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没有继续发问，只是盯着杰夫。杰夫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上身左挪右挪，才终于再次坐定。
孟川按住耳麦说：“娇娇，他还不知道罗滨已经死了。先不用透露这点，先回到李晓欣这边，诈他。”
娇娇开了口：“现在知道为什么找你了吧？”
杰夫瞪大眼睛，一脸茫然。
娇娇一声冷笑，又调出了李晓欣在不夜天的监控截图，转向杰夫说：“想起来这人了吗？”
杰夫摇头。
娇娇再次敲击屏幕，调出了李晓欣最后一天出现在不夜天的监控录像。
画面中，李晓欣从688包厢出来，暗红短裙的左边吊带已经断掉，一只脚光着，一瘸一拐在不夜天冰冷华丽的大理石地板上蹒跚，行至拐角处，她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还没有氧化的血迹瞬时一片殷红，她盯着手背的血呆望片刻，随后自嘲式地一笑，便一手扶墙一手捂着腹部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出了监控画面。
“给你点提示，4月5日，辛迪。”
杰夫盯着视频中的李晓欣，瞳孔微微放大，像是终于从脑海中的某个角落划拉出某段久远的记忆。
惊慌从他的眼底逐渐浮现，不过很快被压制住，他果断地再次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不认识。”
“那就再给你点提示。”
娇娇嗒嗒两下，又调出一个监控录像。
和刚才李晓欣一模一样的拍摄角度——同一个摄像头的杰作，杰夫和滨哥从688包厢晃了出来，手里都还拎着酒瓶子，各自搂着一个浓妆艳抹衣着清凉的姑娘。
杰夫双手把着桌沿，指节由于过于用力而发白，呼吸也逐渐加重。
啪！
娇娇把终端重重合上。
“你们这种人最蠢的一点，就是人都到安全司了，还总以为安全司什么都没掌握，”娇娇长长叹了一口无奈，轻轻地问：“现在能聊了么？就算你不说，别人也会说，到时候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司官，我冤枉啊我，我可什么都没干啊！我真没骗你啊！”杰夫大嚎。
在杰夫聒噪的撇关系装清白时，孟川偷偷觑了一眼何念，何念正认真看着单向玻璃另一侧的戏码，整体还是淡定从容的，只是眉心微蹙，略有不适的样子。
孟川把桌上的瓶装奶茶拧开，轻轻放到何念面前，小声说：“何顾问，给，别太辛苦。”
“谢谢。”何念轻声说，眼睛继续盯着审讯室内。
可能感觉到自己拙劣的演技并不奏效，杰夫声音渐弱。
啪嗒——娇娇把笔往桌上一扔，杰夫彻底收声。
娇娇反问：“什么都没干，你告诉我她为什么变成这样？”
杰夫瑟缩着，大气不敢出。
“她进包厢之前的监控视频我们也有，足以说明她满身的伤就是在包厢里造成的，铁证如山你是撇不干净的。赶紧说！”娇娇加重了语气。
杰夫微微抬起了头，挠挠脸，想开了似的说：“其实滨哥是她的常客，这妞挺放得开，也玩得大，什么要求都主动配合，这一点很讨滨哥欢心。那天晚上，滨哥除了带我们几个，还带了两个新认的小弟。有生人在嘛，谁都喜欢要个面子，结果让她喝酒竟然敢拒绝，拒绝也就算了，还撒酒疯对着包厢里的人挨个狂骂……我们就……”
杰夫说完这些，抬头观察娇娇的反应。
“所以就动手了？”
“嗯……不过下手可没多重啊！我们也怕闹出人命，下手都收着劲呢！”
“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也看到了啊，让她滚蛋了啊，后来我们自己走的。”
“这么扫滨哥的面子，滨哥竟然没有追究？我可听说滨哥心眼不大啊。”娇娇质疑。
杰夫一摆手，说：“一个女人而已，打都打了，跟个女人也犯不上要死要活的，真的，真犯不上。”看他的神态，俨然是个顶天立地心胸宽广的大丈夫。
“哦，既然犯不上，那怎么又打听这个辛迪的排班表呢？”娇娇眼皮微抬，面露讥讽。
许是娇娇胜券在握的气场过于强大，杰夫面颊肌肉绷紧，额头也开始冒出细小的汗珠。
娇娇扎眼的发色和唇钉骷髅饰品等元素叠加，过于朋克，怎么看怎么不像一名安全司司官。
娇娇和孟川同为安全司直属学院毕业，比孟川晚四届，安全司入职考核中，各项表现十分突出。怎奈过于朋克的装扮和吊炸天的做派，让各处望而却步，留到最后也没被挑走。当时孟川的师傅正带着孟川外出查案，回来时，发现新人们能挑的都被挑走了，只剩一个娇娇和几个考核将将卡着录取线的病娇。
