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华生返校后的第三天，林羽墨在校门口等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爸？你怎么来了？"林羽墨惊讶地看着西装革履的父亲站在校门口，手里还提着两盒精致的点心。
林教授推了推眼镜，笑容和蔼："来这边开会，顺便看看你。"他环顾四周，"最近怎么样？华生有好好照顾你吗？"
林羽墨刚要回答，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图书馆方向走来。温华生抱着一摞书，低着头快步前行，显然没注意到校门口的父子俩。
"华生！"林教授已经挥手招呼。
温华生猛地抬头，表情瞬间凝固。书本从他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僵在原地，像一只察觉到危险的鹿。
"林...林叔叔。"温华生弯腰捡书，动作机械而不自然。
林教授走过去帮忙，顺手拍了拍温华生的肩："好久不见，你父亲身体还好吗？"
"托您的福，一切安好。"温华生站直身体，语气恭敬得近乎疏离，眼神却闪烁不定。
林羽墨皱眉。温华生的反应太奇怪了——他的手指在轻微颤抖，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尽管天气并不热。
"爸，你认识华生？不只是通过温叔叔？"林羽墨直接问道。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秒。林教授和温华生交换了一个难以解读的眼神。
"当然是通过老温啊。"林教授笑着打破沉默，"不过华生小时候来过我们家几次，你可能不记得了。"他转向温华生，"周末来家里吃饭吧，正好聊聊。"
温华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周末我可能..."
"就这么定了。"林教授不容拒绝地说，又看了看手表，"我得走了，晚上还有会。墨墨，记得把点心分给室友。"他朝两人点点头，转身离去。
直到林教授的车消失在视线中，温华生才像被抽走全身力气般松懈下来，长舒一口气。
"你还好吗？"林羽墨担忧地碰了碰他的手臂，"你看起来像见了鬼一样。"
温华生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没事，只是...没想到会突然见到林叔叔。"
林羽墨不信，但没再追问。他弯腰帮温华生捡起最后一本书："我爸邀请你周末来吃饭，你要来吗？"
"我...恐怕不行。"温华生避开他的目光，"周末有实验报告要赶。"
"撒谎。"林羽墨直截了当地说，"你从来不对我撒谎的。"
温华生沉默了片刻，终于妥协："好吧，我去。但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无论你听到或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事，都不要当场追问。"温华生的眼神近乎恳求，"事后我会解释，但不是在那里。"
林羽墨心头涌上不安，但还是点了点头。
周六中午，温华生准时出现在林家门前。他穿着深蓝色衬衫和黑色西裤，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日更加正式，却也更加拘谨。
"你来了。"林羽墨开门，忍不住打量他，"穿这么正式？"
温华生没有回答，而是递过一个精致的礼盒："给林叔叔的茶叶。"
林教授闻声从书房出来，热情地招呼温华生入座。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菜肴，林母亲自下厨做的拿手菜。
饭局开始还算融洽。林母询问温华生的学业，温华生礼貌应答，声音平稳，但林羽墨注意到他几乎没动筷子，只是机械地把食物在盘子里拨来拨去。
"华生，你父亲最近还在做那个研究吗？"林教授突然问道，语气随意，眼神却锐利。
温华生的筷子顿了一下："是的，还在继续。"
"二十年了，他倒是执着。"林教授轻笑一声，啜饮一口红酒，"不过有些事，不是时间能改变的，你说呢？"
温华生的指节泛白："科学需要验证和耐心。"
林教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有时候代价太大了。"
餐桌上的气氛骤然变得凝重。林母疑惑地看向丈夫，而林羽墨则完全摸不着头脑。
"爸，你们在说什么研究？"林羽墨忍不住问。
"哦，华生的父亲是神经科学专家，"林教授轻松地回答，"我们年轻时一起做过项目。"
温华生突然站起身："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离席的速度快得近乎失礼。林羽墨想跟上去，却被父亲按住了手。
"让他静一静。"林教授低声说，"有些回忆不太愉快。"
五分钟后，温华生回来了，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接下来的饭局，他几乎一言不发，只是机械地应付着林母的寒暄。
饭后，林教授叫温华生去书房"叙旧"。林羽墨想跟进去，却被父亲温和而坚定地拒之门外。
"大人谈话，小孩子别掺和。"林教授揉揉他的头发，关上了书房门。
林羽墨贴在门上，试图听清里面的对话，但只能捕捉到零星的词语："责任"、"后果"、"当年的实验"...最清晰的是温华生突然提高的声音："您不能告诉他！"
