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晨当天的表现可以用“超常发挥”来形容。
“是现场的气氛引燃了我……”事后他坦诚剖露,“算不上是最完美的表演,我弹得太快摁错了好几个音,但它确实独一无二,不可复制,就算换一个舞台让我重现也做不到了。”
“最重要的是今天……我爽爆了!”他捏了捏鼻子,五官挤在一起做出一个奇怪的表情,忽然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
那笑容恣意而张扬,熠熠生辉。
不得不扫兴的是……我不能留下来陪他一起享受这份美妙的余韵了。
“我搭今晚的飞机回去,有急事要处理。”
其他人以为我是公务缠身没多问。
只有路晨在吃饭前来我房里偷偷问我:“羽哥,是靳潇哥那边有事儿?”
我点点头,看他的目光里不免多了分歉意,“等你回来,我请你吃大餐。”
“这可是你说的。”路晨伸展双臂小声欢呼了一下。
没一会儿,他嘴角的笑意又淡去了,“不过……”
“有时候还真羡慕……”
“什么?”
“你和靳潇哥的感情可真好。”
我一愣,笑了笑,揉揉他的头发,说了一句听上去类似某种万能公式的场面话:“我对你们,一视同仁。”扪心自问,也的确是发自肺腑的实诚话。
只是相比之下靳潇这个成年人总是更让人操心。
——“你和靳潇的感情可真好。”
这些年里我听过很多这样的话,站在个人切身立场总要下意识产生一分质疑。
原来旁人都是这么看待我和靳潇的?
——亲密无间的大明星和经纪人?
到第二天走出机场,重新呼吸到S市熟悉的空气时,我又开始对自己的质疑产生了怀疑。
只因一走出去就远远望见出口处有人举了一个牌子,上面醒目地写了一个龙飞凤舞的“羽”字,笔迹似曾相识。他同样也这么写自己的签名。
那人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黑色口罩和黑色绒线帽,挺拔的鼻梁上还架了副墨镜,浑身上下拢得密不透风,活像个塞在套子里的人。但他身材高挑,混在周遭等候的人群里鹤立鸡群,手里的牌子也得以沾光成了“高高在上”的存在。
只看背影我也能一眼认出那人是谁。
我径直走过去,把人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皱皱眉,“怎么自己来了?”
他隔着栏杆握住我手腕,拉着我沿着栏杆一路朝出口方向走,催促道:“快出来。”
一摇上车窗,靳潇就把自己身上的伪装一一卸除,对着后视镜捋了捋被帽子压扁的头发,一面把托架上的纸杯递给我,又在自己的口袋里掏来掏去,最后神秘地把两只手捏成拳头递到我面前。
我一头雾水,“做什么?”
他扬扬下巴示意,“选一个。”
目光在两只手掌间游移了一会儿,我随手点了其中一只,明明给出选择题的是他,靳潇看起来反倒比我更紧张,他紧攥了一下拳头,五根指骨被绷得发白才慢慢松开。
于掌心里躺着块大白兔奶糖。
至于另一只手上?——是酒心巧克力。
他盯着那块糖,表情有着说不出的古怪。
我要去拿,他反而往后缩了一下,我狐疑地看着他,“不是给我的?”
靳潇主动把糖塞进了我手里。
我揭开纸杯的盖子,热气里氤氲着一团奶香扑面而来,是杯热牛奶,再看看手里的奶糖——相得益彰。
就忍不住翘了嘴角,对他说了声:“谢谢。”
沿途车窗外的风光眼熟得很,风被迅疾的车速甩得呼呼直响,夜色里夹道的霓虹拖拽着残影拉出一条炫丽而绵长的线,靳潇直接把我送到了小区门口,我又听到不知从哪儿传来了亲切的广场舞音乐。
到了家门口,靳潇熟门熟路地打开密码锁,飞快输入一串数字,自然得让我产生了一种主客颠倒的错觉。
一进屋我就皱起了眉,不知道谁把帘子拉得严丝合缝,一点光也透不进来,房间里暗无天日,堵塞在一起的空气逼仄而窒闷。
我往墙上摸索,却触及到一只柔软的手,靳潇阻止我说:“先别急。”
视野里还能勉强捕捉到一个大致轮廓,他拉着我到餐桌边坐下。
他的双手覆住我肩头,在我背后弯下腰,“我说过,有一个惊喜要给你,你还记得吧?”
