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过年,承简在家的日子也并不多,包括赵老爷子在内,一帮子在朝中说得上话的大臣,每日都在宫中,也顾不上休假,满脑子都担心着,如果出事了,自己可不能还在家睡大觉。
赵家家中男人都不在,只留着一个崇誉,成天只在外面玩乐。而家中女人,便撒开了膀子,一天一小闹,三天一大闹。
贾姨娘是天天都要去太太院子里逛一圈的,边逛还要边说些叫人心里膈应的话,什么自己院子的花开得好些,要不要送点儿过来,这个东西不错,等老爷子回来也要弄一个之类的。
赵夫人一开始还生气,后来权当没听见,再后来,早起便去孟娘那儿,或者是妙清那儿,眼不见心不烦。
这种日子也没持续多久,宫中便出事了,老皇帝终是撒手人寰了。
其实三天前,老皇帝就弥留了,至前一日,全城戒严,大家便都心知肚明了。
真到了这一天,绕也是因为前摇过长,一切倒都没有那么仓皇,城中百姓也依旧过自己的日子。
老皇帝驾崩,新皇帝登基,一应大小事都备全了的,要不承简他们忙了那么多天呢。
一切看似顺利非常,宋子昼如愿登上了皇位,号作光复皇帝。
但很快,朝中就出了幺蛾子,新帝刚登基,就病了。
本来子昼作为继任者,理该主持先帝的丧事,可他却称病卧床了,这实在叫人想入非非。
更叫人不安的是,这病也查不出缘由,只是这位新皇帝,神志不大清楚了。
宫中议论纷纷,其中传得最凶的,就是楼太后对新帝步步紧逼,不愿交出大权。
事实摆在大家面前,也确实如此。
新帝登基之初,楼太后一直垂帘听政,不过这也是前朝的传统了,当年先帝辅一登基,也是先太后辅佐着的。
但很显然,这次的两位,不大对付。
可这真是苦了一众老臣了,像赵老爷子这一帮宰相,只能拖着年迈的身躯,忙前忙后,从京城跑到皇陵,又从皇陵跑回京城,操办国丧。
而因为子昼称病卧床,便隔三差五招承简进宫,相当于这位发小,现在是子昼的耳目。
这日两人聊完正事,子昼忽道:“你成亲也快半年了吧?”
承简愣了一愣,道:“是的,陛下。”
“我一直没来得及召见你们夫妇,年前忙着继位之事,年后又成了这样……”
“贱内不过一介妇人,没什么可召见的。”承简沉声道。
“你娶得哪家小姐来着,我竟未注意,倒是听说排场很大。”
“娶心中所爱,自然想给她最好的。”
“呦,倒从未听你说过如此肉麻的话,到底哪家小姐让你如此心动,你也没告诉我。”
“小门小户人家的姑娘,说了也没什么意思。”
“你就藏着吧!我迟早要知道。话说回来,这次事情能成,你和你爹都立了大功,只是现下那边不肯放权,不然定要给你加官进爵,也要给你那新妇一个诰命的。”
“陛下言重了,臣只是做了应该的事儿。”
“这些事儿可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替我做的。”
承简没吱声,子昼继续道:“因为和楼太后的事,近日我与颜蕴也疏远了。”
“颜皇后是站在您这边的,这陛下应当知道。”
“知道是知道,但毕竟有这层关系在,叫我如何面对她呢?”子昼叹口气,似是想起什么来,又道:“不知道妙清怎么样了。”
承简心中一惊,他与妙清的事,是有意瞒着子昼的。
在决定娶妙清之前,承简其实多次旁敲侧击地问过子昼,可还记得妙清,如今怎么看待妙清。
子昼每次的回复都是一致,他宋子昼此生和汪妙清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这样的身份如何娶得妙清这样家庭的女孩儿,若是要让妙清为姬妾,妙清是万万不会乐意的,难道真要他用强权逼妙清就范吗?那他们二人间还有什么意思呢?
“她如果嫁人了,陛下作何想?”
“你是知道什么吗?”
