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存带着妙清到荣宝斋的时候,吕夫人还没到,屋里丫头便领着两人去了里间歇息。
也没一会儿,便听有人进了屋。
“诲儿,一会儿你别板着脸,人家汪公子还有个丫头,别吓着了孩子。”
“母亲,瞧您说的,母亲,您坐。”
“太太,大爷,客人已经到了,在里间呢,要叫吗?”
“呦,你这丫头,不废话呢嘛?赶紧请来,先前就该来报啊,懂不懂规矩?”吕太太语露不悦。
待德存和妙清出来,吕太太忙迎上来,道:“真对不住,这丫头,客人早到了也不来通报一声,倒叫人在这儿干等着。”转头又瞪着那个小丫头道:“还不下去办事儿?茶呢?赶紧叫上菜!哎!你就下去吧,让葛全家的来这儿当班。”
打发了丫头,吕夫人笑道:“德存,这便是我家小子,单名一个诲字。”
“廷美兄,在下吕诲,字肃骅。”
“肃骅兄,这是小女,名妙清。”
“妙清妹妹。”
“嚯呦,你们这一来一往的,不知道的以为拜师傅呢,汪公子年长些,诲儿,叫汪大哥,什么廷美兄廷美兄的,我听得汗毛都炸开了。”
“母亲!”吕诲脸黑,经吕夫人这么一说,现在是黑红黑红的一张长条儿脸。
吕夫人也不理会,招呼德存坐下,又牵着妙清坐到了自己身边。
不一会儿葛全家的就上来了,是个中年妈妈,做事果然利索了许多。
“你叫人把那坛子葡萄酒开了,多预备些下酒的菜,一会儿吃完了,我们还要唠唠。”吕夫人想了想又叫住葛全家的,道:“还有,今儿在班的那个小丫头,做事也忒毛躁了,你领回去再教导教导,好了再放出来当差。”
“是。”葛全家的答应着就下去了。
幸而席上,吕夫人、德存都是爱说笑的,带动着吕诲也开朗了些。饭毕,葛全家的带人收拾了桌子,换了矮几,四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明日是金明池今年第一天开池,昨儿清臣跟我说了,到时候,你俩就跟着诲儿。要说你们平江来的,那边水系比咱们北方可还要多吧。”
“多是多,可哪比得上京城气派,还有这许多演出。”
“嗯,倒是哪天,我也叫我家这小子带着自家老娘也去江南看看。哎,诲小子,这话你也往心里去去。”
吕诲又红了脸,道:“母亲莫要戏弄儿子了。”
“对了,廷……汪大哥,你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是要谋个事的,只是当下刚来京城,还没什么门路。”
“这无妨,就看汪大哥乐意做什么了。”
“也不拘做什么,可以每日有些事操心着便好,不若倒真成了个闲汉了。”
“那不难,小弟这几日便给你留意着,若哪家有书手之类的空缺,便叫汪大哥。”
“那敢情好,先多谢了。”
“不用谢。”
“哎呦,又来了。”吕夫人打断道。
“对了,后头你有了差事,妙清却如何?”吕夫人问。
“这几日我也正准备在各处学堂看看,找间收女弟子的,还叫小女接着念念书罢。”
“妙清之前就在念书吗?”
“是,家里请了师傅,一直教着,只这一年多没碰书了。”
“诲儿,你们那个什么什么学,你看看再塞个姑娘进去?”
“母亲,是宗学。”吕诲一脸严肃。
“对对,哎呦你别那个样儿,我不知道又怎么了?”吕夫人嗔道。
“呦,这不好吧,我这连个功名都没有,还进宗学,这不合适。”
“这也无妨,我找梦宏说说,保准能成。”
“梦宏?”
“宋梦宏。”
“官家人?”
“可不是,梦宏他爹是雍王,是太祖爷之孙,也是当今圣上的兄弟,当年若不是雍王进宫,仁孝皇帝不定能不能出生呢!”吕夫人说起八卦,眼睛都发亮。
“母亲!”
“哎,这京城人谁不知道,说说何妨?”吕夫人又接着道:“当年迎雍王进宫的队伍,我是见过的,真真顶格了,后来仁孝皇帝出生,老皇帝高兴地什么似的,雍王回府第二天就封王了,之前还只是个郡王。”
“阿婆,雍王进宫怎的就生出皇帝陛下了?”妙清不解。
“哎呦,小妙清,这叫招子纳福,雍王家就是多子多福,现下他家老十三不是也刚进宫出来嘛!刚进宫没半年,魏婉仪不就有了三个月身孕了,别说还真灵验。我记得雍王家得有二十来个小子吧?啊?诲儿,具体多少来着?”