如果不是事先答应了他,我也不会忙着赶回来赴约。
餐桌上盖了一块巨大的桌布,他绕到对面煞有介事地打了声响指,然后把那块布一把掀开,又“哧”的一声划亮了根火柴,笼住火苗去点燃了几支蜡烛。
那些彩色的蜡烛正插在一块巧克力奶油蛋糕上。
我幡然反应了过来——
生日?
连忙去翻看手机里的日历——确实是今天。
遵从家乡的惯例,我从小就依照旧历过生日,每年的日期都会发生变动,好些年前家里就没人帮我记日子了,我自己也不怎么留心,对这个日期一向没什么把握。
后来有了靳潇帮我记,就像我会去记他的生日一样。
他的生日是发布在官网上、人人皆可知的一串数字,属于粉丝和许多人一起狂欢的日子,生日会、品牌赞助、平台直播、推广宣传……热闹归热闹,可难免照顾不到他个人的情绪。
于是靳潇也开始和我一样过旧历的生日,每年都拉着我陪他一起,只有我们两个人。
为防止自己记性不好遗漏了这一天招致不可估量的严重后果,每一年开年的时候我都会提前查好日子设置备忘录。
这么多年也就被当做惯例保留了下来。
可往常不过是凑在一起搭伙吃个饭,今年看起来倒有些不同寻常?
靳潇从蛋糕边推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礼物。”
我征询他的意见:“现在拆?”
“可以。”
我动手解开蝴蝶结的系带,打开礼盒一看——是一个浑圆剔透的水晶球。
水晶球里雕琢着一座高高的古堡,红色的尖顶,窗户边有一个金发女孩,她的头发长极了,顺着窗台一路延伸到城堡底部,而底下有一位头戴皇冠的王子正抬头仰望着她。
“莴苣姑娘?”
这还不算完……
靳潇矮下一边的肩膀在桌子底下摸索,只听一阵窸窣响动,转眼他捧出一捆花束送到我面前,大半张脸都被挡在了后面。
我抱住花束垂下目光:马蹄莲、白玫瑰、香槟玫瑰、红豆……一种芳馥的香气充溢了鼻息之间。
我开始觉得靳潇不对劲了。
——难道他又想接偶像剧了?
没来由的,靳潇突兀问起:“岑羽,你觉得……我对你好吗?”
我看着眼前的蛋糕、水晶球和花束,无从反驳,点点头:“你对我……很好。”
他说:“那你不要再和袁梦妍来往了。”
“啊?”我不懂他怎么会把话题牵扯到无关的人身上。
靳潇以一种罕有的耐心引导我:“你不应该问,为什么?”
不过一句话的事,我顺从道:“为什么?”
“因为……”他张开嘴欲言又止,莫名迟疑了须臾,蜡烛微弱的火光凝在他漆黑眼底,明灭不定,在接近于要被眸中的深色完全吞噬的时候,下一刻,它猛地亮了起来。
他从一开始装奶糖的口袋里又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的、四四方方的盒子。
“我比她更早认识你,也比她更喜欢你。”
他的声音在一片安静的空间里响起,仿佛一种自顾自的呢喃呓语。
“你……”在说哪个本子里的台词?
我反应不过来,好巧不巧,蛋糕上的蜡烛这时候燃尽了,室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昏暗。我想到烛火或许已经在雪白的奶油面上融出了一个小洼。
我感到靳潇站起来走到我面前,黑暗中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我的,他的皮肤灼热得沁出一丝潮意,他握住我的无名指,牢牢攥紧了指根。
“我爱你。”他说。
声音低得似柔情又似怯懦,像一滴融入奶油的烛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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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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