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高兴得起来,宫中现下都围着皇帝陛下,陛下……说句大不敬的话,实在是不像能捱过今年的样子。”子昼苦笑。
“若是如此,何苦在这种时候出来,你怕是并不能安下心来吧?”
“其实我有个私心。”
“是什么?”
“我实在厌烦了宫中的、朝堂上的那些个你争我夺、明争暗算,这次我下得江南来,便觉江南十分好,若是就此留下,也是件美事。”
“江南是好,可你就舍得下你的家人吗?”
“你便又如何呢?”
妙清转念一想,笑出了声:“你说的也是,若家中并无值得留念之人,这家人便也成了陌路,更有甚者,竟是拖累呢。”
“是啊,家中人瞧着我,是看热闹的看热闹,盼着我倒台的也不在其数,竟无人真心希望我好的。”
“唉,你娘若是还在,你倒还能有个真心待你的。”
“真心待我是真,可实在出不上什么力也是真。”
“那承简知道你的这个私心吗?”
“我并未将此想法告诉任何人。”
子昼又半开玩笑道:“若是真跟承简说了,他怕是会拦着我,不会陪着我出来了。”
“你瞧,到底承简还是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这倒是,其实近两年承简很是得他父亲器重的,为了我这次出行,他是推掉了不少好差事的。”
“瞧着他,竟也是变了。”
“是吗?”
“你俩跟换了人儿似的,过去是你滔滔不绝,他像根木头,现如今倒是他话多起来。”
“你是说,我现在像根木头,过去又话多聒噪?”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愿意接话了罢了。”妙清红了脸辩解道。
“那不还是我话多?”
妙清急红了脸,嗔道:“你尽曲解我的意思,再者我从没说过聒噪二字!”
子昼见妙清着急的样子,终于开怀大笑。
“去了凤凰山之后,你便欲往何处?”子昼问道。
“还不清楚,先在凤凰山躲躲,等家里差不多放弃找我了,到时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你一个女子,恐怕一路上多有不便呢。”
“怎么,你要陪着我们嘛?”妙清嘻嘻笑道。
“你想我陪着你吗?”
妙清原只是玩笑话,见子昼回得认真,倒是愣住了。
等她回过神,没来由的脸红到了耳朵根,说话也结巴起来。
“我没什么想不想的,你别诓我啊!”
“没诓你。”
“哎呀,没说那个是诓我!”
妙清急了,蹬蹬脚,抠着手,道:“你便与我们走了,那赵承简怎么办?人家还有大好前程呢!”
“这不简单,他一个大男人,丢了他去便好了。”
“你这人怪没道理的,人家义不容辞陪着你,你说丢就丢呢。”
“他懂我的,我们有默契。”子昼认真道:“故而我并不是开玩笑,我不想再与你分开那么久,再者你这么在外面,我也真不放心。”
妙清见子昼说得坦荡毫不扭捏,她自己倒也渐渐平静下来,大脑重新恢复了思考。
“那便勉为其难加你一个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呢?”一个声音出现在身后,来人正是承简。
“我好久没这么高兴了,承简。”
“你们倒是好兴致,这天都快亮了,只看到你屋里灯还亮着,敲门也不应,还以为你被掳走了。”
“你大半夜来找我干什么?”
“我也睡不着,不行吗?”承简说话有些冲。
“那你便坐过来,在这儿呆着,妙清,咱们走。”子昼故意道。
“你小子!”
妙清见两人闹起来,稍安下心,便道:“我困了,这就回去了。”说罢便带着阿诺回去了。
“你看你一来,妙清就走了。”
“你怎么变这么啰嗦了?你不回去?明天还走不走?”承简翻了个白眼。
“妙清你明天怎么打算?”子昼回头问道。
“已经这个时辰了,明天便晚点起来吧,实在迟了便再过一天走。”
“那便如此吧。”子昼答应着。
“你怎么了,就这么听这丫头的话?”承简捶了子昼一拳。
“对啊,不然听你的?回去睡吧!”
两人便也嬉闹着回了各自的房间。
几人在耽误了几天后,才开始往凤凰山走。
一路上也是走走停停,几个年轻人兴致颇高,见了什么都要停下来瞧瞧。
“这次带你去的这两兄弟家,世代都是烧瓷器的,有几口窑的瓷器是专供宫里的。”
“便是如此认识的吗?”
“没错,王府里因和宫中关系走得近,才得着些赏赐,真真精妙绝伦,和北边的窑口是不一样的。”
“你既如何夸赞,倒是叫我有了兴趣,定要好好瞧瞧。”妙清笑道。
“你就慢慢看吧,到时候便住在他们那儿。”
“我住在他们家是不是不大合适?”