“哎,母亲,您就这么胡说,不过二十二位公子。”
“你还说我,自己倒记得这么清楚,假正经。”
吕诲被吕夫人说得又是一臊,赶紧转过话题道:“雍王现正任着判大宗正寺事,叫梦宏跟他爹说一声,没什么不能成的。宗学里现今管事的是翰林学士廖世昌,再者里面女学是单开课的,便利得很,宗学的师傅们大多是经筳侍讲之类,这可是外面想也不敢想的。”
“若果真如此,就有劳肃骅费心了。”德存行礼道。
且不提妙清进学之事,几人散了,妙清便拉着德存去了马行街,这是汴京顶顶热闹的地方,货行林立,父女俩挑了几件春日出行的衣裳,妙清又挑了些小挎包、小香囊之类的。
翌日,妙清醒得比德存还早,换了衣服便去了老爹房里,蹦上了床就开始摇德存,德存被闹得不行,只好爬起来。
等二人都洗漱完毕,正巧吕诲派人来请父女俩去吃早饭。
“咱们吃了饭,就上车,去晚了路就堵了。”
“吕公和夫人已经去了吗?”
“可不是,他们一早就进宫,一会儿跟着陛下的仪仗一起去金明池。”
“哎呀,爹爹,您快吃。”
“催什么,再催不带你。”
妙清听了,做了个鬼脸,便自顾找阿万说话去了。
此时正是一年中最和煦的日子,清风吹在脸上,早没有了冬日的肃杀,像一双娇嫩的手拂过,京城人又极爱簪花插花,街边都是大大小小的鲜花摊子,伴着春风,整个城中都溢满了清香。
金明池在外城西边偏南的位置,距离吕府甚远,恰也是如此,妙清得以一路遍观这汴京之繁华,从到了汴京起,虽说每日她都出去逛,但到底也没多少日子,故而并未走远。
待出了宜秋门,往西走,正巧又经过杀猪巷,妙清又揪着德存闹了一会,倒叫吕诲也乐了。出了顺天门,就见前路陡然堵了起来,一波一波的人流都往西边挪动,妙清他们又是好几架马车一起,走起来甚是艰难。
眼见几乎堵着走不动了,有人敲了敲车。
吕诲掀开车窗帘子,见了来人,笑道:“敏之,这么巧,承简也来了啊,你家老三没来?”
“崇誉和他小娘坐轿子呢。这真堵,你们也难走吧,我俩给你们开路吧。”
“这怎么好意思。”
“无妨,承简,咱们往前去,给吕家车轿开个道。”
妙清顺着窗往外瞧,轿前马上是两位公子,离轿子近的,和吕诲说话的看起来约略二十,后面跟着的还是少年模样,两人皆着白绢中单,外罩半袖褙子,腰间系着勒帛,戴着白玉发冠,只年纪稍长的那位是素色褙子,少年则是茶褐色褙子。
两人皆是眉目疏朗、丰神俊秀,一看便是大家公子出身,年长的眼带笑意,少年则并不往吕家这边瞧,叫人觉着疏离。
许是妙清一直盯着的缘故,少年觉察到什么,转了头,正对上妙清的眼睛,少年目光中暗藏锋芒,吓得她往后一闪,磕到了轿子壁上,她想嘶又不好意思,只得忍着,德存此时看着轿外游人,也并未注意。
少年很快将目光收回,跟着自家大哥往前去了。
“这两位便是赵中书家的公子,年长的是敏之,年少的是承简。”
“难怪,果然是一表人才。”德存恭维道。
“这会子太吵闹了,待会儿进场安定下来,我再带你们去认识认识。”
一行人终于进了园子,果然是好位置,抬眼便是临水殿,此时皇帝仪仗还没有到,游人皆流连于路两边的摊贩之间,人声鼎沸。
赵家的彩棚正位于吕家隔壁,两家交好,自然一落座就探访招呼起来。因两家公爹和主母都要侍奉皇帝皇后,故而在岸边观赏的都是些小辈和家中姬妾,气氛倒也更轻松些。
吕诲和家人打了招呼,便带着德存和妙清去了赵家那边。
“刚刚真是谢谢二位了,不然我们这一行人也不知几时能进来。”吕诲行了礼道了谢。
“不值什么,我和承简,闲人两个,不找点事做倒不舒服。”敏之开起玩笑来。
“怎么,你的事还没定呢?”
“倒是快了,估计年底,最迟明年。”
“定了哪儿?”
“我爹的意思,是叫我去地方历练历练。”
“哦,如此也好,多积累些,日后回京也不落人口实。”
“正是如此。”
“对了,刚才外面拥挤,也不好向你们介绍的,这位是汪廷美兄,刚来汴京不久,还有他闺女,汪妙清。”
“哦,方才我便瞥见了,气度非凡气度非凡哪,阁下哪里高就?”
德存略有些尴尬,吕诲赶忙道:“廷美正是要来京城觅一份差使的,当下就在我家住,若有空,你们还多来走动走动,廷美兄可是个妙人。”
“哦?肃骅,光叫咱们过去,这么些天了,也没见你过来。”
“这些天是有些忙,等过了这一阵,一定要去的。”
“那我们可等着。”
“呦,你们哥儿几个聊得火热,怎么不带着叔儿?”
敏之他们正聊着,一把女声突然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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