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相亲遇到前粉丝这种境况让我有稍许尴尬，但揭示这一点后我们的谈话反倒变得顺畅了，围绕十多年前的旧事多了一笔内容丰厚的谈资，说起这些来袁小姐整个人都活跃了不少，有些像我平时接触到的那些粉丝了。
同时她又是一个体贴而懂得分寸的人。
“现在还和周旭升有联系吗？当时你们关系真的很好呢。”
“当然，我们本来就是一个地方的人，前些年回去还给他家孩子包了一个红包。”
比如她问起的大多是已经淡出这个圈子的人，还活跃在圈子里的则有意避而不谈。
比如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我现在的工作，也没有问起靳潇。
到最后除了手机号码外，我们还交换了常用的社交软件和纠正了对彼此的称呼。
“不用叫‘袁小姐’那么正式，叫我‘袁梦妍’就好。”
“我同样。”
她眨着眼睛笑了一下，“我从前都是叫你，小羽。”
和袁梦妍的这次谈话好像扯出常年不见光的阁楼里堆在最角落的一撂书、最底下的一本，惊动了一片扑扑簌簌的尘埃，味道生涩又呛鼻，有些像过期的樟脑丸，吃剩的黄梨罐头，泛黄的白衬衫……
闻着这个味道让我想起了很多本来以为已经淡忘的事。
当晚回去我做了一个梦。
醒来一回想只觉得梦境混乱破碎又光怪陆离，分明的黑白键盘、手骨嶙峋的苍白手背、刺目的闪光灯、舞台下乌泱泱一片鲜红座椅、黑暗里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一起有如实质的目光、吊瓶里缓慢滴落的透明药液、心电监护仪里不断起伏的波段……
后遗症是我的大脑像成了一团搅在一起半干的浆糊，迟迟缓不过劲来，还是到了公司的练习室听到里面传来的歌声才得到了缓解。
路晨正抱着一把木吉他唱歌，察觉到我的到来后抬眼看过来，我摆摆手示意他继续，不必在意我这个听众。他冲我笑了一下又低头去拔动琴弦。
奇怪，在此之前我看到他只会想到靳潇，但一次也没想到自己。
※※※※※
离正式杀青只剩最后一个月，靳潇已经陆续接到许多剧方抛来的橄榄枝，公司方面有专人把关，从中筛选出一些本子送到我面前，我再从中挑拣比对，最后把选定的几个剧本大纲、人物小传给靳潇发了过去，又对他着重点拨了一下这件事。
“A剧本是新人导演，但背后有屈平扶持，制作团队精良，发行方面也不用担心，是个靠谱的。他之前的处女座虽然没有正式上线，但在电影节上拿到了最佳新人导演奖，业内反响很不错，当时电影节的主办屈平导演就很欣赏他，现在看来是不惜血本给青年导演铺路了，你拍这部戏好好发挥，说不得还能搭上屈导的人脉。”
“B剧本虽然是配角，但人物形象突出，弧光饱满，这个人物有好几场高光戏，情节富有记忆点，塑造好了说不定就能成为整部戏的戏眼。需要注意的是该人物性格过于偏激和极端，部分情节有血腥暴力元素，具有挑战性。光这个剧本听说就打磨了六七年，非常成熟，是个难得的好本子。”
我耗尽口舌说了半天，电话那边沉默着没给半点反应，我顿了顿，忍不住改口戳了他一下：“靳潇，你在听吗？”
“嗯，”他应了一声，又说，“你喜欢哪一个就定哪一个好了。”
“喂，你……”
“最近这边天气很好，出了好几天大太阳，雾都不见了。”他忽而说起。
“是吗？那你要注意防晒，那边的太阳单是晒着没感觉，其实紫外线强得很。”虽然挂念着最关键的问题，但我还是顾念起了他的话题。
“你来和我一起看雪山吗？”
“难得天气好，不要浪费了，别等我了，抽一天空闲请一位当地的司机带你们一起去好了。”
他只是固执地说：“我等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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