半小时后，书房门打开。温华生走出来时面如死灰，而林教授的表情则难以捉摸。
"我该回学校了。"温华生生硬地说，甚至没看林羽墨一眼。
林羽墨追到门口："等等，我送你。"
"不必。"温华生的拒绝干脆得伤人，"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林羽墨站在原地，看着温华生近乎逃离的背影，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他转身看向父亲："你们到底谈了什么？"
林教授叹了口气："一些旧事。华生是个好孩子，只是...他们家的负担太重了。"
"什么负担？爸，你们到底有什么秘密？"
林教授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拍了拍儿子的肩："去休息吧，明天你不是还要回学校吗？"
当晚，林羽墨辗转难眠。凌晨一点，他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温华生的消息：
「明天能见面吗？中午十二点，老地方。」
林羽墨立刻回复：
「当然。你还好吗？」
已读，但没有回复。
第二天中午，林羽墨提前半小时就到了他们常去的咖啡馆。十二点整，温华生没出现。十二点半，依然不见人影。林羽墨拨通电话，无人接听。
下午三点，一条简短的消息终于到来：
「对不起，我不能继续了。我们分手吧。——华生」
林羽墨盯着屏幕，仿佛那些字会突然改变含义。他立刻回拨，电话被转入语音信箱。一连打了十几个，结果都一样。
他冲回学校，直奔温华生的宿舍。敲门无人应答，问宿管才知道，温华生早上就收拾行李离开了，说是家里有事。
接下来的三天如同噩梦。温华生仿佛人间蒸发，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连课都没来上。林羽墨去找温华生的妹妹温雅，却被告知她请假回家了。
第四天早晨，林羽墨顶着黑眼圈去上课，却在教学楼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温华生靠在一棵树旁，脸色憔悴，眼下是浓重的阴影，但至少他出现了。
"华生！"林羽墨冲过去，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温华生抬头看他，眼神复杂："我们需要谈谈。"
他们去了校园最偏僻的一处长椅。秋叶飘落，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脆弱的屏障。
"这三天你去哪了？"林羽墨质问，声音里的担忧多于愤怒，"我差点报警了！"
温华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回家处理一些事。"
"什么事重要到要分手？要消失？"林羽墨的声音开始发抖，"我以为我们之间...至少值得一个当面解释。"
温华生深吸一口气："我父亲发现了我们的关系。"
"所以？"林羽墨握紧拳头，"我们已经成年了，他不能——"
"不只是这个。"温华生打断他，"他...和我林叔叔之间有一些很复杂的历史。我们在一起，会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林羽墨摇头："我不明白。我爸明明对你很友善，还邀请你来家里吃饭..."
"那不是友善。"温华生苦笑，"那是...一种提醒。"
"提醒什么？"
温华生沉默了很久，久到林羽墨以为他又要逃避。但最终，他开口了："二十年前，我父亲和林叔叔一起进行了一项神经科学研究，关于...记忆移植。"
林羽墨瞪大眼睛："什么？"
"实验出了问题。"温华生的声音平板，像在背诵一段不情愿的记忆，"有人受伤了。责任划分...一直有争议。"
"谁受伤了？"
温华生没有直接回答："重要的是，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我父亲...永远不会接受我和你在一起。"
林羽墨感到一阵眩晕："所以你就这样放弃了？甚至不问问我的想法？"
"我是为你好。"温华生终于看向他，眼神痛苦却坚定，"你不知道全部真相...如果你知道了..."
"那就告诉我！"林羽墨抓住他的手，"全部真相！"
温华生挣脱开来："我不能。"他站起身，"就这样吧，羽墨。对不起。"
林羽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喊道："那天在星空下你说的话都是假的吗？你说我是你的第一颗星星！"
温华生的脚步顿了顿，但没有回头："那是我这辈子说过最真实的话。正因如此，我必须放手。"
林羽墨独自在长椅上坐了很久，直到夕阳西沉。他的手机震动，是父亲的消息：
「周末回家吗？有些事情该告诉你了。」
林羽墨盯着这条消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回复：
「好。关于你和温叔叔的"实验"，我想知道全部真相。」
发完这条消息，他起身向宿舍走去，步伐比来时坚定了许多。无论温华生和林教授试图隐瞒什么，他已经决定要找出真相——为了他自己，也为了他和温华生之间可能存在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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