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僵尸”行动迅速,不消几下就爬到何念面前,污泥也盖不住他手上暴起的血管,指尖眼看就触到何念的腿。
“神女,神女!救我啊神女!”那表情那语气,俨然何念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何念吓傻了,来不及反应,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地上这一坨蠕动的肉。
“手拿开!”孟川眼中寒光一闪,迅速腾出一只手将何念一把拉到身后。
第一把扑了个空,男人单臂爬得愈发用力,手依然执着地悬在半空伸向何念。
眼前这人八成精神有问题,好在还没有暴力举动。孟川不好动粗,只能沉着脸拉着何念快速离开。
谁知刚转身,疯男人竟然站了起来,他根本不管自己站不站得稳就忽然加速,一心只想扑着何念。
电光火石间,孟川钳住他的手腕顺势加力,一把就把他搡倒在地。啪,孟川手里的饮料掉落,绿色液体沿着地势蜿蜒前行。
眼见不可能近何念的身,疯男人跪坐起来,眼泪夺眶而出,开始对着何念咣咣磕头,“神女,求求你,救救我吧,只有你能救我!我给你磕头了!求求你了!”
哀嚎声中,疯男人的脑门没几下就磕出了血。周围游客听到动静,陆续驻足围观。
正当孟川想拉着何念离开,一个响亮的嗓门从围观者后方传来,“大安!大安!这几天你可吓死我了!快跟妈回家!”
说话间,一名六十来岁的妇女拨开人群小跑着赶来,一跛一跛的,腿脚不太灵便,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小伙子,一个剃着跟娇娇一样的板寸,不过发色没那么扎眼,另一个是齐肩半长发,满脸倦意。
疯男人看着妇人,眼神转为惊恐,刚想站起身,板寸小伙一个箭步冲上来把他按在原地。
妇人终于赶到近前,在疯男人身旁半蹲半跪,满眼心疼地帮他拢了拢头发:“怎么一个没看住就跑出来了呢,你知道妈找你多不容易么,”妇人擦擦眼泪,勉强笑笑,“大安,跟妈回家,啊,好几天没吃饭了吧?”
疯男人拼命摇头,大喊道:“我根本不是什么王大安!我叫索菲娅·李!我是万花幼儿园老师,我家住在万花苑!我压根不认识你们!”
两个年轻人互相对视一眼,无奈摇摇头。
“走,跟妈回家吧,好吗?吃完药,等吃完药,你就好了,好吗?”妇人呜咽着请求。
“不!我不跟你走!我不认识你!”疯男人瘫坐在地左蹬右踹,疯狂大吼。
就在他发疯时,板寸小伙无奈摇摇头,从挎包中掏出一个注射器,拔掉封套,看准时机,一把纠过疯男人的右臂,手起针落。
不消几秒,疯男人逐渐安静,用余力最后看了何念一眼,便仰过头砸在地上,一动不动。妇人掏出纸巾心疼地给他擦脸,眼泪止不住地流。
孟川疑心顿起,上前半步:“哥们,你们这是干嘛呢?”
“安全司,闲人远离!”刚扎完针的板寸小伙根本没工夫搭理孟川,掏出电话,“——喂,小李,把车开过来,就在小花坛这边,赶紧的。”
孟川刚要动怒,另一位长发小伙一脸惊喜:“孟川师兄?”
长发小伙戴着眼镜,眼眶乌黑,半长的深棕头发打着绺,看上去熬了好几个夜的样子。
孟川冷着脸,没有应声。
“我叫尤金,也是安全司学院毕业的,比你小三级。”
“证件。”孟川根本不吃这套,抬起胳膊,手心向上。
“带着呢。”尤金说完,赶忙掏出安全司证件放到孟川手上。
孟川接过证件仔细查看,确认不是伪造之后,神色松了下来,下巴一抬示意躺在地上的疯男人,“怎么回事?”
“哦,我们两个都是六处的,这一带是我们的辖区,”尤金转过头看着躺在地上的疯男人,面露愁容,“这人叫王大安,别看五大三粗的,十几二十的时候可喜欢扮成大姑娘了,大晚上还经常从路边跳出来吓人,当时进过好几次安全司呢,他妈带着他看过精神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说痊愈了,还消失了一阵子,不知怎么的自己又回来了,可是人疯得更厉害了,”尤金说完,看着王大安的眼神夹杂着无奈与恻隐,“前两天他妈来报案,说人跑了,给我们吓得……我们都怕他跟他爹当年一样,自己疯了还祸害无辜的人,这不,连着找了好几天。”
“他爸也是精神病?”