“臣想,她年纪不小了,总不能一直……”
“是啊,既然我们之间是没有缘分的,那便盼着她能得嫁良人吧。她是个想得开的,一定不会委屈了自己。”想到此,子昼竟开怀大笑起来。
“好久不见陛下如此笑了。”
“这些天,神经一直紧绷着,承简啊,只有现在,只你我二人在,我才能不装了。”
“陛下也要小心,虽说这里里外外的人,都已经清洗了一遍,可也保不齐……”
“承简啊,做皇帝,也有这么多身不由己,倒是像妙清那样,就挺好。或者像你这样,不是嫡子,也没什么纷争,倒能娶个自己真心喜欢的。”
“当年若是陛下愿意与妙清……”
“不必说那些了。”子昼忽然打断了承简的话,收敛了神色。
承简知道,子昼做事不喜欢后悔,不喜欢回头看,这是触到天家的逆鳞了。
两人渐渐没了话题,承简也便退了出来。
今日下午没什么事,承简便提前回了家,妙清和孟娘正准备用午膳,见承简竟然回来了,孟娘便道:“如此弟妹便与二弟一起吃吧,我去太太那儿吃。”
赵敏之得了赵大人的恩荫,在京城做着小官,虽说官衔小,但事儿不少,全是琐事,可这位赵家大哥倒是很喜欢这样的差事,他认为,解决这一件件一桩桩的小事,踏实。
可是这也导致他不在家的时间,有时候比承简还多,故而孟娘每天用膳几乎都和妙清一起。
“大哥也真是的,一出去就没消息,真是个工作狂。”
见承简没接话,妙清又道:“你别不吱声,你也是!不过,今日怎的回得这么早?下午还去吗?”
“不去了,突然有些想你,就回来了。”
妙清倒是没想到承简会说这样的话,一瞬间羞红了脸。
“你处理公务处理得好好的,怎的想起我来了?”
“与陛下谈到你了。”
“什么?怎么会谈到我?”妙清大惊失色。
“陛下说想见见你。”
“见我?是见我?还是见你媳妇儿?”妙清问道。
“你很在意这个?”承简反问。
妙清知道承简不舒服了,便岔开这个话题道:“然后呢?我可不想见他,成天霸占了你,真恨不得去揍他。”
“你不用哄我开心……”
承简道:“我挡回去了,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挡得回去。”
“到底为什么要见我?”
“他原是想封你诰命的。”
“算了吧,倒是不稀罕这个。”
“我知道你不稀罕,可天子的封赏,也拒绝不了不是?”
“你还是没有告诉他,我们的事,是吗?”
“我……我不想……如果能不说,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
“你害怕?”
“我?我问心无愧!是他放弃了你的,你我都是自由身,难道还不许我们在一起?就是不嫁我,你还是会嫁给别人,怎么这个人就不能是我?是我他就要怎么样呢?”
见承简难得地激动起来,妙清只得安慰道:“若是真知道了,可能一时半会没法接受吧,可是他总会明白过来的,再说了,他又能如何呢?大不了咱们辞官回平江,我能养活你!”
这玩笑并没让承简开心,他只是长叹了口气,道:“算了,不说这个了,吃饭吧,正好下午没什么事,我们去城北园子逛逛吧。”
这才揭过这让人愁的话题去。
等到老皇帝的葬礼办完,赵老爷子也并没能歇下来。
新帝的病,“出人意料”地自愈了,新帝开始上朝,做得第一件事,便是要求朝中老臣,举荐天下能人,美其名曰,新朝新气象。
楼太后气得在帘子后面,把手掌都掐红了。
什么招贤纳士,虽说是让老臣们都举荐,到最后,一定是站队新帝的进核心队伍的多,这明摆了是要给朝中来个大换血,他这个光复帝,既不想要老皇帝的人,也不想要她这个老太后的人!
但子昼话说得漂亮,理由正当,楼太后脑子转了几转,才开口道:“这事儿怕是不妥,如今新帝刚登基,正是新老交替之时,自然是以平稳为主,至于吸纳新人嘛,可以慢慢来,如果一下子涌入太多新人,必然会引起新旧两派的摩擦,恐怕与今日之事有害。”
“太后娘娘,这都是天子之臣,怎么还有新旧之分呢?若是真起了摩擦,那我们也不配叫作天子之臣了,跟随圣上,便是一条心的,怎么会分了岔路呢?太后娘娘多虑啦!”
楼太后还待反驳,子昼先开了口,道:“太后说得还是有道理的,提点得对,这件事确实是朕心急了,虽说大家都是天子之臣,可也都是活生生的人,是人,总会有不同的见解,本朝也鼓励大家发出不同的见解,不然,全都听一个人的,难免要出错,小错倒也罢了,若是大错,岂不是害了大周朝了?”
“这件事,便缓缓办吧,几位宰辅再商量商量,给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后再议,如此可好?”
太后知道这最后四个字是对自己说得,心里一口闷气没出来,她心说,你这毛头小子,倒会自己做好人!
不过也没办法,她只得沉声道:“皇帝想得周到,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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