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话音一落,受的脸刷地一白。
而竹马则先是一愣,紧接着笑着问:“廖大夫,你莫不是哪里搞错了,我夫人怎么可能怀孕?”
大夫斩钉截铁地道:“老夫行医四十余年,也为几位像丞相夫人这般体质的夫人看过脉,这绝无误诊的可能,丞相夫人确实已有两月余的身孕。”
“可我与阿青明明……”竹马的声音戛然而止,可马上,他就全身僵住,目光极艰难地投向一旁的受。
受全身剧烈颤抖,眼眶可怜地红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流,嘴唇剧烈的颤抖,似乎像喊竹马,可一点声音都喊不出,像被捂住了口鼻无法呼救的被绑架者。
竹马像是猜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实,瞳孔放大,身体猛地一晃,扶住桌面才稳住身形,胸膛剧烈地起伏,声音压抑着似乎马上就会喷涌而出的情绪,“多谢廖大夫出诊,本官想起有件急事需要与夫人私下解决,还请廖大夫移步休息。”
满头雾水的廖大夫留了安胎药方后,便被仆人请了下去,屋中只余受与竹马。
竹马缓步走近,就直生生地跪在受面前,握住受冰冷发抖的手,仰起头,颤声问:“阿青,你告诉我,是谁欺负的你?”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一身大红丞相官服的竹马,受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泪眼却扑簌簌地流个不停。
竹马见受这么痛苦了都不愿吐出那人的身份,对那个不知身份的男人愈发怒不可遏,他拼命在脑中搜刮汇集拼拢那个男人可能有的各种身份,直到一个时间点跳进他脑中。
“两个月前……”竹马无意识地念道,一个在他看来绝无可能可又有着最大嫌疑的名字浮上心头,他瞬间被这三个字砸得晕头转向,可即便猜到答案,他还是要最终确定,于是,他紧握住受的手,问:
“是凌云骞……是他强迫的你,对吗?”
受也不知道竹马是怎么这么快就猜到了是攻,他不想竹马与已经是帝王天子的攻作对,所以他想否认,可他的眼神,他的身体反应,都不受控制地告诉竹马——
是他,就是他。
确认了攻的嫌疑后,竹马脑中浮现出大量攻曾对他说过,或做过的,当时只觉莫名,现在回想却让人毛骨悚然的话与事。
他双手打着颤捧着受的手贴到脸前,神情像信徒一样仰视着自己的神,小心翼翼而又艰难开口:“两个月前那次,是他第一次……”
虽然没有问完全,可当受的眼泪落到竹马的脸上时,他那颗已经四分五裂的心,却还是又一次被受的哭声碾成粉末,他死死咬着牙关,腮帮子激动得发颤,“阿青,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不该离开你身边的…是我没有早点发现……”
受说不出话来,只哭着摇头,枯哑地说:“不……”
守在屋外的婢女察觉到屋里两人情况不对,刚进门就被竹马跪在落泪的受面前的场景吓得心一跳,刚想借去扶竹马起身去让竹马与受保持距离,外日性情温和的竹马,此刻却像突然着了魔一样抗拒她的靠近,双眼浮出了红血丝,像头被逼急的狼,冲她和其余想要进屋的奴仆大声呵斥:
“滚!!你们统统给我滚!!”
然后,迅速起身将受完全护在自己身后,想要带受离开。
这些奴仆虽被攻派来服侍竹马和受,可哪会真的听命于竹马,看竹马想带作为他们众人来此的目的的受离开,他们脸上的谦卑一点点褪去,慢慢露出冰冷无情的爪牙来。
在场唯有婢女神色微动,呵斥住他们,不让他们轻举妄动误伤了受。
就这样,竹马一边时刻警惕着周围奴仆的步步紧逼,一边护着受小心退出相府。
退出相府大厅时,竹马还不忘取走了挂在墙上的一件东西,藏于袖中。
一出相府,竹马便在人海中掩护着受来到了同住一条街的同僚莫潮生府中。
竹马和受的模样很明显吓了莫潮生夫妇一跳,可还没到他们问清情况,竹马就立马让莫潮生准备马匹。
受以为竹马是想带自己走,牵着竹马的手,拼命摇头,哆哆嗦嗦地说:“牧之,你走,我……我逃不掉的…逃不掉……他不会让我逃走的……”
竹马却抱住他,声音极温柔:“我们不逃,阿青你先留在这里,我去办件事。”
说完,便将受交到莫潮生夫人手中,自己一把翻身上马,狠狠挥舞手中马鞭,像疯了一样,朝皇宫方向飞驰而去。
受想追他,激动得差点摔倒,还好被莫夫人扶稳了。
受不会骑马,只能求莫潮生去追竹马,拦住他,莫潮生不知道竹马和受这是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骑上了奴仆牵来的另外一匹马,追竹马去了。
而竹马骑至宣武门,一下马就不管不顾要往宫门里闯。
守门的侍卫欲要搜身,哪想竹马从袖中抽出一张写了密密麻麻的字的折纸,震声大喝道:“本相身上有军中机密,要立马面圣,你们谁要敢搜,便是有延误军机之责,罪该满门抄斩!”
竹马这么一说,侍卫们自然不敢去看那纸上所写,见竹马浑身似寻仇般恐怖的气息,面面相觑,到底无人敢拦,只能看着竹马猩红着眼,大步跨入宫门。
直到走到御书房外,才侍卫被拦住,再欲搜身,竹马再次拿出折纸,厉声说非陛下不可看其中军机。
而就在竹马与侍卫纠缠时,攻身边的谋士出现,屏退侍卫,说陛下要让竹马进御书房,亲手呈上军机。
竹马一身狼狈地进了御书房,见到了安坐于龙案前,一身黑纹龙袍,眸色沉凝如渊的攻。
竹马神色已平静不少,将写了军机的折纸捧在掌心,稳步走至攻面前,低头呈上。
攻正欲抬手去拿,只见寒光晃眼间,竹马已面目狰狞地向自己同归于尽般扑身而去,而他手中紧握的匕首则没入攻的胸膛。
后来在席牧之离开青然身边的第一年,也是青然人生最灰暗的那一年,当年替青然赶来追席牧之,却来晚一步没来得及阻止一切发生的莫潮生,托夫人口述给了被困幽幽深宫,如木偶般麻木的青然,当年他拼命打马却还是来迟,见到凌云骞与席牧之那两个人,不曾对外人说过的一幕——
面如金纸的凌云骞奄奄一息地坐着,指尖紧紧夹着一张被血污了大块墨迹的所谓“军机”的安胎药方,正被赶来的御医拔刀,全力救治。
而席牧之,则被御书房外的侍卫死死压倒在地,两只脱臼的胳膊不正常地垂在地上。
可即便如此,狼狈至极的席牧之仍拼了命地挣扎,血流了一嘴,半边脸高高肿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冲着被包扎了伤口的攻,瞋目切齿大骂:
“凌云骞,你个昏君!你人面兽心,不得好死!是我席牧之看错你,还视你为贵人,为了助你登上皇位,我不惜捏造二皇子给先帝下毒的证据,害得慕氏一族以谋逆之罪被满门抄斩,甚至篡改先帝遗诏,可你呢?!你给我什么?!
“你竟几次三番欺辱我的妻!!”
年轻丞相已泪流了满面,却仍在声嘶力竭地大喊:“阿青他,可是我从小时候起就爱了珍惜了这么多年的人啊,凌云骞你——”
响彻宫殿的声音盛怒中又透着无尽的绝望,如盘旋困于屋脊之间最后湮灭于无的风:
“怎么敢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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