“嗯,家族遗传,说是他爷爷也有点,不过没他爸严重。他爸当年犯病,抱着隔壁家两个小孩一起跳河,三个人全死了,你说那俩孩子招谁惹谁了。”尤金说完,长叹一口气。
孟川垂着眸,沉默片刻,只说了一句:“也是个可怜人。”
这时,王大安的脸已经干净许多,母亲正在给他擦手,偶尔抬起胳膊给自己抹一把眼泪。
“你怎么认识我?”孟川看着尤金问道。
尤金笑开,说:“在学校的时候你就是风云人物,球打得好,人也帅,就没下过表白墙……哪个男生不眼红。”
孟川不免得意起来,觑了何念一眼,本想显摆一把,谁料何念正直直看着王大安。
“一毕业你就被二处录取了,而且还是李诚悬老司官直接带你,谁不羡慕啊!”
孟川心被扯了一下,停顿片刻,说:“还有人记得我师父,呵,他老人家泉下有知,肯定很开心。”
“那可是传奇司官,教材收录了他好几个案子呢!”
说话间,一辆救护车缓缓驶来。
“师兄,不跟你聊了,我去干活儿了。”
孟川笑笑,点头与师弟告别。
转过身来,何念还是定定站着,目送王大安被抬上担架床,送上救护车,其余几个人跟着陆续上车。嘭,车门关闭,车顶蓝色灯光闪起,渐渐驶远。
不知怎的,孟川觉得何念的眼神很悲伤,物伤其类的那种悲伤。
“怎么了?”孟川轻问。
“疯子都会变成这样吗?”何念看着救护车的方向,喃喃问道。
“不一定吧,听说有的精神病人特别安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都不怎么说话,可能在这种病人眼中,现实世界才是虚幻吧。”
“那也挺好的。”何念语调略带悲意。
-
夜幕浓黑,明月高悬。
回程路上,车里都是孟川的声音,何念又恢复了初识时的惜字如金,很偶尔才嗯一下。
尽管孟川一再压慢车速,一天的行程还是结束了,黑色大越野不情不愿在梦川酒吧门口停住。
何念:“我到了。”
孟川笑笑,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何念。
“今天开心吗?”孟川温柔地问。
何念:“停职的又不是我……”
“你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了,我想让你开心。”
何念不自然地把头发别在耳后,说:“谢谢。”
孟川眼错不眨看着何念,执着地追问:“你还没回答我呢,今天开心吗?”
何念点点头,表情却并不惬意。
“那你怎么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没有。”
孟川一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是因为今天遇到的那个疯子吗?”
何念抬头看了孟川一眼,很快又垂下视线,面露诧异。
“从清早接上你,到在小花坛休息之前,你的心情一直不错,我能明显感觉出来。直到遇到那个疯子……”孟川深深看着何念,“能和我说说吗?已经认识这么久了,多少算个朋友吧。”
何念不语,瀑布一样的黑发垂落在肩头,反射着路灯柔亮的光。
孟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你是不是很在意你跟我说过的那件事?”
“哪件事?”
“就是我去医院给你送花,你跟我说你大脑有些未知问题。”
何念垂着眸,没有回应。
说完,孟川收起搭在方向盘上的双臂,侧过身定定看着何念:“上次你跟我说完,我回去想了很久。你说你那次对我热情是受别人记忆影响,可如果当时你用的完全是别人的记忆,你应该不认得我才对,因为别人记忆中的爱人不是我,不长我这样。”
何念眸光微动。
“我猜,只是别人的情感表达方式影响了你。其实就是你自己想见我想抱我,因为你心里有我,对吗?”孟川说完,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回荡在车内。
何念整个人一怔,呼吸肉眼可见地乱了。
“你害怕自己将来变成今天遇到的那个疯子那样,所以才忽然据我于千里之外,对吗?”
沉默许久,何念终于开了口:“你想多了……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何念推开车门离开,头也不回。
孟川心中一乱,脱口而出:“明天一早我来——”
“我明天不在,不用来了。”何念的拒绝干脆利落。
孟川赶忙又摸向后座:“哎,这花——”
“你拿走吧,我不喜欢花。”何念声音渐远,很快,瘦削的身影隐入酒吧门口屋檐的阴影中。
看着何念的背影,孟川蹙着眉,开始懊恼自己方才的鲁莽,好不容易焐热的冰山,又结结实实冻上了。
忽然,他手机开始振动,武彪打来电话。
孟川接起,没好气地说:“干嘛?我停职了知道不?连证件都收上去了。”
“川哥,不是让你干活。你现在是嫌疑人,得赶紧回司里接受调查!”武彪的声音很焦急。
孟川正色:“什么嫌疑人?”
“有个神经病,叫王大安,今天白天你是不是跟他起冲突了?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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