“不打紧,岳家兄弟人很好的,况且怎么说我们家也算得他们家的主顾,这个面子还是会卖给我的。”
“我倒还没有幸见过这岳家兄弟。”承简酸酸地道。
“我父亲过去和他们父亲关系不错,他们家隔几年要去京中的,我父亲过来江南,只要顺路也都会来凤凰山小住,至于你们家嘛,哪儿能什么福气都叫你们家占了。”
“我家还不稀罕这呢。”
“你们俩就这么天天拌嘴,究竟怎么一路过来的?这不得走两步就打一架?”妙清翻着白眼。
“打不了,他打不过我。”子昼挑挑眉。
承简只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妙清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在学堂的时候,子昼一张嘴便不停,承简则只沉默着附和。
几人继续驱车向前,穿过一片竹林后,忽觉面前豁然开朗,再往前,便能看到不少窑口了。
“岳家的还在里边,是最好的窑口。”子昼介绍。
一行人正待往前行,只见迎面走来一名学徒打扮的男子。
“是汴京城里来的宋大人吗?”
“正是。”
“那就好,师傅吩咐了,让我来接几位,师傅就在窑口后头竹林里呢。”
“你师从哪位?”
“现今家中烧瓷的事儿都归我师傅管了,我师傅便是岳长风,长风师傅。”
“你家二少爷做什么呢?”
“您说长林少爷啊?他现在管着一应主顾,专心和他们打交道呢。”
“哦,这安排倒也合适。”
子昼又想到什么,问道:“我前几日给你师傅去了信,说要带两位姑娘一起,可收到了?”
“收到啦,师傅一早就收拾了靠里边的两间房,叫两位姑娘能住得清净舒服。”
“嗯。”
如此随意聊着天,小学徒便将几人领到了竹林深处一处宅子外。
这小学徒又牵着子昼、承简的马,带着妙清她们的小驴车,往西边去了。
子昼则上前扣了门。
很快出来一个小厮,将几人迎进了前厅。
“子昼!”
来人是一位和子昼年纪相仿的青年男子,在这人身后,跟着另一位男子。两人长相在眉眼间颇为神似,只是这般一样的五官,排布在两人的脸上,呈现出很不相同的气质。
前者顾盼神飞,配上晒得黝黑的脸庞,一眼便瞧出是个爽利的小伙子。
后者皮肤则白中透着些红,又细腻,兼着飞入云鬓的眉眼,竟生出一股柔媚来。
“长林!长风!”
“真是好久不见了。”
“我在汴京是被拘着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会子一出来不就往你们这儿跑,倒是你们,这么久也不来汴京。”子昼玩笑道。
“是有一阵子了,不过去年我是去了的,只是行程匆忙,你又不在府里,便没有惊动。”
“这几位便是子昼你的朋友吗?”长林甚是健谈,还欲说下去,被长风打断了。
“正是,这位公子是承简,是赵家二公子。”
“幸会幸会。”
“这位便是我信中所说的汪姑娘,与阿诺。”
“原来便是这位,子昼如此尽心,想必是位妙人。”长风道。
“岳公子谬赞了。”妙清施施然行了个礼。
又有几个小童过来,帮着把几个人的行李搬到了各自住处。
“也不知这次各位预备在这凤凰山多久呢?”长风问道。
“怎么?我们刚来,就打听几时走了?”子昼戏谑道。
“没有的事,不过随口一问,本来这几间房常年也是空着的,各位便是一直住下去都无妨。”长风赶忙解释。
“对了,妙清家中也甚多瓷器,这段日子,两位若不忙,便带着我们多去你们家窑口上瞧瞧吧,也叫我们几个土包子见见世面。”
“子昼你又取笑我们,你们若是土包子,竟叫我们这些成天跟泥巴打交道的人如何自处呢!”长林笑道。
“两位莫要听子昼瞎说,我哪里见得这些好东西,又是官家用的,若不是两位公子不嫌弃,妙清这辈子怕也是没机会见识到的。”
“瞧人家姑娘说话,再瞧瞧你。”长林忍不住吐槽道。
毕竟都是年轻人,没什么弯弯绕绕,很快便熟络了。
正好妙清一行人赶路过来,还没有吃上饭,岳家两兄弟得知后,立马吩咐小童下去安排饭菜。
一路上,妙清她们都是吃饭馆子的,口味虽也不错,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这下在岳家,吃得是专门厨子做得家常饭菜,虽然简单些,可吃得却甚是舒心。
“快试试这个竹林鸡,鲜嫩无比,我家厨子做这个最是拿手,里面的笋也鲜着呢,妙清姑娘,定要尝尝。”
长林热情似火,恨不能亲自给妙清夹菜,长风则带着笑意,只吩咐一旁随侍的小童记得给大家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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