谁料，孟川师傅竟大喜过望，当机立断把娇娇收归二处。孟川当时不解，师傅却说，一个团队想要有创新，就要海纳百川，各种风格的人都有，这样破案思路才能打开，再说，各项考核都这么棒，这不比关系户强多了？
孟川又想起斯考特对自己的评语：你也独当一面了。可对于人字疤的追查这么多年毫无进展，师傅他老人家想必会失望吧。
正当孟川分神想念了两秒师傅，杰夫试探着开了口：“那个妞……真的死了？”
“早跟你说了，你不说，别人也会说。”娇娇含糊其辞地应着。
杰夫牙关一咬，说：“我说！滨哥是找过我，说让我跟他一起去理货，哦，就是收拾那个妞，可是当天滨哥又跟我打电话说算了，所以我半路就回家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为什么算了？”
“这我哪知道……可能那个妞也惹其他人了？”
“为什么这么说？”
“我当时也这么问啊，还以为能爽一把呢，走半道了突然说不干了，真挺扫兴的……滨哥也没说得很详细，就说‘这娘们就是个短命鬼，活他妈该’之类的……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司官，我真不知道啊！”杰夫双手一摊，像个无辜受牵连的丑白兔。
娇娇没有再说话，很自然地抬起右手撑在脸侧，并用食指轻敲两下耳麦。这表面上看是利用沉默继续施压，实际是跟孟川多年的默契——她在等孟川的意见。
“问他本该去‘理货’那天是哪天。”孟川沉声说。
“罗滨跟你原本约在哪天去报复？”
“具体日期真记不清了……哦对，那天我本来觉得挺倒霉，后来八合彩开奖还中了2000元，晚上我就跟朋友喝酒去了……呃，那天头奖的奖金有888万，这数吉利，我记得特别清楚！你们查查八合彩开奖记录就知道了！”
“川哥，刚查了一下，头奖开出888万的那次，是在4月8日！”几下敲击，卷毛很快查到。
4月8日，李晓欣乔装离家，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中的日子！
孟川从椅背中坐起，按住耳麦说：“娇娇，重点审他当天所有细节！”
随后他又转头说：“彪子，好好查查罗滨当天所有通话记录和行踪，查出来他当天都跟谁联系过！”
罗滨如此匆忙通知杰夫取消报复行动，肯定是临时才得知有人要弄死李晓欣，那么当天他接触过的人，都有可能是他的信息来源。
很可惜，纵然娇娇用尽所有审讯手段，也没再从杰夫嘴里获取更多有效信息。最后只能告知他近期不得离开灵台，随时等待传唤。
整场审讯进行到下午快两点才结束，饭点已过。
收拾停当后，孟川安排道：“我下午还要去趟五处，看看物证那边有什么进展。大家下午活儿都多，吃个快的，速去速回，赶紧干活。”
“吃个快的”的意思就是去吃食堂。
卷毛撇撇嘴：“川哥，怎么舍得让何顾问跟我们吃食堂啊。”
“哦，我带着何顾问去食堂二楼吃小炒。”
“耶！听说二楼小炒更新菜单了！”往常这种过了饭点的情况，一般都是孟川请客，卷毛理所当然地兴奋。
“何顾问这种灵力强的人，最怕闹腾，你们会吵到她，尤、其、是、你卷毛。为了何顾问法力发挥最大效用，我决定单请何顾问，这回啊，你们几个自己在一楼窗口解决吧。”孟川一边收拾零碎一边说。
“我靠……”卷毛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哼，嫌我们是电灯泡就直说啊，何必扯这种犊子呢！再也不是那个体恤下属的川哥了！
孟川见状叹了口气，无奈掏出饭卡扔给卷毛：“刷我饭卡吧，一楼窗口也是我请。哎，别跟上回一样刷爆了啊，弄得我后来请老萨吃饭，卡里就剩三分钱，结果变成他请我了……跟我多小气似的，给咱们二处丢人。”
卷毛抄起孟川饭卡，拉着娇娇和武彪一溜烟快跑，头也不回地狡辩道：“三个人在食堂窗口吃四百六十元已经很省了！”
孟川对着卷毛随风摆动的乱发，心说，这月体况考评，你体脂率离挂科就差0.5个点了，下个月练不死你，还美呢。
转过身来，带头大哥又是一副谄媚笑容，欠兮兮地说：“何顾问，说好了交通和餐费都是我包的。任务繁重，这次先用小炒对付对付，下回再请你吃大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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