”沐云澜忽然轻笑,抛来一卷羊皮纸,“铁骑过境是虚,通商互市是实。”纸上画着西域的商路图,玉门关作为中转站,用红线与南诏、北临分别相连,“我要的,是三国通商,共分天下。”

萧霁清的指尖顿在“三国”二字上。沐云初看见这人瞳孔骤缩,想起暗格里的密档——北临皇帝曾在御笔朱批中写“西域诸国,不足为患”,却不想南诏早已与西域结盟。他忽然开口,用南诏语说:“兄长可知,北临的‘牵机引’解药,只有清哥有?”

帐内的火塘爆出火星。沐云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疑,却在触及萧霁清指间转动的银哨时,忽然笑了:“原来如此。三年前你留在南诏的暗哨,竟是自己。”他忽然起身,走到萧霁清面前,“北临三皇子,果然好手段。”

萧霁清也笑了,伸手按住沐云初的肩:“南诏王不也一样?用亲弟弟做质子,实则是想将本宫拴在身边。”他忽然抽出鎏金剑,剑尖挑起帐外的雪粒,“不过本宫要多谢你,让阿初学会了用刀。”

“阿初?”沐云澜挑眉,目光落在沐云初腰间的短刀上,“看来北临的月亮,比南诏的更圆。”他忽然甩袖,指向帐外的雪原,“既然如此,三皇子可敢与我比一场?”

戌时正,雪原上燃起篝火。

沐云初望着场中对峙的两人,萧霁清的鎏金剑与兄长的雪鹰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当年那对幼鹰与云雀。青骓马与乌骓马在一旁交颈而眠,马鞍上的丝绦随风轻晃,正是他与萧霁清交换的定情之物。

“比什么?”萧霁清的声音带着戏谑,却在触及沐云初的目光时,眼底闪过一丝温柔。

“比箭术。”沐云澜抬手,暗卫呈上两张弓,“百步穿杨,如何?”

夜风卷起雪粒,扑打在两人衣袍上。沐云初注意到兄长的弓是南诏特有的檀木弓,而萧霁清的弓身刻着北临的云纹,却在握柄处缠着他三年前送的丝绦。当两支箭同时离弦时,他听见弓弦震颤的声音,竟像极了银哨与剑鞘的共鸣。

“啪”的脆响,两支箭同时射中靶心,箭头相撞后双双落地。沐云澜忽然大笑,拾起箭支时,发现萧霁清的箭尾绑着半块蜜饯——正是十二岁那年他在南诏吃过的味道。

“好小子,”他将蜜饯抛给沐云初,“还记得南诏的甜。”

萧霁清挑眉,摸出袖中的银哨:“不仅记得甜,还记得……”他忽然吹响哨子,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那是南诏暗卫的暗号,“雪鹰与云纹,本该成双。”

沐云初攥紧蜜饯,忽然明白这是萧霁清对兄长的承诺:南诏与北临,终将像雪鹰与云纹般,互为羽翼,而非敌国。兄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忽然叹气,从怀中取出个锦盒,里面是南诏王室的金印。

“通商文书,本宫准了。”他将金印按在萧霁清掌心,“但有个条件——”他忽然转头看向沐云初,“阿初要留在南诏,做通商大使。”

空气瞬间凝固。沐云初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看见萧霁清指尖的金印反光,想起昨夜这人在客栈说“以后你的手,本宫来暖”。鎏金剑在萧霁清手中轻颤,却在此时,这人忽然轻笑,将金印塞进沐云初掌心:“好。但本宫要南诏王答应,让质子每隔三个月回北临述职。”

沐云澜挑眉:“三个月?北临到南诏,单程便要十五日。”

“所以本宫会亲自来接。”萧霁清忽然上前,指尖捏住沐云初下巴,迫使他仰起头,“顺便看看,有没有人敢欺负本宫的人。”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溅在沐云初眼底,映出萧霁清眼中的灼热。他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这人也是这样替他出头,用银哨吓跑抢他蜜饯的孩童。此刻的承诺,比当年的糖霜更甜,更令人心安。

“成交。”沐云澜忽然甩袖,“三日后,在洱海之畔举行通商大典。至于你们……”他忽然看向帐外的星空,“别让南诏的雪,冻着北临的云。”

子时,王帐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沐云初刚吹灭烛火,便听见帐帘轻响,萧霁清裹着一身风雪进来,披风上落满雪花,像撒了把碎钻。这人反手锁帐,忽然将他抵在毡毯上,鎏金剑鞘压在他小腹,却比不上这人眼中的热浪。

“阿清?”他轻声唤,伸手替这人拂去肩头的雪粒。

“嘘——”萧霁清的指尖按住他唇畔,“怕你被兄长拐跑。”他忽然低头,吻落在他唇角,带着雪水的凉意与松香的温暖,“所以要提前标记好,你是本宫的人。”

心跳陡然加速。沐云初感受到这人掌心的温度,想起白天在王帐里,萧霁清为了他与兄长对峙的模样,忽然觉得鼻尖发酸。他反手抱住这人的腰,触到冰蚕丝甲下的体温,轻声说:“我哪里都不去,就留在你身边。”

萧霁清浑身一颤,忽然加深这个吻。毡毯下的皮毛柔软,混着沉水香与松香,将两人裹成一个温暖的茧。沐云初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萧霁清的呼吸,忽然觉得这世间最安稳的地方,不是南诏的王帐,也不是北临的皇宫,而是这人的怀抱。

“阿初,”萧霁清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如琴丝震颤,“等通商大典结束,本宫带你去看洱海的日出。”他忽然攥紧沐云初的手,按在自己左胸,“那里有片梅林,是本宫让人提前种下的,等春天来了,会开得比北临的绿萼梅更盛。”

泪水忽然模糊视线。沐云初望着这人眼中的星光,想起十二岁那年的雪夜,他以为自己失去了家园,却不想遇见了另一个家园。此刻的萧霁清,不是北临的三皇子,只是他的清哥,是那个说要护他周全的人。

“好。”他轻声说,指尖划过这人眉间的朱砂痣,“我要第一个看到梅花开。”

帐外,雪又下了起来。沐云初裹着萧霁清的披风,听见这人在耳边轻声哼着南诏的民谣,那是他小时候听过的曲调,讲的是雪鹰与云雀的故事。他忽然明白,原来命运早有安排,让他在风雪中遇见这人,让雪鹰与云纹终成一体。

三日后,洱海之畔。

沐云初身着南诏王室的织金锦袍,站在萧霁清身侧。阳光洒在鎏金剑与雪鹰刀上,折射出七彩光芒。兄长的声音混着洱海的浪声,宣布通商大典正式开始,远处传来商队的驼铃声,惊起一群水鸟。

萧霁清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指尖。沐云初望着两人交缠的手,想起昨夜在王帐,这人用银哨在他掌心刻下“清”字,说这是北临的“定情信物”。此刻的阳光温暖,洱海的风轻柔,远处的梅林已冒出花苞,像极了这人眼中的温柔。

“看,”萧霁清忽然指向东方,“日出了。”

一轮红日跃出水面,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沐云初望着漫天朝霞,忽然觉得这一路的风雪都值得——因为有这人在身边,再冷的冬天,也有温暖的火光;再险的前路,也有并肩的身影。

霜刃成双,云程发轫。他知道,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只要牵着这人的手,便能踏碎冰雪,迎来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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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雪初逢
连载中墨十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